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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齐聚终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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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重回师门么?”颜诺依下了马,问道:“为了一个陆展元,你被师父逐出门派,不想挽回么?”
“你如何知晓?”李莫愁不答反问,这话,她早就想问。古墓幽居隐蔽,与外界不接触,她被逐出门派之事,鲜少有人知道,外人从何得来此消息?
话刚问完,她俏脸含怒,又道:“师父偏心小师妹,我才不回古墓!”
颜诺依回问:“但举世茫茫,天下之大,你可有去处?众人幽居古墓,总胜过一人形影单只。古墓三人,是你仅剩的亲人。”
李莫愁眼眶含泪,想到师父的教导、孙婆婆的叮嘱、师妹的信任,一时之间心神大乱。因遭情难、受人背叛,她想回古墓与师门相聚;但心高气傲,又不愿落魄而回。
当初,她为一人叛出古墓,却遭那人背叛,倘若就此回去,实在让她窘迫难堪。
观其神态,颜诺依心知肚明,直言道:“你若不愿回古墓,咱们就远远瞧一眼,但终南山,是一定要上的。”
“为何?”李莫愁问道。古墓派弟子,对全真教全无好感,对王重阳尤甚之。
颜诺依答道:“算是帮小龙女,让她免遭一桩伤心事。”她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妙计,问道:“你可愿尽微薄之力,帮女子报复负心男?”
倘若赤练仙子不再狠辣无情、乱杀无辜,反倒成了护女执法者,岂非好事一件?
“与我何干?”对颜诺依的提议,李莫愁毫不动心,冷冷地拒绝。她遭遇了伤心事,正无处发泄之际,哪有闲心理会别的?
她凝望云空,面色温柔可人,衣裳被风吹起,飘飘似仙,声音娇滴滴的,隐含一抹叹息:“我回一趟古墓,远远瞧上一眼。”
颜诺依平静说道:“她们不会嘲讽你。只要你诚心认错,你师父会网开一面,将你重新收回门下。”
李莫愁冷笑一声,飞身上马,回道:“出了古墓门,自无回去之理。”被师父逐出师门,她有傲气与忿意,不愿死乞白赖求师门原谅。
她抖了抖马绳,挥手扬鞭,留下一句:“我不知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我就此拜别,莫再跟着我。”话音刚落,马儿高高扬起蹄子,嗖的一声冲了出去。
颜诺依追出几步,喊道:“那是我的马。”彼时,浅草枯黄,马蹄踩踏其中,压弯了枯草。
李莫愁恍若未闻,骑在马上,裙摆飞扬,青丝柔顺地披着,片刻后才回道:“借马一用,我有急事。”世间没了陆展元,她情心何处托?想到陆家还有个陆立鼎,不如将他抓过来,供她驱使。
偶尔看他使“江南陆家刀法”,对她而言,也算是个安慰。
夕阳西下,晚霞通红似火,很快遭夜幕覆盖。彼时明月在天,清风吹起落叶,山谷中偶有几声鸟鸣。
颜诺依漫步向西南,前去终南山,期间查了下力量值,不出所料,那五项全是零点。周伯通被吓跑,李莫愁无暇它事,她武功平平,定打不过甄志丙。
这时,她福至心灵,想到了一道白色身影,声音中微带喜意:“欧阳克!”身为西毒传人,对付甄志丙,应当不在话下。
眼下只有一个难题,她该如何寻到欧阳克?那日一别,他追寻叔父而去,不知到了何处。
颜诺依想了一会,微微笑道:“却也不难。”朗月在天,清风徐徐,她衣着单薄,裙摆和风而起。
近二十日过去,颜诺依慢慢闲逛至终南山,沿途向丐帮放出消息,声称西毒将赴终南山,以便骗来欧阳克。
经由丐帮相助,这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开,江湖上人人得知,全都惊异莫名。自华山论剑后,西毒已疯之事人尽皆知,虽过去近三年,但仍让人唏嘘不已。一个疯子,又怎能闹出这一出?
