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里梦昭华》田鲤

27、初探桃林

　　［涟漪女&柳木夕］

　　滴水声还在耳畔不紧不慢的轻响，涟漪女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一边摸索着石壁一边走进迷宫般的“之”字型石洞。

　　狭窄的步石在石壁间崎岖向前，虽然洞中有光，但是涟漪女觉得这段路愈发的崎岖难行。瞳孔中映出的是满满的嶙峋倒影。

　　转过一面石墙又是一堵石壁，走上石阶又陷入洼地，地面时而平坦，时而沟壑山石，举步维艰。
　　抬起头洞顶有时高如苍穹，顶上摇摇欲坠悬在半空的巨石，被光影描摹出怪异的轮廓。再往前走，穹顶又忽然压低，逼压得只能弯腰通过。

　　天上地下周身四壁，她仿佛被黑压压的石壁团团围住，怎么走也走不出这石砌的迷宫。

　　走了半天她一直在不断的重复着前行，转弯，前行，再转弯，偶尔上楼梯又偶尔下石阶，好像在重复走着相同的一条路，走不到终点也走不回起点。

　　手指下划过的沾着水露的山石的纹路，仿佛有生命一样，随着她实现的移动，有时是突出的筋骨，有时像被一刀削去般锋利，有的是旋涡状，有的是蜂窝状，有的千疮百孔，有的又像磨刀石一般平滑，有的皱在一起丑陋不堪，有的舒展开来仿若一张诡异的笑脸。

　　洞中的雾越积越浓，石面纹理掩在飘忽不定的烟雾更显得变幻莫测，捉摸不定。如同活的生物一样，静静的立在碎石路两旁，缓慢地伸展着融入石质的触角，变化着奇异的迷人的姿态，吸引着涟漪女的目光。
　　一时间，她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只管一味的陷入石纹带来的莫名想象中……

　　当她忽然惊醒时，已经不知跟着石壁上的纹路走了多远，她站直身体，抹掉额头的汗。

　　侧耳听，幸好滴水声仍在，并且感觉到似乎在近旁了，她长吁了一气，继续朝传来滴水声的方向走去，不再理会旁边的山石。
　　转过两道曲折，终于在拐弯处望见了斜洒进幽暗的阳光。不出所料，这座洞穴终于快要走到出口了。

　　走过拐角，拾阶而上，幽暗被抛在了身后，在涟漪女面前是一条全无曲折的贯通的甬道。光线从甬道中间两扇空窗射进来，打在对面的石壁上，虽不耀眼却令洞中的一切清晰可见，之前弥漫在空中的白雾也不见了踪影。

　　涟漪女朝光线走去，接近时发现原来不是窗，是石壁上天然形成一双玲珑的窟窿，好像一双石眼。
　　她朝石眼外张望，视线被疯长的野草和错综交织的粗壮藤条挡住了视线。只从缝隙间瞥见些晃眼的阳光。

　　她走近第二扇石窗，映入眼底的仍然只有枯藤和野草，在窗外一阵沙沙作响过后，立在石窗边的涟漪感到温暖的风拂过脸颊，随之带进来一股浓郁的花香。她不由得蹙紧了眉头，这种深秋时节都是万物枯萎的，怎么会有，还会有花开着？

　　于是，她放弃向窗外探望，径直朝甬道尽头走去。转过最后一道弯，望见出口的那一刻，光线随之在她身后隐去了。

　　距洞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天然的洞穴，洞中有一浅池，凝聚在洞顶的露水一路蜿蜒淌过湿漉漉的石壁，滑落到池水中，发出长一声短一声的滴水声。

　　洞顶有几处山石镂空的碗口大的孔，阳光从孔穴穿透进来，打在清澈的池水上，泛着粼粼的波光，水光在嶙峋的洞壁晃动着，走过这光影辉映的洞穴时，她仿若置身于变幻莫测的湖底。

　　当她终于走出迷宫一样的石洞，她却仿佛冻僵了一样，站在洞口外，仰望着天，动也不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在她面前是一片一眼望不见边际的桃花林。几百棵正处在盛花期的桃树密集交错的在温暖的和风中吐纳着芬芳。

　　她以为走出迷宫般的山洞，萦绕着她的梦境般的不现实感也将褪去，没想到真正的梦境般的不现实感也将褪去，没想到真正的梦境才刚刚开始。

　　一阵风吹过，“沙沙、沙沙”茂密的粉红花树冠在面前微微晃动，细小的花瓣如雨般纷纷坠落。
　　“沙沙、沙沙……”桃树林仿佛带着魔力般，吸引着涟漪女不自觉的举步，顺着面前唯一的一条狭长的土路走进了桃林。

