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人生（重生）》红酒丸子

10、讨价还价

　　博古斋的后堂比前面更阴凉，周掌柜端茶默默饮着茶没有开口，吴琅也并不着急。
　　降香黄檀，其实就是海南黄花梨中的花梨母。与油性心材大的花梨公相比，它性糠、心材更小，也更难长成。三年前被国家新定了名收录到红木类，新的称呼才渐渐传开，而梨花公则沿用了原本海南黄檀的称呼。
　　虽然木质有着差异，但不论是海南黄檀还是降香黄檀都是极为珍贵的。作为华国四大名贵木材之一的海南黄花梨到如今已经濒临灭绝，世面上流通的真正野生海南黄花梨极少不说，且大多还是清明时期的旧家具残体或老料。所以面对这样的极品老料的诱惑，吴琅相信对方不会轻易放弃的。
　　“吴小哥儿看来也是懂行的，要不这样，我们也不必再试探来试探去，就按市价千元每斤的价格来算，我再给你让一成利，怎么样？”
　　周掌柜这话听上去倒是大气，但吴琅听了却想发笑。
　　“周老板还在逗我吗？这样的老根料心材，它的价值怎么能是外面那些普通货色能比的！”吴琅说着点了点被放置到桌上的木料。“您也是见过的，木质光滑如婴儿肌肤，山水纹路清晰柔顺，瘤子、鬼脸、观音眼，无一不是极品。最最重要的是，这可是百年心材啊……”
　　吴琅说的这些都很清楚，毕竟木料不比古董，好坏都清清楚楚摆在这里。甚至周掌柜自己还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这块老根料之前被人用油漆石灰处理过，之后才深埋地下，在自然环境中几番受潮腐烂经历了一系列自然变化。
　　而这种被长期“贮存”过的老料非但不会因为腐烂而贬值，反而在经过时间的蕴养后心材会更有油性，木质表层仿佛钢化，成为真正的极品老料。单是这手法，就很难得了！
　　“呵呵！你说的我当然明白。”周掌柜打着哈哈，“可是它再好那也只是块木料，不论是雕成摆件儿还是制成家具，那都要请大师动手。时间长，工序多，还不尽都能成精品。”
　　“就算最后出了精品，这价格也不一定叫好儿。喜欢黄花梨的那是真爱这个，可要是碰不上偏爱的买家也就叫不上价儿了！这么一算，刨除各种费用，我们博古斋也赚不到多少啊？”他故作感慨的合膝一拍，才竖起四根手指。
　　“这样，咱们头一回做生意，就当交个朋友，我再翻两番。四万，不能再多了！”
　　对于他的表演吴琅心里嗤之以鼻，一个字都不信。
　　要说这古玩生意那和当铺还是很像的，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货色。要说他们不赚钱，那真是还不如信了鬼去！
　　不过古玩这一行的报价确实水分很大，吴琅也没想着咬牙较劲儿。要是自己有钱有人脉，那制成成品再找买家自然最好。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受这压榨了！
　　不过这时候正是两个人较量，气势弱的一方难免要退让，所以他非但不能示弱还要撑足了气势。
　　“周老板也不必这么多废话，要不是嫌麻烦我何必来你这儿呢？”吴琅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
　　“现在你出去满大街看看，多的是找不到活儿的木匠。就是有名的老手艺人，我一天出二百，难道还怕找不来人？”
　　“不过是怕麻烦，想省点儿事儿罢了！”
　　吴琅不屑的笑出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矜，即使脾气不好也难让人生厌。
　　“这不是……”
　　“不是什么？这东西总有个分级划等，品质优的自然价值更高。”
　　见对方又要开口，吴琅不想继续在这些边边角角上磨时间，直接抢先开口。
　　“这降香木，一木一格，多一寸就不是一个级层。就如同翡翠里面的高冰种和玻璃种，质地上只差了一线，可那价格却能有千百倍的差距。
　　周老板也是明白人，您要有心做成这笔我就再让一步，十五万，这已经是我的底线，再多说也就没意思了！”
　　吴琅说的斩钉截铁，周掌柜却笑笑没当真。他兜揽经营生意许多年，哪里不懂这讲价的手段，哄骗恐吓，从没在他手底下沾到便宜的。
　　“吴小哥儿说的是，这品相好一分价格就能翻出个天地。”他用茶盖轻轻抚着杯里的碎末，又“咯”的一声放下。“可这玻璃种的极品翡翠有多少？海黄梨的老木头又有多少呢？”
　　他一脸诚恳的解释：“这海黄梨的名气是大但在海南那边儿可不值钱。那里漫山遍野都种这树，家家户户都随便砍了来盖房子做家具，有时候甚至当柴烧。现在我要是派了人过去，随随便便就能搜罗一大车……
　　唉！不是我不给价儿，实在是我也很难做啊！”
　　吴琅看着对方一脸为难的忠厚模样暗暗骂了句老狐狸，这要自己真是个不懂行情的半瓶水，听了这话恐怕心都凉了，还不得任人宰割狠狠压价儿。
　　“周老板这都是哪年月的老黄历了！“
　　“先不说海黄梨以前有多火，单是明清两朝皇宫里的大批家具、民间权贵的收藏使用、还有年年往海外各国的销售，几百年下来都快把海南黄花梨给祸祸的绝种了。”
　　“建国后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结果就遇上了大炼钢，黄花梨油性足，可没少被当做柴火砍伐。之后就算能剩下几棵，可上百年的野生原木又能有多少呢？”
