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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一刻遇见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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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材料放到桌上的声音,再是凳子拉开与地毯的摩擦声,第一句话,却是方姐“那两个小丫头今天没来?”这是周末,我和Linda都不用来吧。方姐真是的,要我们鞠躬尽瘁?
方姐?她怎么会来,这挺奇怪的。许诚那边的事情,断然不会要方姐跟着加班的。接下来有人应答,“Linda在会议室看书。”是周堇哲的声音。
“我说怎么让方姐通知在这开会。”文件夹撂在桌上的啪啪声后面,是杜长天恍然的语调。我也跟着恍然,休息室历来是休息用,桌子很小,沙发很多。
“许诚,你又是最晚,又被拖住了?”
我听到许诚两个字,头皮发麻。他们三大巨头,休息日为什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就好,都来开会。我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听得杜长天在说,“把门关好,有人来加班,听到不好。”外面门砰一声,还反锁了。
果然是雷厉风行,猝不及防。我开了条小缝,准备自首来着。看见四人端坐,许诚已经打开文件夹讲话,半年度业绩考核和奖金分配。
我把门悄悄掩上,对自己说,其实今天我没来。
我安分守己的坐在马桶上发呆,下学年没有什么课了呢,宋荣明赶了潮流开了门红楼梦解析向我推销来着,我干脆选了吧。
发呆之际最适合决定人生大事。选课也算大事了。
外面传来杜长天的声音,乍一听,与杜长风极为相似。他还好吗?会不会在另外的城市,很快遇到另外的人。当然,我只算他本来城市的小小居民,不算是原来的人。
后来我弄清楚了,杜长天是他的哥哥,两个人都是本市郊区长大,据说是农民的孩子。一路很努力,很上进。
天蓝很是欣赏杜长天,说他出身没有在事业帮他什么,全靠自己双手,能够与许、周二人比肩,非常不容易。那么杜长风呢,出身平凡,却看不到一丝功利或者戾气,也很不容易吧。不是有说法么,家境不好的,长大了不是佛就是魔。因为幼年时期物质或者精神的匮乏,要么特别容易体察别人的需要,尽力给他人以温暖关爱;要么为了弥补自己未曾得到的东西,或者达到出人头地的目的,不择手段。
杜长风,是前者吧,有那么温暖微笑的人。
只是他去了我到不了的地方,也许他的经过就是为了告诉我,有些人,只适合远远的仰望。我们不能决定出生、不能决定死亡,更何谈决定遇到什么人,或者什么样的缘分。
天蓝说我不够积极,对的,我害怕被拒绝。我一直觉得我开了口,迎接我的肯定是拒绝。飞蛾扑火,需要更大的勇气,而我,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
其实很羡慕Sandy,至少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主动去追求。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真的喜欢杜长风,还是一个向往。答案是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上喜欢他的自己。更明媚、奋发,心里有一点点喜悦,像小小火种,不会熄灭。夸张点说,连空气都带点甜,我走到哪里都带点笑。我现在还记得那种感觉,追忆那些日子。所以我也不去想,我到底是喜欢什么。
如果他不离开,我大概会守着这份暗恋直到我离开。把那点小小火种做成剪影,放在心里的最底层。找一份平实的工作,找个老成可靠的老公,过平凡琐碎的一生。把他拈花微笑的身影,当做午后洗完衣服、喂好孩子,抱怨完老公后,抬头看到一角蓝天时瞬间掠过的云影。
美好的,像不曾存在在我的生命。
听起来好矫情。
在马桶上坐的腿有点麻,起来走了两步,差点撞到墙角的盆栽。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大棵橡皮树放到洗手间里来,花盆也这么高,几乎是花缸了。蹲下来揉揉腿,都想靠了花盆睡一觉。
外面是杜长天在讲,一堆数字后面是案例,一讲到案子他就没完没了。他没听到许诚咳嗽么?他不是在做半年总结么?那么那个被告人构成职务侵占还是挪用资金,又有什么关系?他比他弟弟察言观色的本事差了很多,杜长风永远在合适的时候开口。
就在我百无聊赖,将要数橡皮树的叶子之际,突然看到花盆后面的墙壁似乎有些异状。手摸过去,轻轻往外一拉,原来是个暗格。
我犹豫了一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现金、存折、支票之类,就探头看了一看。果然空空如也,枉费了安排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树上正有片叶子掉在脚边,我捡了起来,灵光一闪,从包里掏出一支荧光笔。
要写字的时候倒是踌躇起来,写什么?叶堇到此一游?在洗手间旅游不是什么好纪念的事情吧,况且那么小的柜子,怎么游法。
最后写了四个字,“祝你幸福。”对的,杜长风,祝你幸福。
记得看过一封很特别的情书,上面说,“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原来所有的暗恋,无论开始甜蜜或者酸涩,最后都会在心底,蔓延成无法愈合的伤口。我写这封信给你,告诉你十二年来,我的心情。暗恋是一出口便会碎掉的恋情。我只有完全放下,才能安心祝福。那么,就让我说,祝你幸福。”
果然,发呆无聊之际,可以决定人生大事。
杜长风,我会好好生活,也许很平凡,尽量不琐碎,即使琐碎,也努力快乐。我是该好好的学会去爱一个人了。只是,那个人,在哪里?