不少人前来围观,想知道西毒是否痊愈;全真教更是严阵以待,日夜巡逻,紧张地等待着,片刻不肯松懈。
颜诺依四处搜索,很快寻到欧阳克。他一身白衣,在人群中分外醒目,观其面貌神态,满脸倦容,显然是刚到不久。
察觉到有人靠近,欧阳克偏头望去,神色一怔,笑道:“颜姑娘,又见面了。”那日,他追寻叔父而去,终是失去其踪迹,回到原地时已过去十几日,那时颜诺依早已离去。
在八日前,他得知一个消息,那时天下皆在议论此事。他虽有疑虑,但也不肯放弃这一线希望,匆忙赶来终南山,生怕错过欧阳锋。
颜诺依点头,正欲告知其真相时,目光微微一凝,望向不远处的树。在树枝上,躺着一个白胡子老人,他红光满面,正啃着鸡腿,背着个大红葫芦,快活似神仙。
他仿似突然出现,没有一丝征兆。她明明记得,在前一刻,树枝上还没有人。她在心中盘算,排除所有人后,剩下一个答案:洪七公。
这正是洪七公。他得知消息后,特意去了趟丐帮,觉得此事有蹊跷,想着闲来无事,就走上这一遭。西毒也是老熟人,其康复与否的消息,自然能引得他关注。
“蓉儿,你说欧阳先生真恢复了么?”在两人后边,一个声音传来。
听这声音,颜诺依自也猜出来人的身份。在嘉兴陆家庄,她与靖蓉两人有几面之缘,原以为他二人早回了桃花岛,却不想会在此相遇。
她要教训甄志丙,但苦于实力不够,所以编一个谎言,想骗来欧阳克,却没有料到,会同时召唤来这么多人。
“此事有蹊跷。咱们上山吧,去问问众道长。”黄蓉答道。她二人为替封江月送信,才携女儿出了桃花岛。
在出陆家庄后,二人并未急着回岛,而是四处游玩,顺带寻找冯默风与傻姑,在途中听到了这个消息。
一因郭靖与欧阳锋有杀师之仇;二因郭靖与全真教交好。不论哪一条,他都无不来之理,作为妻子,黄蓉自是相随。
“你们两个也来啦?”树梢上,白胡子老人笑眯眯道。
“师父!”靖蓉二人上前见礼。洪七公摆摆手,依旧啃着鸡腿,吃得津津有味,末了还舔了几下骨头。
“黄蓉女娃娃,你也在啊?”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周伯通笑嘻嘻道:“你们也赶来找老毒物算账?”说罢,他贼兮兮地瞄瞄周围,瞧见一个熟人,拍手笑道:“人都齐了,好极了,都来找老毒物算账。”
“不对,还差一个黄老邪。”周伯通直晃脑袋,说道:“老毒物若见这一幕,怕是觉得还是疯了的好。”自与颜诺依一别后,他原想去躲躲,但听这消息后,实在心痒难耐,便想出来玩闹。
今日又见到颜诺依,他略显不自然,但生性烂漫天真,很快将烦恼忘诸脑后,只与众人说个不停。
“这倒也是。”黄蓉微笑道:“老毒物杀了五位师父,与靖哥哥有仇;害师父失去武功,害他险些丧命,与师父有仇;杀死梅师姐,与我桃花岛有仇;杀了谭处端,与全真教有仇。除爹爹外,人倒是聚齐了。”
“还有我!”周伯通叫道:“老毒物放蛇咬我,我要寻他麻烦。”他素来爱玩闹,唯恐天下不乱,自不愿被摘出来。
欧阳克脸色不佳,听众人如此议论叔父,心有不悦;颜诺依同是如此,一个谎言,骗得众人齐聚终南,倒让她不便言明真相。
但她曾为九天域王,又岂会怯场?当下,她朗声说道:“诸位,实不相瞒,你们白来一趟了。这消息是我放出去的,只为骗来欧阳克。”
欧阳克怔忡,惊讶不已。
人群中,有一瞬的静默,终被一个声音打破。周伯通乐开了花,笑嘻嘻道:“好玩,骗来了这么多人,老顽童下次也去骗。”
这时,一个声音插进来:“虽是白来一趟,但总好过一场祸事。”王重阳当日传他先天功,就为了制住欧阳锋。得知西毒要上终南山,虽不知何事,但他心记重阳之言,想保下全真教。
洪七公大笑道:“桃花岛一别,大师,又见面了。”受黄药师所邀,他与一灯前往桃花岛,见证一场婚礼。自当日别后,众人两年多未见。
当年五绝,一死一疯,余下各自忙活,鲜有再见之日。今日一个骗局,让众人聚首,也是一件好事。
一听这个声音,周伯通心惊胆颤,忙向四处望去,紧绷着身体,就想开溜。他望着一灯大师,脸涨得通红,问道:“她、她来了么?”
