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urjd

4、第 4 章

　　言京在慢慢恢复，尉迟玄鳶也始终没把他带回万毒窟。她需要他的绝对服从或者至少一处足以致命的弱点。否则她不确定自己的修为会胜过司马剑阁一门的实力。在这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据说司马擎疯了之后，一天到晚就只会叨念“蜘蛛”和“蝎媚子”，样子很是凄惨。人们不知道“蜘蛛”是指什么，但“蝎媚子”倒是有名的多。尉迟玄鳶有时候会给言京下一帖迷药，然后跑到城里的茶楼喝一杯茶，顺道听听这些必要了解的消息。于是她无奈的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又多背负了一百三十六条人命。而蝎媚子尉迟玄鳶这个名字也越发的不好听了。
　　还有，她离开万毒窟的时间确实不短了，而蠹恶毒老一直没有消息，让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心。

　　“言京！”
　　尉迟玄鳶有一些恼怒的纵身跃上屋顶。自从伤稍微好一点之后，言京就开始喜欢往房顶上爬。他总是固执的在那里仰望，像是想要从风中嗅出什么味道，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会迷迷糊糊的睡着。
　　“嗯？”
　　他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眨一眨靠进尉迟玄鳶的怀里又安心睡去。她只能认命般的叹气再把他拖回屋里。
　　尉迟玄鳶发现，其实言京是很单纯的。单纯倔强，固执的像个小孩子。并且，非常容易相信别人。
　　那一百三十六条人命，他究竟要被逼到怎样的绝境才能下了杀手？尉迟玄鳶有时就很疑惑，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怀里的这个孩子。
　　明天的夜里……应当有个满月吧。

