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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良久,贺骄才开口道:“我爹呢?他在范府宿醉这么久,总该清醒一点了,可否让他也露一面?”

      范会长范贵明长舒一口气,肯开口提要求就好,就怕她是个油盐不进的。

      他吩咐左右,“去请贺老爷前来。”

      不一会儿,贺士年来了。他趿着鞋,满面潮红宿醉,头发微蓬的进来了。童姨娘扶着他,对上贺骄疑惑的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贺骄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范家真的把父亲灌醉了。还是给父亲下了什么诡异的药?

      贺骄一时心里有些毛毛的。

      朱骏忍着怒气过来拉了贺骄袖子一下,贺骄讨厌他的油腻猥琐,明明是和自己父亲一般大的男人,却让人一点尊重不起来。抬臂避开了他的手。

      朱骏小算盘落空,冷着脸道:“你别不识好歹。别忘了,当初是谁来主动来找我们的。”他压低声音,低劝道:“范贵明连商会会长都能破格连任下去,你以为和离书你就算得了去,就能落到什么好!”

      贺骄苦笑,她当然没那么天真。

      范家惩治她的手段千千万万,可只要她把和离书拿到手。范家再有手段,也不过是之后私下行事,暗地为之。

      未和离的寡媳捏在范家手里,岂不是任人揉圆搓扁。

      她不过是二者取其轻罢了。

      一旁朱泉锦看着庶长孙浑身的伤,心痛的不能自己。恨不得现在就把人送到医馆去医治,朱昴晟这幅样子俨然已经去了半条命。再不及时去医馆,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朱泉锦沉声问贺骄,“不知贺姑娘想好说词没有?”

      他叫的是贺姑娘,而不是范大少奶奶。尊敬的同时,语气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不耐烦和恼怒,一副贺骄要撕盟约就撕盟约,要站范家就站范家。他们还急着带朱昴昂走呢。

      贺骄暗暗羡慕,她若是有朱家的权势和底气就好了。

      朱昴昂如今已经到了朱家人手里,朱家就算是打也得打着把唯一的庶长孙从范家带走。

      至于贺骄的证词,不过是佐证范贵明是否私设刑房。能不能现在处置了他,让朱家人出一口恶气。

      贺骄想了想,酝酿良久,终于开口。

      瑞王赵芮截过话头,侧身对范贵明道:“新嫁之妇,未有子嗣。不如把和离书改成放妻书吧。”

      范贵明一僵,抱拳拱手道:“是,草民谨遵王爷口谕。”

      瑞王‘唔’了一声,摆摆手道:“也算不得什么口谕,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若觉得尚可,就采纳了吧。”

      丹凤眸若有似无的朝贺骄的方向看了一眼。

      贺骄心中暗忖,瑞王这是什么意思?让她站范家吗。

      贺骄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心中踌躇良久,还是咬牙将九月二十九那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不过她还是留了一手,并没有细节将朱昴晟欺辱她的事说出来。只说在正院休息时,遇见闯进来就要往床榻上倒的朱昴晟。她吓了一大跳,惊慌逃走。

      一来是贺骄害羞,二来也是给她和朱家致歉,留下点回旋的余地。

      贺骄道:“那夜我喝的粥里是下过药的。至于朱少爷是不是也一同中了药,我就不清楚了。”

      范贵明怒目圆睁,愤然握拳,俨然是不满贺骄的回答。

      奈何瑞王赵芮偏在一旁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既然是一场误会,说清楚就好了。”含笑望向范贵明,“请笔墨?”

      范贵明沉声道:“请笔墨。”

      当场写了放妻书给贺骄。

      赵芮一看范贵明毛笔起势,落笔的字迹,心里就知道范贵明也是读过书的。他写的端端正正的馆阁体。

      而放妻书、休妻书、和离书这一类要在府衙盖章的官文书。都是有标准的制式,姓名妻妾及冠何方人士因何事放妻、休妻、和离等。皆要按顺序写的清清楚楚,多一字少一字官衙都不认,不给盖章。

      范贵明却不假思索的直接落笔。

      瑞王赵芮噙笑呷茶,不动声色。要么是范贵明胸有成竹,将这些全背记在心里。要么是范贵明打算写一份不合制式的放妻书。

      范贵明落笔,赵芮夸了声好字,揭起薄薄一纸放妻书,对着太阳光细细观赏。他扭头道:“可惜范会长的好字了,写的是副和离书。改日得捉你给我写两副楹联。”

      范贵明十分恭敬道:“任凭王爷吩咐。”

      赵芮随手将放弃书交给贺骄,纸张遮掩,在众目睽睽下屈指在她手心里敲了两下,重重看她一眼。

      贺骄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童姨娘摇醒贺士年,低声耳语了两句。贺士年霍的被人从醉生梦死中敲醒,上前一步,夺过贺骄的放妻书细看。

      制式、字迹无不清晰,言辞间没有任何含糊。真的是一份符合官衙标准的放妻书。

      贺士年愕然的望着一派沉静的范贵明,他也考过举吗?竟写的一手这么漂亮的馆阁体,不用翻律书就能默出标准制式。

      大齐的科举是要靠律法的。因为中举为官后,这些举子都要外放他乡为官。虽然律法制式这些东西,上任后可以请师爷。但考还是要考的。

      考都考不上,何谈上任为官请师爷?

