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在上》耿易斯特

4、贪念

　　“有点意思诶，这是谁呐，帝上？”来人弯着一双桃花眼，笑的温温润润，俨然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样，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会去趴屋顶。
　　“苏锦城？你这时候不该在回来的路上么？怎么又跑到孤的屋顶上去了？”扶寻看到苏锦城，明知故问地挑挑眉，也算是见怪不怪了，这家伙指定又是冲着赤柒来的。
　　“赤玖说你把赤柒派到安阳去了？去那地方干嘛？”苏锦城立刻换上一副极度不满的表情。他千里迢迢从边疆赶回来，生生把一个月的路程挤成了半个月，就为了赤柒，结果可好，人没在。
　　“找一样东西。”扶寻这话是对苏锦城说的，却回头看向了七夭，“是七夭的物什。”
　　七夭放下杯盏：“我的？”拇指摩挲着杯沿，顿了顿，“千罚？”除了千罚，怕是没什么东西能和他一起过了重明咒的阵。
　　“那东西叫千罚？名字真怪——它大概是从你手里脱开了，过了重明咒便掉到了安阳，我梦里见你拿过它。”
　　扶寻最后又把自己所知道的归功到了梦里。七夭倒不在乎这个了，他还以为千罚落到了妖界，没成想竟然也阴差阳错的到了人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去一趟安阳。”七夭站起身来，“现在就得走。”
　　“......从这里到安阳至少要走三天，我让人准备一下。这东西这么重要？”扶寻绕到七夭身旁，爪子不老实的伸出去。
　　“别闹，”七夭拨开扶寻的手，皱了皱眉，“安阳......最近没出什么事么？”
　　“这倒还没听说。”扶寻不依不饶的将手伸出去，左手环在七夭身后，右手拿起刚才七夭的那双筷子，俯身自顾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没事。不要皱眉。”
　　不过一愣神的功夫，扶寻的手又攀上了七夭的眉心，他尚还比七夭矮一个额头的距离，要稍稍抬头才能对上七夭的眼睛：“这习惯要改掉。嗯？”
　　七夭猝不及防的对上扶寻的眼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的影子映进去。这种感觉让他生出不安和无措。他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样的眼神，这样陌生的神色。
　　“……别闹。”七夭缓缓垂下眸子，手却似乎有些慌不择路，堪堪抓住了扶寻三根手指。
　　扶寻也是一怔，盯着七夭看了片刻后，瞬间笑开了，反握住七夭的手就朝门外走去，“不闹。我们这就去安阳。”
　　苏锦城看着自家帝上异常轻快的步伐，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容易笑起来了？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可以说是机关算尽的人吗？？？
　　苏锦城摇了摇脑袋，还是去见赤柒比较重要。
　　就在刚才一盏茶的功夫，长安已经把马车和要带的东西备好了，当然，他可没忘了把自己也带上。苏锦城更别说了，早就不见了影子。
　　恍恍惚惚的，七夭竟然没有扯开扶寻的手，就这么由着他拉着自己上了马车。
　　不愧是帝王的马车，外观豪华内里敞亮暂且不说，就只是小桌上的点心酒食就足够让平常人家的孩子挪不开眼了。可惜七夭和扶寻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是些不懂珍惜，习以为常的公子爷。
　　上了马车，直到车轱辘开始颠簸，七夭似乎才回过神来——他的手还被扶寻攥在手里，一点要放开的意思也没有。
　　扶寻的手指修长，大概是常年握某一种兵器握的，虎口处磨出了不薄不厚的茧子。七夭忽然意识到，扶寻的手冰冰凉凉的，温度有些不正常。
　　“想什么呢？”扶寻手上稍微一个用力，倒没把七夭扯过来，只是借了个力，把自己的一个肩靠在了七夭身上，笑着，“梨花酥，尝尝？”另一只手里端过来一碟浅色的点心。
　　七夭的目光却落在了他手腕上缠着的白纱上。许久没动。
　　扶寻见状，又把碟子放了回去：“早就没事了，姜太医那老头看见了，非得给我包起来。”
　　“你何必……”七夭看向扶寻仍旧有些苍白的脸，“你图什么？”
　　不管是重明咒还是命契，都不是人类该用的东西，扶寻这番折腾，人没什么大事可说是万幸了。但是，心神损耗怕是免不了了。
　　“合着我救你你还不高兴了？”扶寻闻言，忽然伸手攫了七夭的下颚，几近强迫的掰过来，忽然暗沉的语气有些慑人，“你知不知道当时你给人伤成了什么样，你以为伤你的那些刀戟都只是普通的兵刃么。我告诉你，不是，那是专门淬炼过的魂器，魂器是什么？那是千年来被五界列为禁物的东西，你要是死了，那就是魂飞魄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躲？是你自己不想活着了，是不是？我要是晚一步……”手上的力道忽然有些颤抖，温凉的指尖微微泛白，他没再说下去，像是气极了，又像是后怕到不知所措。
　　七夭从来没这样盯着一个人的眼睛看过。扶寻眼睛里的神色，给他一种对方视你如命的错觉，这错觉像是能让人上瘾的毒，想挣开却又有些不甘心。就像是在冰冰冷冷的地狱里困了千年的恶鬼，忽然见到了头顶的半缕光，哪怕明知爬不上去也要抬着头去望，就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一点点贪念。
　　直到扶寻一点点卸了力气，手指有些僵硬的缓缓放开，胳膊没了支撑，由着它垂了下去，眼睛闭上，身体也颓颓然地靠了回去——有意无意的和七夭拉开了距离。
　　“孤困了。”平平静静的三个字在平稳的马车上落得异常清晰。
　　“……我都知道，”七夭转过身去，眸光落在马车外慢慢后退着的红墙青瓦上，“也确实没想……还能活着。”
　　扶寻闭着的眼睛还是微不可察的颤了颤，七夭的话也没再接下去。
　　不过短短几日，再想起妖界的那些机关算尽血雨腥风，竟恍如隔世。
　　宽宽敞敞的马车上终于只剩下车轱辘的颠簸声和马蹄不紧不慢的哒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