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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5 凝眸处相逢前生,姻缘线身不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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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陌轩被押到阵前时,望着敌军中熟悉的身影,心中的一方天地顿时天翻地覆,顷刻崩塌。
“这是何意?快松绑!”待看清被推上来的人后,薛子夜勃然大怒,翻身下马想给那人松绑。他本想迅速将晏城攻下,生擒楚家两将,让他们至御前澄清自己是受小人陷害才被迫投敌,请陛下宽赦,可他未曾想到,晏城久攻未破,一切计划被迫搁置,让他烦闷至极。
薛子夜刚刚下马,就被马鞭拦住,他仰首怒视,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
“将军可要想清楚了,陛下已下旨诛楚家九族,将军您这一步踏出去,便是将薛家全族至于险地,更是辱灭薛家的忠烈亡魂,孰轻孰重,将军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监军轻松地回应着,全然不顾马下之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奉旨诛杀叛臣为忠,救无辜百姓于水火之地为仁,如此忠烈仁义的将军,却是以人质威逼而获胜的吗?”楚陌轩的声音很冷,如冰凌般刺穿薛子夜的胸膛,他怎么能这样误会自己?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难道不清楚吗?自己是会用这种下作手段的人吗?
“楚陌轩,你如今说这种话已全无意义,看到对面你的父亲兄长了吗?你看到他们慌张无措的神情了吗?真不知道当他们听到全族被斩时,会是何种表情。”监军讥讽着微微扬了扬下巴,楚陌轩立刻被推至军队的最前方,被锁住的四肢分别拴在了四匹马尾巴上。
“住手!攻心不是用这种方法,将他先压下去,待攻破城池后再做定夺。”薛子夜丝毫未理会阴阳怪气的监军,让心腹去救楚陌轩。
监军遗憾地摇头:“薛将军,您难道没听清我说的话吗?圣旨已下,将军又何须多事?楚陌轩如今死在这里,对楚家父兄也算得上一大打击,于破城有百利而无一害。”
“少废话。老李,将人带走。”薛子夜蹙眉,阴沉着脸十分骇人,他相貌本不难看,平日行事又一派文雅,素有儒将之称,可如今却杀气四溢,锋利的宛若一柄出鞘宝剑。
“啧啧,如此执迷不悟,休要怪我了。”监军收起戏谑的神情,翻身下马请出圣旨,“陛下已下旨,楚家欺君罔上,罪无可恕,着薛子夜将军将楚陌轩在阵前正法,以儆效尤。薛将军,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薛子夜觉得胸口被一团气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抗旨?为了薛氏全族,他又如何敢违抗圣旨?以儆效尤,哈哈,对呀,儆的不就是自己吗。如果今日他不下令杀楚陌轩,那薛家便是第二个楚家,可若是遵旨……薛子夜望向阵前那抹纤弱的身影,单薄得好似一阵风过,便会消逝于天地之间。
敌军中楚家父兄早已看到了楚陌轩,却并未表露出任何的交涉之意,是知道交涉无妄,还是已不顾他的生死?薛子夜脑中灵光一闪,刚刚好似要抓到什么东西,思绪却被楚陌轩打断。
“哈哈……好一个赤胆忠心的将门之后!”楚陌轩仰天长啸,凤眸回望大军中的身影,不带一丝温度,“你想守住薛家的忠义,可你几时记得我对你的情意?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是如何度过的?我为了推掉婚事,不得不与家中交易,被迫参加科考,不得不做个我不喜欢的官位,面对一张张丑陋的面孔,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今日……你要用我的命来保你全族,用我的血去换爵位厚赏。哈,薛将军,在你心中,我楚陌轩是不是一个跳梁小丑,你看腻了、玩累了,觉得乏味了,便可弃之杀之?”楚陌轩狂癫得好似另一个人,完全没有往日的优雅,太多的苦涩、愤然与绝望被他一泄而出,全然不计后果。父兄叛国已是事实,九族被诛他又怎能独活?只是当看到薛子夜犹豫之时,心中多少是失落的,他曾以为薛子夜会为自己负天下人,而幻想毕竟敌不过现实,残酷的差距甚至让他认为,死,才是最好的结局。这一场他败了,败给了王权,败给了他心中的偏差。