　　吴琅一下点破海黄梨濒临灭绝的现状，气势更盛，连插话的机会也不给，又接着开口。
　　“至于市面儿上流通的黄花梨，大多都是从越南缅甸流过来的。海南那边儿虽然又种起了树，但没个十几年怕是手腕粗都没有，真正的南海黄花梨板材还是靠以前的那些老家具撑着。
　　可先前战乱时这些老家具就被外国商人搜刮了一遍，破四旧那会儿又大批大批的遭到焚烧毁坏，现存的老家具木料能有多少？零零碎碎出现过几次精品，也大都是在国际拍卖会上……”
　　“若说国内还有，那也就老收藏家以前囤下的老料和几十年前制药厂剩下的降香木了，至于海南的老房子……”他呵呵一笑没有多说，但未尽之意却很明白，直接就戳破了周掌柜之前的说辞。
　　“物以稀为贵，周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一通侃侃而谈说的周掌柜心里一惊。
　　这些消息搁以后都是烂大街的，但现在经济刚刚恢复、古玩行业还没有大热，这么“冷门儿”的消息能知道的就不多了。若说他之前的客气大多还是看在宋家二少的面子上，那么现在就是必须要正视了。
　　要知道网络传媒没有兴起前，信息的流通还是受到很大阻碍的。哪怕两个相邻的省市都有着市场信息不对称，更不要说横跨大半个国家的两地了！也正是这种特殊状况催生出了活跃一时的“倒爷”，直到之后市场经济逐渐完善才渐渐消失……
　　“呵呵！小哥真是见识不凡，见识不凡……”吴琅的话确实让他有些讪讪，甚至是被打脸的感觉。不过周志祥什么人物？这么点儿尴尬连脸皮都没变一下，直接就把话题带了过去。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各地情况又有不同。
　　咱们申市是大都会，什么东西找不到？即便是再珍贵再稀少，也不是弄不来，我给的价格已经是很公道了，要是小哥儿不信，可以去别家打听打听。
　　但凡有比这价儿更高的，你可以直接回来找我……”
　　这几句话周志祥说的极有自信，话儿一落就眯着眼往后靠了靠。他面儿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些羞恼。说句不客气的，他周志祥作为申市数一数二古玩老店的大掌柜在古玩圈子里也是领头羊的人物，什么时候被个毛头小子这样拿话刺过？
　　吴琅看到他的作态，眼光一闪，没做什么动作。他不是真的愣头青，这时候真找到其他店里恐怕结果也不会好。就像几年后热播的电视《大宅门》里，明明是崭新的裘衣，拿到各家当铺却都成了“虫吃鼠咬，光板儿没毛”，价格压的极低。
　　这就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业内潜规则，若无万一，大家都会遵守并维护这种规则不会恶意抬价。
　　当然了，吴琅也清楚的知道，在短短十几年后市场经济带来的巨大竞争力就会冲毁这些陈旧的规矩，衍生出新的潜规则。但是现在，他还没有打破规矩的能力。
　　“四万确实太低了，我来之前也是找人估过价的，要不是一帮朋友都不喜欢，说什么太老气，我宁愿自己留着也不会出手。大不了都打成珠子，怎么也能穿出百来个手串儿……”吴琅故作愁苦的摊了摊手，颇有些谈不拢就散伙儿的架势。
　　这话明显是胡说八道，这样的老板材要是打成珠子那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小哥儿说笑了，这要打成了珠子就真可惜了！”见吴琅没有负气离开，反而一副还有的谈的样子，周志祥也不复之前的模样又笑呵呵开了口。
　　他到底还顾忌着对方的身份，能认识宋家二少又能拿出这样稀少老料的人物，不是他可以随意用手段欺压拿捏的。
　　“我这生意也不好做，吴小哥儿总要给我留口汤喝吧！六万，这真是我的底线了，再多我也不敢出手喽！”
　　六万！吴琅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这要搁以后连片儿黄花梨的叶子都摸不着。即便是人工种植的海南黄花梨，手腕粗一截也至少二十万，切开以后能有一寸的“格”都是赚了
　　“十万，至少十万！我这次是急着换点儿钱周转，要不然怎么能拿出这么珍贵的老木料？若是周老板觉得不行，那我还不如拿回家去。”吴琅急躁的拽了拽衣领做出一副被逼到底线的样子，就连声音都带着点儿难以控制的咆哮。
　　……
　　谈价钱，讲究的就是有讨有还。抛开其他，这桩生意两方都有需求，再拼的就是各自的底气了！
　　吴琅虽然面儿上一直强撑着，但实际上他是气弱的。一方面他急着用钱，另一方面他没有有力的倚仗。所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最后他再退一步以八万八的价格达成交易。
　　“哈哈哈哈……，合作愉快！合作愉快！这次也算和吴小哥交了朋友，以后还请多多照顾生意。要是下回还有好东西，可别忘了老哥……”
　　生意做成，别管之前红脸黑脸现在都成了笑脸，周掌柜拉着人一阵客套，至于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吴琅虽然没有他的变脸技能，但也礼节周全的叫人挑不出毛病。两人依依惜别的好似忘年交，但到底有几分情分就呵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