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博古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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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的午后，博古斋的大堂里通着风，阴凉舒爽。
伙计是培养的熟手，也不怯，蹲下来就用手擦了擦木料的截面儿翻看。
“这切面儿很新鲜，是今天刚切的吧！不过这黄檀倒是真的老料，这么大块的心材，没个几百年可长不成……”他是真的上手过不少木雕精品，这一看就知道了大概。这会儿叨叨念着，更细致的观察木料的纹理、年轮、质地和香色。
“可惜，可惜了！小兄弟是生手吧，这块老海黄切的不大妥帖，好多边材都给切没了。”
“这么一来，木料的大小受损不说，要想雕大摆件儿也不成了，真是可惜了！”
这声可惜说的半真半假，不过更多的还是借此想压压价。说实话这样纹理细腻质地优秀的海黄梨老根料已经不多了见了，现在能弄到的也都是以前旧料。
“确实，以前没怎么玩儿过，这次忍不住手痒就亲手切了。”
“不过玩儿木料么，这就和玩儿赌石差不多。赌好赌坏不重要，最有意思的是切的过程。毕竟玩儿的就是个心跳，你说是不是？”吴琅不意外伙计的压价，只端了茶杯悠悠的来了一句。
正在心里打小算盘的伙计一听，有些发愣。他初以为这小孩儿是个掮客，倒腾了一块好木料来出手的。现在一听这话，觉出有些不对。
再看人，虽然身上沾了不少木屑泥灰，可通身的气度确实不凡，从容疏朗、悠然大方的姿态就更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了。
“嗨！看我这急脾气，光顾着看木料，还没问过小兄弟大名呢！”
“吴琅，琳琅的琅。”
还别说，吴琅收拾了满身热汗和急躁往椅子上一坐，这身气势还是挺唬人的，
“听你这话也是爱玩儿这一圈儿的？我看着眼生，不像是本地的吧？”
“之前在北方，这次来我外公家住段儿日子……”
“那倒是巧了！不知平时有什么喜欢的？
我们博古斋在申市古玩一行也是数得着的，金石玉器、书画古籍、木艺杂件儿，各类的精品都是应有尽有，要是有喜欢的以后可以常来……”
伙计也是见惯场面的，话里虽带着些打探却也不让人生厌，几句话下来就和吴琅谈的熟络起来。
“……我玩儿的挺杂，倒是偏爱金石，翡翠、鸡血石、瓷器都玩儿过一些，不精，也就刚入门儿的水平。”
吴琅说的含糊，但抵不住别人会联想，几句话就让伙计在心里勾勒了一个富家少爷的形象，眼前也是一亮！
“原来还是位顽主，听着口气难不成是四九城出来的？”
伙计心里给有些想头接下来说话语气就更殷勤了几分，拐弯儿抹角的打听吴琅的爱好，想着给店里拉个大客户。
吴琅也不傻，脑筋一转就大约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他也不解释，反而顺着对方的想法，聊起来就更是一副玩儿家做派了。
他前世住在秦家见过不少古玩珍品，后来又经历过“收藏热”“炒翡翠”，去世之前青花瓷正炒的火热，现在拿出一些见闻糊弄人还是很容易的。
“听你怎么说，以后这古董岂不是要千百倍的往上翻？那咱们这一行当也就水涨船高了！要是真有这好事，我今天也算承你吉言了！”
两人聊的一副亲热熟稔的样子，伙计看了几回时间，觉得师傅在楼上也该忙完了，才把话题又转回木料上。
“哎呀！这一聊就忘了正事儿了，咱们还是先说说这块老根料的事儿吧！”
“这块老海黄我也看过了，确实不错，店里肯定是要的，不过这最后价格还得我师傅来拍板才行。
“他之前带了客人上二楼，现在也该差不多要下来了，我上去叫他一声，你先坐会儿，有事儿可以叫小李招呼一下……”
“那行，你去吧！”吴琅明了稍大笔的生意他怕是做不了主，点点头就同意了。之前两人七扯八扯半天感情是为了拖延时间，也不知道要这位大掌柜亲自作陪的是哪位人物……
另一边儿，周掌柜领了宋百舸上了二楼的精品区，比起下面的普通货色这里的东西就很少了，但这寥寥十几件没有一个低于十万的，都是博古斋多年积累下的珍品。
“要说做寿礼，其实前面的几尊弥勒寿桃摆件儿都是不错。不过既然您不满意，那我就再给您看一座白玉寿星公的玉雕。
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一件玉雕了，您看看这刀功，这纹路，都是大师级的。就连这白玉本身也是极品，温润通透，没有一丝杂色，虽然没到羊脂白玉的级别，但差的也不多了。”
周师傅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尊白玉寿星公，精细雅致的雕工，鲜活生动的人像，确实是难得的精品。
宋百舸看了微微点头，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这样的摆件儿往年不是没人送过，他就是再拿一件儿更好的也不够出彩。
周掌柜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只好再加了一句解释。
“给您说句交底儿的实话，这已经是我们博古斋镇店级别的宝贝了，要是别人我连拿都不会拿出来。
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其他店里看看，绝对没有再比我这儿好的了。在申市，至少短时间内怕是找不到让您满意的了。
要不您再看看，这几件儿都是不错的……”