闻言军中一片哗然,当时民风并不开放,这等断袖之事为人不齿,当下各有异议,只是军规拘着,不敢乱讲而已。
“事已至此,将军还犹豫什么?”监军瞥了眼四周,军心不稳已然明显,“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薛子夜又何尝不知,只是这道令下,失去的不仅是楚陌轩的性命,还有自己心中最深的爱恋。他对他的情是唯一的,一旦逝去,再也无法挽回。
可……
薛子夜缓缓举起左手,示意马匹准备,一双鹰眸死死盯住纤弱的身影,像是想将一切烙入心底。
“我楚陌轩以血为咒,诅咒薛子夜死于万箭之下,尸首遭万马践踏,形神俱毁!”一字一顿,他仿佛将这份诅咒刻入了骨髓。
语毕,手落。
四匹马分别向四个方向狂奔而去,与此同时,双方兵马相对而冲,喊杀声充斥在战场上空。天空中飘飞着红色的花,极其瑰艳,它们染红了将士们手中的利刃,同时,也迷住了薛子夜的双眸。
这场战事,持续了两年之久。
叛军被剿,楚家父兄自尽于阵前,薛子夜官升一品将军,回京受赏。
回京途中,他刻意避开了庆州城。
“薛公子,我家少爷真的是你杀的吗?”避开了庆州,却未避开侥幸逃脱的楚陌轩的书童。
“你认为是真的吗?”虽已过去了两年,心早已疼到麻木,如今再提及此事,薛子夜依旧感到了窒息。
“当然不会了,若问在这世上公子最信任的人,那一定是您了,您又怎么会去害他呢?”书童倒是十分信任薛子夜,全然不顾对方脸色惨白,少年犹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道,“公子本想是给您一个惊喜的,可是现在……唉,还是告诉您吧。”
书童引着薛子夜走至一处简陋的厢房前,在门口略有担忧地叮嘱:“薛公子您看过后,可千万别神思过忧,想必公子的在天之灵也是不愿看到您伤心的。”
薛子夜苦涩一笑,他临死前是恨透了自己的,又怎会怕自己伤心难过?
书童当他听了进去,反手用力推开房门,侧身躲到一旁。薛子夜只向屋内看了一眼,便觉呼吸一滞,早已习惯战场杀伐的铁血将军在这一刻竟站立不稳,几乎是摔进了屋内。
里面只存放着一种东西,天灯。形态各异,每个上面都绘着精致的图画,大部分是祈平安的,也有一部分是盼望君归的。制作它们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像小时候一样,自从薛公子您出征后,公子每晚都会做两只一模一样的,一只放了,另一只瞒住家里偷偷存了起来,说是等您回来,一起放了。只是现在,哎……”书童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也幸亏是藏在了外面,当年抄家时未被发现,这也算是公子的遗物了,薛公子您看……咦?薛、薛公子、薛公子您去哪里啊?”
薛子夜逃也似地跑了出去,左胸膛里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传来,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种疼痛,却不料它来得竟是如此凶猛,犹如烈焰,带着吞噬一切的决心。
“我喜欢做天灯,而你喜欢放天灯。这样吧,若你以后出征,我每日做两个一模一样的,一只当天放走,看能不能飞到你那里去,另一只我留在身边,等你回来,咱们一起放。”
第一次放了五十八个。
第二次是一百二十五个。
第三次……
这是最后一次了,可是,他不舍得放飞一只。
放飞了,就再也没有了……
半年后,薛子夜再次请战出征。出发前,特意找到了书童。
八个月后,京中接到消息,薛子夜在山谷里中了埋伏,身中数箭。因情况紧急,监军只带回了他的头颅,葬于晟霄山中。
薛将军下葬当夜,青湖畔飞起无数只天灯,星星点点,映在湖面之上,依稀映出了一双湖畔相视而望的璧人。
“哗。”
乌程忍不住伸手去抚湖面上的倒影,一阵寒意由手臂入侵,惊得他回神,愕然发现自己正站在青潭的瀑布前。那水甚是清澈,清晰地看到了瀑布对面的人。乌程的左手伸入瀑布,覆上了冷七尹的脸颊,轻易地触碰到他的泪水。
“陌轩,这一世,我不会再负你。”
青潭的神奇之处,便是能让有缘人看到他们的前世,薛子夜和楚陌轩便是乌程与冷七尹的前世。
“啪。”手被重重打落,“去你大爷的,什么薛子夜,什么楚陌轩,跟我有毛关系?!我才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我要回去!”
