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urjd

7、第 7 章

　　以后的路上，温柔的小怪兽越来越少。言京抱着一匹硕大的红头狼挤在窄小的马车中，尉迟玄鳶压抑着恼怒，强令自己不要回头去看，就当它不存在。可是，红狼湿热的气息却始终若隐若现的在她脸畔游走，尉迟玄鳶从没想过自己的忍耐力竟然如此有限。
　　“言京！”
　　她忍无可忍地吼出来。
　　“……不要！比比的舅妈的姑婆的姨奶奶的三表姐的七爷爷的九叔公的四姑母的老祖宗的老祖宗和我一起吃过烤鱼片！”
　　言京理直气壮，尉迟玄鳶气结。只有红狼不明所以的东嗅嗅西嗅嗅。

　　突然间，一直安安静静的年轻红狼躁动起来。它挣开言京的怀抱从车中猛地蹿出来跃上马背，奔马受惊人立起来，驾车的尉迟玄鳶猝不及防地被甩入车中。
　　就在那时，从林中抬出的巨大兽爪猛拍向她原在的位置，马身被横扫而过，血柱冲天，马头竟不翼而飞了。言京的蛛爪倏然全开，牢笼般裹紧尉迟玄鳶，粗暴的震裂车身逃了出来。
　　一头巨兽喷着腥热的气息从密林里踱出来，口里正咬着滴血的马首。
　　“……貪兽？！”
　　言京落地放开尉迟玄鳶，并把她推到身后，空洞的目光对向巨兽走来的方向。
　　尉迟玄鳶顺着望了一眼登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自己的运气实在是背到了极点。言京挡着凶兽，她借机后退一步从马车的碎片中拣出刚用来赶车的长鞭。尉迟玄鳶自知雪丝剑棘铠绝不是远身战的好兵器，要路过岈山这样危险的地方不能不有所防备的。她拆掉长鞭外的皮套，鞭上被缚住的钢丝倒刺登时根根竖起，一副迫不及待要饮血啖肉的样子。
　　“言京，退后。”
　　尉迟玄鳶转了转手腕挥鞭向面前的貪兽扫去。那巨兽竟毫不闪避，人立起来以爪代手硬生生接下了她的鞭。钢鞭环环扣住貪兽的巨爪，尉迟玄鳶心头一惊暗道不妙，那蓄力猛发的钢鞭打在它身上竟如打在一团棉花上，再使不出力道来伤它分毫。而且，更糟的是，鞭上的倒刺已紧紧咬住巨兽的绒毛，竟进退不得！
　　那巨兽睨目龇牙，仿若人般诡笑起来，让人禁不住一阵战栗。尉迟玄鳶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感觉，面对一只凶兽的诡异的笑。它突然发难，另一只前爪收成锥状疾刺而来，尉迟玄鳶本能的侧身闪避。可就在这一闪之际，巨兽锁着她钢鞭的爪猛地一收，再一甩，她的钢鞭脱手而出反为它用。
　　……这一收一甩，干净利落，全不像畜生所能为。而这左右并用双剑夹攻的招式……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个人告诉她：
　　“阿鳶，你的鞭法，敌不过我的双剑。”
　　尉迟玄鳶满心惊疑，身形滞顿间，冷不防叫自己被夺走的兵刃狠狠的抽中了锁骨，鲜血渗出来，迅速润红了衣襟，空气中有丝丝甜腻的气息。
　　“玄鳶！”
　　言京飞身介入，把她从貪兽的巨爪下抢出来，幽蓝的蛛爪愤怒的张开，如铜戟银矛，灼灼闪烁。言京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树荫背风处，转过身来。尉迟玄鳶惊讶的看着他背后的蛛爪，发出一圈一圈幽蓝的光晕，直到把言京整个包裹起来了。光晕退去时，蛛爪已消失，言京的手臂上却多了如钳如镰的怪异兵器。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言京的战斗形态。
　　言京的心理正在暗自诧异，貪兽是凶兽不错，但他却从不曾记得它会是这般难缠的。他的兵刃在头顶上飞舞，不时试探的攻击以代替看不见的眼睛确定敌人的方位。
　　尉迟玄鳶挣扎着爬起来，她觉得那巨兽始终是看着她的。她从树后探出头来，貪回应似的也向她望上一眼，还是那样一副诡笑着的表情，让她不寒而栗。
　　“玄鳶……找它的囚魂！”
　　言京借隙向她大喊。
　　“什么是囚魂？”
　　“囚魂……是食人兽扣押灵魂的地方，这只貪收了人的灵魂。它吃过人，吃过……很多人！”
　　吃过人……
　　尉迟玄鳶再去看那只巨兽，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左颈的……朱红砂。”
　　在她寻找犹豫的时候，突然有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尉迟玄鳶左右看，却分明没有半个人影。
　　“左颈的朱红砂？”
　　她重复着那莫名的话语，突然顿悟般望向貪的左颈，厚密的兽毛间竟有一处细小如指盖的红斑，若不是自小习武视力超于常人，怕是也难发现。她拆下左手剑铠的刀刃瞄准貪的左颈直掷过去。刀刃如疾光般飞旋而过，一击割过朱红砂，手法狠准决绝。巨兽受创一声嘶吼，掉头向尉迟玄鳶奔来，也不再顾及言京放出的飞刃，像是狂怒了。
　　左颈的朱红砂当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么？
　　尉迟玄鳶眼见貪狂奔而来，却被它凶残狂暴的气息压制着如冻结在原地般动弹不得。
　　“玄鳶！”
　　她甚至没有看清楚言京是怎样插进来的。他只比貪快一步，仅仅一步，刚刚好抵住它猛力下刺的巨大的獠牙，蛛爪回到背上，屏般撑开挡住它的利爪。蓝紫色的血，如雨落下。
　　“言……京……”
　　他来救她，他竟然来救她！
　　言京笑了笑，轻轻皱眉，努力的伸出手来在半空中沾血划了一个符文，蛛丝射出来缠住巨兽，迫使它暂顿下来。言京咬咬牙，用力一挣将身体自它的獠牙间拔出，踉跄一下倒入尉迟玄鳶怀里，又努力挣扎着想要离开。
　　“玄鳶……你走……不要管我。”
　　他说完这话便在她怀里失去了意识。
　　貪开始还在嘶吼挣扎，蛛丝像是随时会断开。然而它却突然顿住了身形，有丝丝缕缕的白色雾丝自颈间破损的朱红砂处透出，绕结成锁再将它困住。
　　尉迟玄鳶抱着昏迷的言京，心中一片空白。

　　“离开那里……”
　　有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同刚刚指点过她的声音一样，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快，阿鳶，离开那里。”
　　尉迟玄鳶清醒过来不敢再耽搁，定定神，咬牙抱着言京从树旁的缝隙间闪身出去。
　　有白光丝丝从貪的颈间透出，飞升入天际。然而却有一缕，徘徊着不肯飞升，落回地面，落到尉迟玄鳶面前。
　　还是一袭白衣，带着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姿态蹙眉凝视她。尉迟玄鳶瞪大了眼睛抬手捂住嘴。
　　这是现实，可是像梦一样不真实。
　　“……御……司马……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