周掌柜也不多劝，宋百舸这样的人如果满意即使再高的价钱都不会眨眼，可要是不满意说再多也没用。
“行了，我再看看，这座寿星公先给我留着，如果没有更合适的就拿它了！”
宋百舸有了这样的决定周掌柜也不多话，正好看到大徒弟在门口探头探脑就走了过去。
“什么事？”顾忌着宋百舸，他压低了声音询问。
“……一大块老海黄，还都是根料，这么好的极品老料可不多见，我让人在下面等着，就等您拍板了……”找上来的伙计一阵耳语，将下面的情况抖搂了个干净。
“好，我知道了！”
周掌柜对大徒弟说的极品海黄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这时候还是要先招呼着里边儿这位。
不一会儿，宋百舸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来还是没有选择将就。
“……要是有合适的新货我肯定先通知您！”
“嗯！麻烦周老板了！”
伴随着“哒哒哒”踏过木质楼梯的声音楼上走下两个人。吴琅饿着肚子等着，正不耐烦，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人。
“宋百舸！”他小声惊呼，这次不是看花眼，是真的遇上这位爷了！
“嗯？你认识我！”宋百舸一下楼，抬眼就看到了之前门口见过的“泥猴子”，嘴角一勾饶有兴致问道。
他从小被老头子扔军营里操练，侦查力出色，显然隔了十几米也并没有错过刚才的惊呼”。
“不，不，我也是凑巧见过您一回……”吴琅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不小心就用了敬称。
这位是可真正的厉害人物，连外公秦老这样的老一辈儿人都要交口称赞的，可惜上辈子他没机会结交。
少年眼里的激动和崇敬做不得假，宋百舸忍不住莞尔。想着可能是哪家的小辈儿，大概听多了大人对他的评赞。
果然！
“我外公在家经常说起你，夸你眼力好，做事果决……”
突然见到宋百舸的激动散去，吴琅也冷静下来。他有心解释一下，想到现在的时间又猛的住了口——宋百舸真正扬名还在四年后借助国企整合与外资合作的事，现在却是不能说。
“噢？是吗？”
宋百舸呵笑一声，只把吴琅的表现当做了害羞。这样腼腆的性子在他一堆无法无天的表弟堂弟那里却是没有的，再加上之前某些难以言说的缘故，让他对这少年生出一丝好感。
“得了，以后有机会来找我玩儿，家里几个小的和你年纪差不多，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说着他就抬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到是真把他当顺眼的小辈儿了。
“是，我知道了，宋哥！”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能得到宋百舸的青眼吴琅心里也有些小激动，顾不上自己两世为人的年纪厚着脸皮就叫了人。
“嗯，走了！”看着少年惊喜的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宋百舸控制不住嘴角再次翘起，摆摆手出了门。
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吴琅才回了神，自己和宋百舸搭上话了？自己竟然和宋百舸搭上话了！
不怪他这样恍惚失神，宋百舸是谁，那是在一干红色子弟里也拔尖儿的人物，真正做到了让一辈儿同龄人望其项背的地步。而吴琅自己，上一世懦弱自卑偏又听信了吴老三的话，为他背了巨债舍了一颗肾，是真真的被坑的没了命。
这样的两个人，一个站在金字塔尖万丈光芒，一个瑟缩在角落里阴暗郁郁，就如同飞鹰和蝼蚁的对比，单单提起就让一方自惭形愧了！
吴琅也不明白自己对宋百舸是敬仰多一点儿还是羡慕多一点儿。但他知道，这一世的自己哪怕做不到对方的睿智果决，至少也要把日子过得明明白白。
“周老板，咱们也来谈谈木料的事吧！”
之前吴琅和宋百舸说话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同下楼的周掌柜，这时候就客气的上前搭了话。
“吴少客气了，要是方便不如咱们到后堂说话，那里也清净！”
周志祥客气的邀了人到后堂，又吩咐了大徒弟上茶。随后几句闲话里就侧面打听他的家世以及和宋百舸的关系。
吴琅还不想自己这点儿事被秦家知道，这时候自然是含糊着抹过去，就连宋百舸也只说恰好见过几面。看出他不想多说，周志祥也不再试探，谈笑着把话岔过去。
不管和宋百舸搭上线能怎么样，现在对吴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把这块木疙瘩换成钱，所以等周掌柜亲自查看过后两人就直接谈起了价。
“吴小哥儿这块海黄确实是块难得的好料，我愿意出一万块买下，你看怎么样？”
商人逐利，更何况周志祥这样的老狐狸？不管面儿上多和善，压起价格来都不会客气。张口就压这么低，大概也有几分看他年纪小好糊弄的缘故。
可惜，吴琅并不是这样的“傻缺”。
“周老板在说笑吗？这么大块儿的降香黄檀老根料，没有两百年可长不成。至少二十万。”谈生意本就是讨价还价的事，吴琅没有多话，直接把价翻了二十倍。
周掌柜一听就知道这位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再开口也多了几分思量。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博古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