冷七尹边说边冲出瀑布,想要往岸上跑。潭水只齐腰深,并不难走,但刚才的幻影给了他太大的触动,以致情绪失控,脚下一滑,险些一头栽进潭水。那份疼痛、苦楚、不舍与悲愤是如此真实,又怎能不相信?他只是怯懦,不敢面对罢了。
乌程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宝贝似地捧着,生怕有一丝磕碰。他看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戏虐、调.笑与玩.弄,取而代之的是宠溺、悲伤与愧责,上一世做不到的事,就让他在这一世全部补齐。
“你放开我……”冷七尹奋力推开乌程,对方顺着他的意稍稍松开了手,却还是将他困在自己胸前。冷七尹还想发飙,可岸上的一人却先他一步。
“呦,你俩这是干嘛呢?要殉情呀。”太乙道长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站在岸边,身边跟着的是寺中的方丈。
冷七尹脸上一红,用力推开乌程,向岸边跑去——殉情个头啊!
乌程被推开,却未觉得有任何失落感,反倒是双手叉腰,大咧咧地道:“我娶定莫浔当媳妇了!”
“哗啦。”冷七尹成功地栽到潭水里。
此次明目张胆的截杀行动让太乙道长嗅到几分不同的味道,若这些人与那黑斗篷同是一伙,这个组织到底还有多少高手?有多少人的功力与黑斗篷相提并论?他们的目的真的单单只是杀死乌程吗?
太乙道长不敢再将乌程留在青山寺,将他带回城。(自然了,现在的乌程只有一个理念,冷豆芽去哪里他便跟到哪里。)
“咦?乌兄昨日不是说要去青山寺诵经吗?我还想去寺中探望一下呢,怎么现在已经往回走了?”庆州城外的官道上,孙少爷看到乌程时简直被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有事改变了行程。孙公子今日怎么如此得闲?”乌程一路走过来对冷七尹嘘寒问暖、点头哈腰,卑微得让太乙道长以为乌程欠了冷七尹几千万两的黄金,但孙公子毕竟是相识之人,不得不在场面上走个过场。
“噢,原来是这样。那这一趟我倒是省了,你是回城吗?我用马车载你回去吧。”孙槐枫有意无意地省去了乌程身边的两人,唇边噙着淡笑,公子哥做派十足。
乌程只是瞥了他一眼,立刻凑到冷七尹身旁,邀功似地问:“媳妇儿、媳妇儿,想坐马车不?”
皇贵妃笑得直颤,怀中的小猫被配饰硌得不舒服,喵喵地叫了几声,皇贵妃才缓住了笑,用力将挣扎的小猫摁回怀中:“本宫哪里是不想着他了,怎奈这孩子八字太硬,那几位姑娘竟一个都没有合上的。唉,本宫也是头疼得很,等回京后,本宫一定会被长公主殿下数落的。”
巫南烛连忙回道:“皇贵妃娘娘思虑周全,想必母亲必会知晓娘娘的苦心。”
皇贵妃点头,满目慈爱地道:“你也不小了,亲事老拖着也不是回事,回京后是该让长公主张罗了。”
巫南烛恭敬笑道:“母亲也是一直在为此事头疼,不过……承影以为,娶亲当娶一位自己中意的人才好。”
早已认定的人,今生是无法改变的。
苏临洛装作未看到巫南烛偷偷瞄来的眼神,将头扭过去,心头苦涩翻涌而出。承影啊,是我忘了,我们终归是要娶妻生子的,事与愿违,原来是这般苦痛。
张了张嘴,苏临洛终是未让安插在皇贵妃身边的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名字说出,兵部侍郎的嫡女,无论身世门第,还是相貌品行,与巫南烛是天作之合,可就是……不忍开口,他们的婚姻皆无法任由自己掌握,可他实在不想成为他婚姻的幕后推手,不想见到他身边站着一位娇.美的巫夫人。
苏临洛自嘲,自己实在是个自私的人。
田冠向皇贵妃弯腰作揖,像极了戏台上的做派:“原来是误解皇贵妃娘娘了,还望娘娘宽恕则个。”
皇贵妃知晓田冠直爽的性子,哪里会与他生气,正要出言让他莫再作怪,可怀中小猫似是不耐再待着,剧烈地挣扎了几下,扭动中隐在厚厚肉垫中的利爪亮了出来,一爪子挠了过去,皇贵妃玉雕似的手背上出现了两道血痕。
娇生惯养的皇贵妃哪里受过这个,早就大叫了一声,顺势将小猫扔了出去。一旁侍女见状立刻慌了手脚,有的大叫传御医,有的给娘娘止血,有去追击元凶的,湖边立刻热闹起来。
那小小的元凶早已身形矫健地避开众人,顺着湖边跑没了踪迹。
“不好,快追!”康王早就不奈待在湖边,眼见乱成一团,便以寻元凶的借口,巧脱了身。
其余几人见状也连连效仿,反正此时皇贵妃应该想不起自己,还不如替她去追元凶的好。
因小猫犯的‘罪过’实在太大,追捕它的人除了几位身份显贵的王爷公子外,伺候皇贵妃的内侍宫女都追了出来,声势相当大。
小猫着实被这声势惊到,慌不择路地在园中乱窜,狂奔掠过几个毫不知情的内侍后,一头装进了一个院落里。
“啊,跑进那里了!”康王跑在最前面,饶是他再鲁莽,也只得在院前收住脚步,转头询问身后气喘吁吁的内侍:“这是哪位娘娘的院落?”皇子擅闯后妃院落,这可是找死。
“这是齐贵人住的地方,齐贵人生性喜静,于是陛下特准让贵人住进这偏一点的院子。”内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心中暗暗着急,那黑猫若就此没了踪迹,皇贵妃那边一定会重罚自己,自己何辜受了一只畜.生的连累。
院中宫女早已听到响动,将虚掩的院门打开,见到众人大为惊愕,连忙跪俯在地上行礼:“奴婢见过秦王、康王和众位大人,贵人刚刚回来,不便见客,不知几位有何事?”