　　刚走进去便被扑面而来的裹着花香的温暖气氛包围了。

　　站在假山洞口外时，身上晒着得来不易的阳光便觉得身上暖融融的。还以为只是在阴冷的石洞里待久了，产生的温差错觉。待身体完全暖和之后，缓缓走在桃林小径的涟漪仍能感到拂面而来的温暖的风。

　　这片桃林中不似外面常有的树杆纤细的低矮的寻常桃树，它的树杆粗壮高大，树杆在一人高的地方分出副杆，副杆又分出许多枝条，向四周伸展开来，每一根枝条无一遗漏的开满了繁星样的桃花，就连枝条末端分出的细微末节都缀上了花团。压弯了枝条，涟漪女轻轻一抬手便够到了。

　　她将折下的一枝桃花拿在手中端详，还没有完全绽开的花朵上沾着清晨的几滴露水，层层娇嫩的瓣薄如锦帛，这让她想到舞厅里那些西洋女人跳舞时硕大的裙摆下时隐时现层层叠叠的衬裙。
　　不由得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她贴近了深吸一口气却只闻到些淡淡香，实在是周身弥漫的花香太浓，小小一枝也就闻不见什么了。

　　桃枝垂下来映在紫红的裙边花色更显娇俏。

　　园中的每个角落几乎都种满了桃树，无论是低陷的沟壑还是远远的山丘，枝干与枝干间，错落着挨得很近。

　　枝搭着枝，叶缠着叶，花枝交织成一张缀满繁华的网，密集交错的桃林随着地势的变化高高低低的起伏着，远远望去，繁华汇成了一色。

　　远山的雪白，渐渐变成了淡粉，最后化成眼前浓郁的桃红，起起伏伏层层叠叠仿佛置身于桃花谷中，与世隔绝，安宁又美丽。

　　走在花林间的清冷女子忍不住一再的抬头看，密的地方如同繁星，遮住了天空大半的湛蓝色，接近梢尾的松散处如同正在坠落的天花，悬在半空，欲坠欲不坠的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她望着眼前这一片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深秋时节的景色，除了久久的仰望着染红的一半天，不知还能做什么？

　　双眸里映出的是漫天的桃花，将眼中那些积攒多年的冰冷驱赶着消失殆尽了。剩下的只有满园桃花的明媚。

　　桃花林中很静，只有风吹过花树林的沙沙声，踩过泥土时闷闷的脚步声，偶尔一声远一声近的鸟叫声，和她自己的呼吸声。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园中安静极了，越向深处越静，那是外面所没有的静，像是身处在一个梦之中，是待久了会以为自己快要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

　　在她面前是一片一眼望不着边际的桃花林，在这万物相继枯萎的深秋季节，此刻，竟有数百棵盛花期的桃花正在温暖的和风中吐纳着芬芳。

　　她以为走出迷宫般的山洞，萦绕着她的梦境般的不现实感也将褪去，没想到真正的梦境才刚刚开始。

　　沙沙沙、沙沙，开满桃花的茂密的树冠衬在如洗的晴空下，仿佛粉红色的云朵。
　　沙沙沙、沙沙，一阵风吹过，连成一片的花树冠，成了一座绵长的粉红色□□，随风颤抖着……
　　沙沙沙沙，淡粉的细小的花瓣在风中纷纷坠落，点缀在细草间，遮盖了湿润的春泥。

　　落英默默的掩盖了林间唯一的一条泥土小径，厚厚的花瓣一层一层的覆盖上去，汇成了一条狭长的淡粉色的小道，在幽深的林间散着不现实的莹光，指引着梦的入口。

　　已经不知是梦是醒身在何处的涟漪女，跟着某种无形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地举步，顺着铺满花瓣的小径走进了桃花林。

　　进入林中，头顶的光线忽的收敛起来，小径两旁的桃树挨得很近，肆意伸展开来的花枝相互交错着搭在一起，在头顶上空交织成了一张缀满繁花的密不透风的网。
　　偶尔风吹时，才有光从忽疏忽密的枝叶间透进来。

　　她边走边向左右张望，四周幽暗，目力所及之处全是密集交错的树杆和交织在一起连成片的淡粉桃红。

　　密枝丛中偶尔有几处露天的口，光线从中透下来，仿若一束银白的有温度的月光，让幽深的密林不至于陷入昏暗。

　　错综芜杂的桃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仿若迷宫又仿若梦境。

　　一片幽暗之中，唯有眼前这条落花铺就的小径笔直的穿过桃林，在幽暗中，发散着更加通透的莹光，在幽深的丛林中，向空气中散着通透的莹莹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