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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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蠹恶毒老趴在尉迟玄鳶的床前盯着他的圣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住的皱起眉头。鞭伤、冻伤加精力透支,她在他眼里是很有一些凄惨了,但有毒老在,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是杀人的高手,而杀人和救人之间,只有一个念头的差别。
黑诺不在附近,他把冥蛛直接带去了灭极崖,尉迟玄鳶昏过去之前问过他,能不能就冥蛛,毒老的回答是“不能”。他当时瞥了一眼冥蛛的伤,然后挥手让黑诺把他带走。毒老是生气的,因为他美丽的圣女,竟然为了那个东西而搞的如此的狼狈不堪。
蠹恶一生都在杀人,蠹恶一生只护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尉迟玄鳶。从她六岁时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没有允许过她身上出现任何一个伤口。她是他的小宝贝,没有半点瑕疵,那么漂亮。尉迟玄鳶不知道,二十年前,司马御死在她手上,武林中讨伐她的人数其实远远超于她所知。是那个本来很怕麻烦的蠹恶毒老亲自出马一一挡回去的。玄玄是他养的小蝎子,只许出去蛰人,却绝不许被人蛰的。
她应该再早一些回来的,他派出黑诺也只是想要提醒她这一点——毒老扭头看着屋外冻结的静心潭想。玄鳶身上积蓄的毒该清除一下了,静心潭结冻了不能用,玄鳶又排斥其他的毒蛊……真是伤脑筋啊。毒老叹口气,盘算着过些日子要出去找些玛瑙翡翠或者孔雀石什么的来暂时镇住她体内积毒的邪气,至少要能够撑到来年潭水开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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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玄鳶睁开眼睛,这是她的小屋,和她离开时没有半分改变。毒老像个小孩子一样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睡着,屋外夜色已淡。
“要着凉的……您真的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吗?”
她从手边捡了一件衣服披到他身上,毒老睁开眼睛,装可爱的向她点点头,眸子里有星辰大海一样的光芒。
“……冥蛛伤得很重,你能救救他吗?”
尉迟玄鳶把自己的问题再重复一遍。
“不能。”他就再回答一遍给她听,“我没有理由为一只畜生耗元神的,对不对?”
黑诺在这个时候扑棱着翅膀从门外走进来,一脸很无奈。
尉迟玄鳶皱皱眉,毒老的态度令她不解,冥蛛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不是万毒窟的宝贝吗?他怎么像是毫不关心?
“那……他还……活着吗?”
她顿了一会儿,小心的问,害怕听到毒老否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他满不在乎的摇摇头,“黑诺,你说。”
黑诺坐在椅子上咬着手指,眉毛拧成一团,好像很窝火,听见毒老叫他,才茫然的抬起头来。
“玄玄问,冥蛛怎么样了。”
“他……不肯。可以……杀掉吗?”
“不肯?嗯……那也没办法,杀掉好了,免得再到处乱跑。”
尉迟玄鳶听不懂他们的话却本能的一惊,蠹恶毒老在说“杀”的时候,不管口气多么轻松,都不会是开玩笑的。她吸了口气,一探身蛇一样的从背后抱住他,声音甜腻,笑容妖媚。
“什么‘不肯’、‘杀掉’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给你捉了活得回来,随随便便杀掉可不成!”
“所以我在后悔呀,玄玄。知道你乖,好心眼,就该说‘带死的回来就好’,我现在好想杀了他,没有冥蛛的话,玄玄也不会受伤,对不对?”
尉迟玄鳶暗叫不妙,非常不妙。
“那……你是要他做什么他不肯呢?”
“封回灭极崖呀!他不肯回去,反正他这样子强行封回去也是死路一条,那就去死好了。不然哪里还能容得下他?”
“我说不许杀,我不依~”尉迟玄鳶放开毒老往床头懒懒的一靠,“这世上就剩一只冥蛛了,日后您心血来潮再问我要蛛毒,我可弄不来!”她想了片刻,试着起身动了动,“不然,我随你去,把他封了便可吧。”
毒老背对着她,,眼中划过一抹一色,似是已经预料到什么。
八盏灯投射出八重影,均列在光阵中央,被黑诺的八支翎毛依次定住。言京处于当中,全身上下挂满了特制的封魔索。他看不见的眼睛向着远方,空空洞洞,一片哀伤。
尉迟玄鳶一个人走进来,她看得出他是在硬撑的,宁愿死也不肯被再次幽囚。这个倔强的傻孩子。尉迟玄鳶知道他受伤了,伤得很重,不止是身体上的。
他或许是察觉到有人接近,微微抬头,把目光投向她,虽然明知他看不见,她却还是感到一阵心虚。
“……玄鳶?”
“嗯。小东西,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不可以哦。”
“一开始……就是要来这里的?”
“是。”
“为什么?”
“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万毒窟的圣女啊,我去找你,本就是为了要带你回来。”
“骗人!”
“没有,我没有骗你。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你是万毒窟的宝贝,不过,也终究是件‘东西’,是万毒窟的‘东西’,是毒老的‘东西’。你不知道吗。‘小东西’?”
“小东西”……言京苦笑了一下,她真是把自己当成一件东西的么?可他依旧是不愿相信,任谁又愿意呢?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毒老要我找活得冥蛛回来,你死了,我会很伤脑筋的。”
“就……这样?”
“就这样。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闹了,乖乖的回到灭极崖里去,不然,这世界那还有容得下你的地方?”
世界之大,竟没有容他的地方!
他生来是被厌弃的,他生来是要承受一次又一次背叛的。
像飞火,像玄鳶。
每一个都给他希望再不约而同的把他推向绝望。
为什么不能赐予他死亡?他真的是个不幸的幸存者,从一出生就开始了。
“玄鳶……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说吧。”
“你现在……是在骗我吗?”
蝎子身上有两种武器会伤人:尾尖的勾,纤如弯月,艳如滴血,是她蛊惑的甜言,可是毒以致命;前肢双螯,厉如钢钳,冷如冰雪,会刺的人很痛,却暗藏生机,留有余地。
“没有,我没有骗你。”没有骗人的本身就是在骗人,“我来只是想劝你回到灭极崖里去,这样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她用她的螯狠狠地蛰了他,她就是要他遍体鳞伤,又不许他死。她就是要他无处躲藏,才不得不回到原来的地方。活着总比死了好,因为只有活下去,受过的伤才可能会痊愈,虽然,可能会留下疤。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言京说完便彻底沉默了。他的头低下去,不再理会她。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世界总要与他背道而驰。他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孩子,对于那些不公平从不反抗。眼泪一滴一滴一滴,颗颗鲜红却只滴在心底。这一次回去,还是……再也不要出来了。因为就像玄鳶说的,这个世界,没有容他的地方。
尉迟玄鳶伫立了片刻便退了出去,转过身来的时候,面色苍白。
蹲在门口的黑诺一下子跳起来,把摇摇欲坠的她接在怀里,撑开翅膀像静心潭的小屋飞去。
“呐,黑诺……我是不是做错了?”
尉迟玄鳶搂着黑诺的脖子,心不在焉的看着飘向身后的云朵,问他。
“……错……了?”
他偏着头想了想,最终还是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
“毒老要言京死,言京自己也想要死。可是我却不许,忤逆他们两个的意愿,硬要他活下来。我是不是太自私,太任性了一点?”
“……不知道耶……”
他却始终是一脸迷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