院门被打开,众人的视线自然在院中搜索,那抹蓬茸的黑色并不难寻,此时正窝在对着院门的正堂门口舔爪子的小家伙,见追击自己的人又寻到这里,不由猫毛炸立,惊叫了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转身蹿到窗台上,一头撞破窗纸逃了进去。随即屋内传来连连惊叫,有人的,也有猫的。
宫女跺脚,急忙向屋内冲去,口中急道:“糟糕,贵人最怕猫了!”
跟随而来的内侍一看,也跑进去,打算着趁机抓到小猫。碍于身份,苏临洛等人只能候在院外,若贸然进去,再被传出个‘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天子嫔妃’的传闻,那可着实冤枉了些。不过事后这些人皆认为,当时没进去,当真是正确的。
说时迟那时快,宫女已打开正堂大门,紧接着就怪叫了一声,瘫软在地,跟在她身后的内侍本将注意力放在猫上,可听到惊叫声后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觉头顶似有道天雷劈下,脑中一片混沌,早已忘记自己的目的,双股颤颤,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只见堂内,齐贵人正瘫坐在地,一头秀发松垮地挽在脑后,露出一张小脸,那张脸出奇的骇人,左边眉目以下还是如白瓷一般的肌肤,可右边的一多半脸已经腐烂,甚至还在往下流淌黄色的脓液。许是她未曾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一双凤眸惊愕地盯着门外,白色眼球被紫黑的腐肉衬托,显得格外醒目。
分明是张死人的脸。
饶是外面的三人胆大,却也禁不住这般惊吓,全部呆立,手足无措。嫔妃是妖物,这条信息若是被传出去,定会有居心叵测的人开始造谣,说泫帝行为不正,豢养妖物,定会起义除妖,兴许大周王朝也会沦丧在起义军手中。如此想来,当初是谁送这位齐贵人入宫的?又是否知晓她实则是个怪物?
齐贵人挨过最初的惊愕后,倒比其余人反应的快,立即拿起桌上的绢帕,反身跑向卧房,不消片刻,传来窗纸的破裂声。
这声音似惊醒了门外的几人,康王立刻扯着大嗓门向后院追去:“抓妖怪呀!抓妖怪!”
苏临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同样有些不解的巫南烛,微微挑眉——我们看的没错,她的确是死人。
死而复生?巫南烛警惕地环视四周,宫内人多口杂,不适宜多言,当下示意苏临洛一同追去:“猎宫内侍从不多,这般横冲直撞兴许会被她逃出去,不如跟紧些,看她到底要去哪里。”
苏临洛颔首,扬声对其余呆若木鸡的人道:“快去回禀皇贵妃娘娘,派人抓住齐贵人,若有一刻耽搁,本王要了你的脑袋。”
“啊……是……是……”内侍再回神时,只看到院子拐角处飘起的衣角袍衣。
因是白日,两人自然不好御起轻功,只能实实在在地追跑,离着前面的康王,总是有些距离。齐贵人对猎宫的布局及禁军布防极为熟悉,七拐八绕便将紧追身后的康王甩远,以极快的速度冲出猎宫,直奔城外山中。
这一路自然是闹得人仰马翻,原本柔弱的齐贵人此时怪力横生,竟将阻拦她的一名禁军生生撕下块肉,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如此热闹,苏临洛与巫南烛的担心也渐渐消除,刚才苏临洛吩咐内侍去通知皇贵妃,而非泫帝,便是怕泫帝会因某种目的而强硬遮盖事实真相。眼下见齐贵人只顾往山上跑,也印证了他们的推断,此事的确与泫帝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们到底在筹划什么?
