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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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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紫衣小童身着万花弟子的服饰,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脸色略有些苍白。他从屋子里冲出来,撸起袖子,从药囊里抽出几根银针,抬手一甩,齐齐扎进李戈朔的穴道中。
后来李戈朔才知道,这小童算是他们几人中辈分最高的,按道理他和叶子兮都得唤他一声大师兄。
但是叶子兮不在意,他好像从未把他当作师兄看待,就他似乎也从未把云道非当作师父对待一般。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好像就是这样一个漠然的人,冷得像块石头。
墨妄的医术,叶子兮是清楚的,虽不能说是能生死人白骨那般的神,但是也能算妙手回春。他这般施针,效果明显,可是带来的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饶是他,也承受得有些辛苦。
他微微低下头,去看那个趴在地上半大的孩子,他紧闭着眼,汗珠从额头上不断滚落而下,下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却一声都不吭。
那些银针,有些扎在他的伤口上,有些封在他的穴道上。
“呀!”墨妄突然惊呼一声,手上的动作一僵。
只见之前插在李戈朔身上的银针顶端,渐渐地环绕了一丝丝黑紫色的雾气,一点点开始腐蚀着银针。
雾气仿佛带着一股血腥味,很快便聚集起来,幻化成一个狼头的模样,那狼满目红光,表情狰狞,阴风突然四起,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就朝着墨妄扑过去。
云道非眼疾手快地将墨妄往一边一推。
叶子兮抽出身后佩剑,一个转身,削掉了那狼的獠牙,翻手又是一剑,刺进它的嘴中。
剑身泛着的金色微光,从狼头的喉咙中迸出,那狼发出一声凄厉而暴怒的嚎叫,周围的草木皆是震了一震。
叶子兮的眼神一沉,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并指呈掌,聚力拍在剑端。
轻剑脱手往前刺去,整把剑穿透了狼的喉管,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之上。
躺在地上的李戈朔吐出一口黑血,那团雾气掀起一阵腥风,突然烟消云散。
“魔……魔息?”墨妄张了张嘴,惊愕道。
古来有以人道入魔道,有以仙道入魔道,亦有以妖道入魔道。
魔这玩意,很难评价,虽有着强大的力量,能助人修行,可因其暴戾,嗜血,或放荡的行事,为天道所不齿,一旦堕入魔,注定此生凶险。
叶子兮挑挑眉,有些知道云道非为什么要带这个小子回来了。
“徒弟,我这……我这最近练功很关键的,就拜托你了。”云道非在一旁一边挠头,一片腆着脸道。
叶子兮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他手边如雪花般飘下的,由于长期没洗头而带来的壮观景象,往一边挪了一挪。
天知道为什么纯阳宫那么多人修道,偏偏是这样一个货色得了道,所以说苍天有时候可能真的是不长眼的。
云道非向来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他是个什么想法和情绪,以为他不乐意,又往他那边走了几步,用油腻的双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揩了揩,而后又摇了摇,“好徒弟,这可是师父闭关前最后一个愿望了!”
叶子兮一抖,毛都要炸起来了,抬腿就是一脚,把云道非往墨妄那边踢去。
他抬起胳膊,有些膈应地看了看那段被云道非蹂躏的袖子,犹豫了片刻,拿出系在身上的匕首,将那一段割去了。
墨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叶子兮有些头疼,走到李戈朔身前蹲下,用手托起他的头。
那时的李戈朔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却已经长得十分周正,眉目深邃,脸庞棱角分明。
叶子兮的手很凉,李戈朔看着那人咬破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的中指,鲜血冒出来,被他点在他的额头。
金色的光亮从他的额际冒出,周围扬起一阵朔风,随之的是仿佛刻进了骨子里的尖锐疼痛,一波波席卷而来。
李戈朔双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皮肉里,好似有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游走,沿着他的筋脉而上,又好似有千万只小虫在剧烈地啃食着他的骨肉。
他闷哼了一声,眼眸泛出猩红之色,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叶子兮伸出手将他死死按住,口中不知低声念着什么,而后轻喝一声,“封。”
环绕在他们身周的狂风骤然停歇,李戈朔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了下去。
叶子兮微微皱了眉,放开了自己的手,缓缓站起身。
疼痛之后,是难得的一片舒缓,一直以来,伴随着李戈朔长大,那种嗜血和杀戮的冲动,一下子淡了不少。
他出生落地便能幻化成人形,便有强大的妖力,便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从出生便带着魔息,比其他人更容易入魔。
这一点,李戈朔心里也很清楚。
而凤凰血破魔,叶子兮花了百年的修行,给他封印了去。
他抬起头,看到叶子兮神色冷淡地站在雨中,查看着那把被劲风吹散的纸伞。细雨湿了他的长发,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细瘦的腰身。
李戈朔突然觉得这人挺无趣的,就算长得再好看,又冷又臭的,也不讨人喜欢。
好似鬼迷了心窍,他微微撑起身子,目光落到手边叶子兮扔掉的那节袖子上,低声笑了一下,“师兄好,你我第一次见面,师兄便断了袖子。”
他们在军营里的时候,大老爷们也是什么玩笑都开,李戈朔突然就想逗逗面前这人。
叶子兮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目光才勉强移到李戈朔身上。
他抬手一甩,纸伞便脱手而出,伞柄准确无误地砸到李戈朔身上的伤口上。
李戈朔一抖,闷哼一声,墨妄才给敷了药的伤口哗哗血流如注。
叶子兮脱下自己少了截袖子的外衣,披到李戈朔身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转身进屋去了。
墨妄笑嘻嘻地跑过来,摸了摸李戈朔的头,“别误会,我觉得师弟不是怕你冷,他只是嫌弃这件衣服而已。”
李戈朔表示你会意错了,我哪里有一点误会的样子。
后来,李戈朔回忆了一番在无名山的那段日子,觉得自己年少的时候,自己之所以那么讨厌叶子兮,挖空了心思地整他,大概是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感情,放在了错误的表达方式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