　　漠天钱庄的邢二小姐回来了。
　　尉迟玄鳶拎着篮子走过街市时听见人们纷纷议论着。那女孩是阳歌的孩子……她应当还有一个同胞姐妹。竹林里的那一个，原来……难怪会与阳歌如此相像。她笑着摇摇头回过神来注意面前的菜摊，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很快很快。
　　尉迟玄鳶拎着装满的篮子走过街市，背后是大大的金红色夕阳。这种生活其实真的不错！她心满意足的哼着小曲，好心情却突然被路边昏倒的人打乱。
　　只是个普通的路人而已，像是受了伤，昏倒在路边。尉迟玄鳶本该不去关心这些的，但当她看清什么东西，手中拎着的篮子却“嘭”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那个人的伤口不深，也不大，但是令她心寒。因为，他流出的血，是紫蓝色的。紫蓝色……只有冥蛛的毒会把人血染成紫蓝色。
　　她不敢再多想，三两并步走过去拔下头上的银簪插入伤口清毒。
　　冥蛛的毒……是言京吗？可是，为什么？
　　那人慢慢睁开眼睛，满脸惊疑不定。尉迟玄鳶果断的点了他的穴道以防他乱动误触碰到自己。
　　“半个时辰之后你自会无事，告诉我谁伤你的？”
　　“……怪物！”
　　“他现在在哪？”
　　“往……紫河镖局……”
　　尉迟玄鳶听后便一刻不歇的掉头向紫河镖局赶过去。她不太能想通，言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太阳正一点点消失殆尽，夜幕四临，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来。尉迟玄鳶蓦然记起，一个月前，司马剑阁被灭门的那个夜晚，也是满月！
　　尉迟玄鳶跨进紫河的大门，场院里正翻到着几个镖师。她顺着地上滴滴点点的紫蓝色血迹追到内堂，那里充盈了诡秘的气氛。
　　屋里一片寂静，八条铁索分八方撑成一张网死死束住中央的言京。人蛛对峙，哪一方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言京空洞的眼神一片迷茫，四条蛛爪像被缚住的双翼，幽蓝幽蓝，成为最深沉的叹息。
　　他的血顺着钢索滴下，落到地上，发出撩拨心弦的破碎声。
　　尉迟玄鳶的愤怒一下子汹涌起来，伴着兀起的厉风一起，灌满长衣。
　　“玄……鳶？”
　　言京艰难的开口，微微抬头，把空洞的目光投向她的方向。
　　“放开他。”
　　尉迟玄鳶一字一句步步接近直到站在镖头面前。
　　“姑娘请避远些，妖物会伤人。去请的界师已经在路上了，这妖物休想逃！”
　　镖头负手而立，瞥了言京一眼，满是鄙夷。
　　“你没听清我的话么？我说的是‘放开他’~”
　　尉迟玄鳶的语气突然软下来。她带着冷面具的脸凑近镖头，眼里有妖媚的笑意。
　　“姑娘这话……”
　　“做一笔交易如何？”尉迟玄鳶眨眨眼睛，“你的镖师中的毒无药可解。但是，我能救。放了他，我救人。不放……”
　　“我知道你是谁了！”镖头脸色一变，随后盯住她的面具和银丝手套冷笑道，“妖女之言，凭什么令人信服？”
　　“信不信由你。”尉迟玄鳶后退一步，语气仍是甜腻的，“只不过，我可以以万毒窟圣女的身份再告诉你一遍，那毒无药可解。纵使找来圣手仁心施红泪也是徒然。你可以不信，半盏茶时间后，一切自分晓。我可以到时再动手抢人，你呢？”
　　镖头听完她的话，面色严峻的看了看场院中呻吟的镖师。和尉迟玄鳶猜的一样，他确实不敢拿人命来赌。这是那个万毒窟圣女放出来的话，她是用毒的行家，他不敢小睽。
　　“……好，你解完全部人的毒，咱们一起放人。”
　　镖头考虑片刻，终于还是沉下脸来答应。尉迟玄鳶不说二话便脱掉一只手套拔下银簪，像对司马阁主那样把中毒者的毒尽数转入自己体内。
　　最后一个，收毒后，她背对着堂屋，悄无声息地带好手套又在腕处轻巧地一转，银丝手套上的倒刺竟根根竖起，而手背处恍然多了两道雪亮的利刃。
　　雪丝剑棘铠。
　　它不仅仅是尉迟玄鳶用来隔毒的工具，更是一副独步武林的兵器。
　　“镖头，可以换人了么？”
　　她转过身来，意料之中的看到他的人全副武装把自己封在了包围内。
　　“妖女，你和这怪物联手屠灭司马一门，我若放你走，司马剑阁一百三十七条人命谁来还？”
　　尉迟玄鳶把她的簪子插回发髻，耸耸肩膀，一个无奈的手势。
　　“出尔反尔就是出尔反尔，卑鄙无耻就是卑鄙无耻。阁下也不必非扯个正义来装门面。尉迟玄鳶不傻不呆，也料到你有这一手。说我有好生之德也不会有人信，那就当被你耍一回，这十几条人命送给你也罢。但是，我要的那一个，还是一定要带走的！”
　　她叱呵一声，撩开他们刺向她的剑阵直闯入内堂。言京闻得她逼近的风声，心急增大了挣脱的力道，缚住他的镖师却是苦不堪言。
　　尉迟玄鳶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堂内来回穿梭，满眼尽是她落下的残像，如暮夜残雪，银光乍寒。
　　“桄榔！”
　　眼花缭乱的时候，雪丝剑棘铠随尉迟玄鳶的身影在言京四周划出一圈寒光。钢铁节索竟根根断成两截，如蛇之垂死，跌落地面。八个执索镖师个个面如死灰，惊魂未定。
　　那是削铁如泥的神兵，甚至可以同邢千洛的俯首剑媲美。，
　　“玄……鳶……”
　　言京踉跄一步倒入尉迟玄鳶张开的怀抱里，眼神茫然，却像有笑意。
　　“嗯。”
　　“玄鳶……”
　　“我在。不要怕，我在这里。我来……带你回家。”
　　言京愣愣的靠在她怀里，眼帘下垂，良久才轻叹出声。没有人知道，只差一点，他就会呜咽出来。
　　人类的围杀中，铁索寒气的缭绕中，刀光剑影的紧逼中，她用一如既往的温柔而宽慰的声音告诉他：
　　不要怕，我在这里。
　　我来，带你回家……

　　那就是最原始而真挚的感动……他无法抗拒，无法自拔。

　　尉迟玄鳶把他挡在身后，心里想着从这里突围的办法。镖头请了界师，她一定得在他们赶到之前带言京离开。
　　可是……还真是不容易呢。雪丝剑棘铠是近身战的兵器，对突围什么的实在派不上用场。
　　“玄鳶，你把眼睛闭上，我……有办法。”
　　言京突然开口，尉迟玄鳶疑惑着答应下来却并没照做。他却信任的笑笑，扬起手来，在头顶上轻划，结出一个符印。幽蓝色的印神隐的在半空闪现，符印之处突然辐射出无数雪白的蛛丝，以网罗天地的阵势迅速遮蔽了整个紫河镖局。而言京在众人的惊叹中转身横抱起尉迟玄鳶跃上他的网，仙侣一般逃出升天。

　　“……喂，谜见。你看到了吗，那个……”
　　姗姗来迟的界师站在镖局不远处的树林里，指着空中巨大的蛛网，对身旁的人说。
　　“嗯。”
　　树影中的人形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