许是事情闹得太大,又许是皇贵妃忍了齐贵人受宠太久,不知皇贵妃如何说动了泫帝,竟调动了禁军去围剿。禁军统领邹叙白亲传泫帝口谕,齐贵人妖物横行,必除之。
千人禁军已将整座山围得水泄不通,邹叙白与康王、巫南烛商议如何排兵布阵,苏临洛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听着,他本就是最无能力的王爷,何苦此时强出头呢?只是他脑中思绪不断,意图将整件事顺通。不知为何,越想脑袋越乱,脑仁生疼,仿佛要炸裂一般,心口也如被大石所压,闷闷地喘不上气,冷汗瞬间冒出,贴身衣物都已浸湿,四肢力气仿佛被抽空,又灌上了铁水,重得无法动一根手指,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无声地跪了下去。
“刚刚本王追至半山腰时,突起瘴气,本王立刻觉得事出妖异,不再向前,不过那妖怪肯定还在山上,不如派禁军就此围山,困它个十天干个月的,估计也就跑出来了……”康王指着地图,高谈阔论着,作为听众之一的邹叙白强打着耐心,控制自己不要翻白眼。
而另一位听众更是过分,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旁边人身上,以至于当那人倒下的瞬间,巫南烛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半扶着怀中面若白纸的人:“殿下?秦王殿下?您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康王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看:“秦王兄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般难看?”
邹叙白也煞是担心,这三位谁出了事他都担不起责任:“莫不是突发了什么急症?”
明明已经气若游丝,但苏临洛还是攀着巫南烛的手臂,强撑着道:“没事……旧疾罢了……缓一缓便过去了……”
“怎么只能缓一缓?还是找御医看一下的好。”邹叙白见苏临洛离死人只差半口气的样子,由衷想将其赶快送回猎宫,当下便转过头,看向康王,企图将这位祖宗一并送回去:“这样看,还是先将秦王殿下送回去的好,康王殿下您看……”
康王颔首,私心以为这次的功劳可不能被他人占去,便痛快道:“说得对,巫大人你快陪着秦王兄回去吧,本王留在这里铲妖除魔。”
邹叙白无语凝噎——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最剧烈的疼痛已经挨过,虽然依旧全身无力,但也可借力勉强站起。苏临洛冲统领虚弱地摆摆手:“不必了,从这里都能看到最近的农家,有巫大人陪本王回去便可,多留在这里一个禁军,便多一分抓住妖物的可能,邹统领不必担心。”
“就是、就是,那么近,出不了什么事,邹统领还是先来看看如何布防吧。”康王不以为意地道。
邹叙白想想也挑不出什么纰漏,当下恭送两人离去,认命地被康王拽到地图前,饱受摧残。
“可知罪了?”当确认禁军中再无一人能听到二人对话,苏临洛压低了声音严肃地问,脸色尚挂着丝丝虚汗。
巫南烛神色一凛,知道他是在说刚刚自己一时失控,在人前表现出对他的关心。对有心人来说,拿来做文章再合适不过,或者会联想猜测两人关系,甚至有可能威胁到黎月楼。只是巫南烛心中清楚,当看到苏临洛倒下的瞬间,黎月楼、皇权、家族利益……一切的一切皆被他抛之脑后,他满心装的皆是那一个人的安好与否。可错误毕竟是错误,他无法申辩:“知罪。”他调整着手臂的角度,让怀中的人依靠得更加舒服。
“下不为例。”苏临洛心头暖流淌过,仿佛刚刚受的苦楚都不值一提,他紧扣着巫南烛的手臂,用毫无威胁的口吻道,“下次若有再犯,以命相抵。”
“是,属下谨记。”巫南烛嘴上应付着,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不敢偏离,“到底怎么回事?昨日饮酒了吗?”
“冥路酒已经喝完,便让流霆随意拿些酒来对付,酒与酒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苏临洛顿了顿,阻止巫南烛先不要生气,语气沉着地道,“除了饮酒不烈,蛊虫活跃的第二种可能性,你应该知道吧。”
“附近有蛊虫,所以你体内那只才会兴奋起来。”巫南烛强敛住怒火,将思绪牵回眼前的事中,“迷阵、返魂草、蛊虫……那一千禁军恐怕……”
苏临洛面露嘲讽:“当真是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