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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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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玄鳶静静的躺在她的床上,明明隔的那么远,她却还是听见他的声音了。冥蛛的歌声,略带嘶哑而撩拨心弦。像风里飘落的枯叶,全是枯萎一般的凄怆。
咒印闪烁,灭极崖上散乱的图章被重新排列好,被封魔索制住的言京随着盛放的紫蓝色光芒消失在图阵中。
那渺茫的歌声便渐行渐远,归于天际。
尉迟玄鳶扭过头去看到窗外冰封着的静心潭,突然觉得很难过。潭水冰封,有再消融的时候。心封了呢?还能得到救赎吗?还能……奢望原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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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里的宝贝还不够您把玩的吗,怎么又想起来要新的了?”
尉迟玄鳶修养几日,伤势已被调理的无大碍了。她这会儿正拿一把象牙梳子,一缕缕拢起蠹恶毒老赤色的长发,高吊起来束在发根弯了个髻扎好,随便问了一句。
“就是想要喽~给玄玄打双镯子好不好?”
他转回身来笑眯眯的看着她。
“那可真是多谢您了,这回……竟舍得亲自出马。”
“嗯~~想出去玩玩,老人家偶尔也需要运动一下~”毒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玄玄,你要乖乖的给我看家,记住了,是‘乖乖的’~”
“是,知道了。乖乖的~您打算什么时候回?”
“嗯……三五天吧,不会久的~”
毒老拉开门,招呼黑诺搔了搔他的额心。
“呐~我走啦~”
他话音落时,人已经在五十丈外了。尉迟玄鳶叹口气关上屋门走回来给自己温了一杯热酒,毒老做的决定从来都是很突然又似乎根本没半点理由。他高兴怎样就怎样,一个自由的大闲人。
天有点阴,不一会开始飘飘地洒下细小的雪花,没有寒风助势,雪显得柔弱不堪,像冬已走到尽头般,无力的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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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你的话,你会害怕吗?”
……
“我给你换一个,叫言京好吗?”
“言京?好像是比冥蛛好听那么一点点……”
……
“眼睛看不见?没关系,我就在你身边,你抬手就能摸到的。”
……
“我在这里,我来,带你回家……”
……
“玄鳶身上,有家的味道……”
……
“你走,不要管我……”
……
“我说过,要带你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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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玄鳶不知什么时候浑浑噩噩的睡去又醒来,梦境里一再闪现从前的画面,窗外新月如眉,窗内眉如新月。
她披上一件外衣站在窗前,月光清冷,映照地上薄而洁白的雪,竟也有刺眼的锋芒。
“寒夜静,独自伴残灯,
啼笑非非谁知我,坐行梦梦尽缘君,何所谓消?。
风卷雨,雨复卷侬心,
心似犹随风而去,苍茫大地任浮沉,无爱亦无恨!”
尉迟玄鳶走出屋子,屋外一片静谧。
她漫无目的的顺着洁净的雪道一路走下去,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闪过很多画面:六岁之前模糊不清的山寨,十万大山蛮荒之地,毒老拿外面世界的珠宝从爹娘手中换走她。尉迟玄鳶的一生是毒老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可以如王女般无法无天,但只有这个人的命令,必须要被绝对服从。
她是这山上的小公主,毒老总是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比如手上的这一副雪丝剑棘铠。这本来是一副正派人士所不齿的邪兵,因为剑铠上的倒刺本是设计来淬毒的。可蠹恶毒老是个自负的人,经由他一手调教长大的尉迟玄鳶也一样。他们都是用毒的高手,想以毒制胜,范不着如此麻烦。其实,有毒老这样的大神护着,尉迟玄鳶是很少有与人正面交锋的机会的。她戴着这副剑铠除了隔绝自身毒素,多半是拿它做一件饰物——它确是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尉迟玄鳶抬起手来,月光透过指缝照亮银铠,一丝丝一缕缕纤细而坚韧的银丝纵横交错,仿若人错综复杂的命格般不可捉摸。
有一阵风吹过,撩起几片积雪翻滚而上,有叛逆的感觉。
一只白狐疾光一般从她眼前跑过,留下一行梅花足印。尉迟玄鳶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走出了静心潭的界域,站在了大殿前面。
万毒窟的大殿是没有人守卫的,毒老从不要守卫。他认为敢来的人就该欣赏,而能活着出去就实在令人敬佩了。
尉迟玄鳶避开各种毒引和机关径直穿过大殿,直到站到了后殿的山谷中。祭坛紧闭的石门看起来沉重而深沉。
她把手掌按向石门旁的凹槽里,门便缓慢的开启。
一片漆黑,只有深处的灭极崖壁上一明一暗的闪烁着紫蓝色的符文。自那天起,已过了些日子。就像突然间回到了从前,冥蛛被封在灭极崖内,让人完全感觉不出他的存在。
尉迟玄鳶靠着崖壁滑坐下来,寒气穿透衣裳,冰冷刺骨。
她第一次来灭极崖还是由毒老拉着手,那时有一段记忆是模糊不清的,她记得她走进来,走到崖边,毒老教她念了一些口诀,然后……发生什么了?
几十年前的记忆让尉迟玄鳶突然间好奇起来。那时发生什么了?只是自那时起,她便成为毒老最成功的毒蛊。她站起来,慢慢转身盯着崖壁上那些让人完全不明所以的符文。
尉迟玄鳶抬起手来顺着紫蓝色的纹印摸索,冰冰凉,麻酥酥,怪熟悉的感觉。
“三乾坤离,五兑离震,二艮,八巽,离兑离。”
那口诀是这样念的吗?好像还少些什么。
“坎……兑,九乾坤?”
她念完之后,灭极崖上的符文竟开始缓慢的移位,崖壁上如有水波般荡漾,一圈一圈,把真实的虚幻,虚幻的呈现。尉迟玄鳶的手掌穿过崖壁,她有些惊喜,向前迈步,整个身子也没入崖中。
原来灭极崖里还有一个世界。
言京,是在这世界中的。
尉迟玄鳶微震,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从脑海中跳出来。
可以……就此带他离开吗?
毒老不在,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又不知会遗憾多少年。……带他走吧,一起逃离这里。
可是……他会原谅自己吗?原不原谅也……这是她欠他的,总要还。
尉迟玄鳶发现自己真是个不可靠的女人,她之前背叛了言京,而现在,又要背叛毒老了吗?背叛啊……与毒老为敌,真的不要紧吗?
言京……是一无所有的,连唯一的自由都被剥夺了。
毒老,从某种程度来讲是拥有一切的。如果缺失了自己,损失也应当不会很大吧。再不然,等一切平息下来,再来亲自向他请罪,就够了吧……
“他愿意为你去死。”
愿意为你去死。
司马御也许只是无心一谈,可这话却三番五次的在脑海里出现,每一次都绞得她心智全乱。
“……大不了我抵给你一命!”
她闭上眼睛下定决心再睁开,仔细打量四周。这里光线幽暗,像一个精致的冰雪宫殿,华丽而阴寒。
尉迟玄鳶回过头去看来时入口,如预料中一样,什么也没有。身后和身前一样空旷,完全看不到出入的途径。她定下心神,言京的气息不绝如缕,很细微,却在身边。她向前走去,脚步声慑人的回响。
“……谁?”
空间深处传来飘渺的声音,非老非幼,非男非女,让人听不出一丝端倪。
“尉迟玄鳶。”
“尉迟……玄鳶!你来做什么?”
“……找一个孩子,带他出去。”
“是冥蛛吗?”
“嗯。可以把他交给我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