这个“她”,众人皆知是瑛姑。
见一灯大师摇头,周伯通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忙向众人告辞:“老顽童去也!”瑛姑虽不在附近,但有个一灯在,也让他不自在。
当今武林,单论武功内力,怕是要以周伯通为首。他要逃遁,自是无人去拦,唯有在心中惋惜两句。一段数十年前的恩怨,纠缠到现在。
“既已无事,老衲也走了。”一灯大师说道,微笑着和洪七公告别,与靖蓉二人聊了两句,末了又道:“代我向药兄和他夫人问好。”
黄蓉笑嘻嘻地应允,郭靖却是迟疑未答。他二人皆知,黄药师与封江月都已离去。黄蓉想着不便节外生枝,故满口应下;郭靖却觉得不好说谎,才踟蹰不语。
“横竖无趣,你也别急着走,相见一回,咱们也聚聚。”洪七公笑道,拉住一灯大师,叹息一声:“当年华山论剑,何等意气风发啊!谁知,第二次华山论剑,就剩下我,以及一个疯了的老毒物。”
想到了往事,回望多年恩怨,一灯大师的脸上隐有黯然之色,声音倒含着笑意:“我也没有想到,这第二次华山论剑,药兄竟没有去。”
洪七公脸一撇,扬眉笑道:“好哇,你拐着弯说我呢!也对,大师视‘名’为虚幻;老顽童视‘名’为无物;便连药兄也对‘名’淡薄。你三人有夺冠之姿,却都不参与华山论剑。好,第三次华山论剑我也不来!”
这倒是真事。颜诺依暗想:这第三次华山论剑,西毒、北丐虽在华山,但论不了剑。两座坟墓比邻,让众人拜祭。
听到这一句话,一灯大师忍不住莞尔:“咱们一辈人中,倒是药兄最美满,七兄最潇洒,周兄最快活。”想到瑛姑与自己,他微微一叹。世间多是不圆满之事,他遁入空门,却也有事看不开。
“旧事何必记到现在?”颜诺依缓缓说道:“若觉有憾有错,就主动去化解。指望老顽童自己想通,你这辈子都等不到。”
众人都是一怔。洪七公拍手笑道:“说得对。不化解这事,大师你又避什么世?”
一灯大师闭眼,什么都没有说。他何曾不愿如此?但瑛姑避而不见,他见上一面都难,如何去化解?
“说来也简单,把老顽童交给瑛姑就行。”颜诺依又道。她瞧了众人一眼,拉了拉欧阳克的衣袖,轻声道:“随我去一趟全真教。”
后边,传来黄蓉的声音:“昔日五绝何等风姿,二十二年后,又有谁可称五绝?”她与郭靖相视一眼。岂非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以靖儿的武功,登五绝之位不枉;蓉儿嘛,再练上二十二年,也不会差多少。”洪七公喝了口酒,笑眯眯道:“听闻,药兄又有一子一女,想必二十二年后,就是他东邪门徒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