      大齐的科举和历代王朝也皆不同,并不一味八股取士。虽然如今八股仍占主流,但旁科,如算科、律科、巧工科都是能给才子们添绩的。其评绩也占不少。

      且,旁科并非选考。而是必考。

      薄薄的一纸放妻书再次回到贺骄手中。看着父亲的眼神,她有些恍惚。争了这么多天,终于尘埃落定。

      这真的是放妻书?

      贺骄有一些不真切感,她嘴唇嗡动片刻,想要给瑞王致谢,又想给朱家道歉。可话到嘴边,喉咙干涩滚疼,什么也说不出口。

      范夫人朱娴娘从始至终安静的坐在一旁,当了一个旁观者。连她身后的百香桂嬷嬷都是一副眉低目顺的样子。

      沉默的不可思议。

      贺骄原以为她们才会是今天的主角。没想到开口的至始至终只有范会长。

      贺骄和童姨娘一左一右搀扶着范士年。路过灵堂时,贺骄迟疑的看着门口白幡。

      贺士年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贺骄愕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贺士年按着宿醉的头颅,温和笑道:“先前爹爹来接你回家。一心一意要为范家守寡,若是没有发生这种事。只怕你现在还在范家留着。爹爹想,绍东对你一定很不错吧。”

      松峰院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贺骄轻轻颔首,哽咽道:“大少爷他的确对我不错。”

      童姨娘也在一旁温婉的笑,“蛮蛮,去给范大少爷上柱香吧。无论范家人如何,那个叫瀚海的,想必也是看在他家大少爷的份上。一直对我们多有提醒。”

      贺骄眼眶一湿,想起范绍东病弱无血色的唇瓣,抬头笑时宛如清风。他是这个龌龊的范家里最干净的存在。

      一步步走进灵堂,贺骄给范绍东磕了三个头,点上三炷香。扶在棺柩旁,轻柔的抚摸他的脸。

      “大少爷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你的夫人啦。”贺骄吸吸鼻子,她笑道:“不过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夫君。我离开范家后也不会再嫁的。若有来生……我还做您的妻子。”

      “世人总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做了十一天夫妻,其实也不过一百一十天的恩情。连半年都不到。”

      童姨娘对喝醉的头疼的贺士年道:“蛮蛮还是太年轻。”小小年纪的人最爱说一辈子,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一辈子的概念。

      贺士年深以为然道:“的确如此。”

      贺士年十五岁的时候,以为自己会一路折桂,连获三元。十七岁被逼回家和闵安如成亲,接手贺家铺子。二十岁时,贺士年幸得一红颜知己,他以为他能把秀灵护的很好。

      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秀灵撒手人寰,他独自抚养贺骄承认。

      贺士年笑了笑道:“等过两年她就知道自己可笑了。”

      瑞王赵芮姗姗落后一步,却也在离开范府时看见灵堂里的贺家父女。他驻足停下,无意间听到贺士年的话。

      “等过两年她就知道自己可笑了。”

      赵芮凝目望着灵堂中一身丫鬟孝服的少女,肩头微抽,低头啜泣。她还这么年轻,居然就守寡了。

      赵芮顺着贺士年的话猜测,她是说她要为范绍东守寡吗?

      不不不,她已经拿到放妻书了。

      那就是说,贺骄想留在贺家不再出嫁,变相替范绍东守寡。

      赵芮心里一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

      他说不上来。

      赵芮提步离开,没有在灵堂门口多留。终究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他何必管这么多。事情到此为止了。

      瑞王赵芮快步上了马车。

      贺骄父女离开时,只看到了瑞王远去的马车。

      贺士年絮絮叨叨道:“这次你一定要感激瑞王殿下的鼎力相助。”贺士年喝大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话就特别多。

      童姨娘扶住他,笑骂道:“老爷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们回家。”

      回家?

      贺骄脚步沉如灌铅,闵安如还会容忍她回家吗。她闭着眼,贺骄意识到,如果她打算今后再也不嫁人。必须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容身之地。

      贺骄上前一步,拦住贺士年道:“爹爹,我不想回家。我想帮着冯掌柜一起经营笔墨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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