周的半年总结异乎寻常的简洁,不到3分钟就结束。我正整理着装准备离开之际,杜长天说,“下半年的计划,还是许诚你先来吧。”
马桶盖承重很久了,我这次坐到浴缸边上。
许诚前些日子接下寰宇上市的案子,说要交给张毅。寰宇我知道,叶莎喜欢他们旗下的巧克力和小包装欧式蛋糕,当然他们不止做这个。
倒是方姐反对,“他们可是冲着你来的,标的这么大,张毅不一定做得好。”似乎周和杜也认同。许诚的声音一直带了点疲惫,“也该让他试试了,我这边,方姐你也看见了,还是挂个名吧。主要负责,实在吃力。”已经退了一大步。
“还是你太桃花,沙菲也没呆长。”方姐不愧是老人,真直接。我发现我听到八卦还是有些精神的。沙菲就是Sandy,飞蛾扑火的红衣女郎。
接下来杜长天也一本正经的腔调调侃,“先是林岚,再来方芸,沙菲不知道是第几个了。”方姐出来打圆场,“说到助理,叶堇跟着Amanda学不到什么东西吧。”周先笑了,杜长天开口,“我没准备要Amanda教她什么,Amanda也教不了。叶堇不是要考试么,放Amanda那里最清闲,她不会让她做事情的。”
我早该知道,我十天半个月不来也没人说什么,是因为上头默许。
“看不出你这么关心她。”许诚淡淡的语调。
接下来还是案子案子案子。我真佩服他们接案子的能力,知名公司,巨额标的,我听得咋舌,他们讲的平常。
他们讨论面试的事情。这期招人的初选、笔试都过了。他们招人这么晚,很是奇怪。我把洗手池旁边擦得光亮如新,把毛巾一条条摊平,再一条条按彩虹渐变色顺序排好。
杜长天说最近女生素质好过男生,但整体考虑,招男生多一点比较好。“葛健、潘强都还不错。”性别歧视么。周说他没有什么意见,几个研究生素质还好。许诚只是说他要个新助理,“方姐又不能一直帮我。”方姐声音满是调侃,“我们帮你把把关,关键还在你自己。”
杜长天插过话来,“不是现成有一个么,怎么样,帮学妹写论文很用心啊。”“你还说,那天让你送个人,你把她带过来干什么?”许少叹气。
从未想到杜长天如此八卦,声音还是很严肃的,“我也没有想到叶堇这么厉害,Sandy哈你三年,她用几分钟就逼她辞职。人才啊,给你做助理都浪费了。”
搞什么啊,我快听不下去,还好周把主题拉回,“今年培训的名单要定一下了。”名单里都是潜力非常的新秀,锦天城培训机制倒是真如他们所说,不放过任何可造之材。
我已经在洗手间转了很多圈,最初听壁角的忐忑、自责夹杂兴奋已经被疲惫渐渐代替。洗手间大是大的,可统共那么些东西,马桶盖过软、浴缸边太窄,总没办法一直坐着。我把所有的洗手液、洗发水、肥皂、沐浴露按高低排了一遍,又按首字母排了一遍,最终原样放了回去。
晃到后来我觉得空气有点稀薄,累的都没有力气听下去了。忽地听到自己的名字,是方姐,“叶堇快放假了,让她来帮我吧。那个Amanda一直脸拉那么长。”终于要结束了,我舒了口气。“看看,许诚,方姐总是帮你。”杜长天可能私下里真的是不一样的样貌,这样可爱多了。
就是,怎么还不结束呢。
终于等到周说,“那就到这里吧”,简直是天籁。外面传来拉凳子的声音,收材料的声音,接着是衣料摩擦和关门声。我正最后擦一次镜子准备离开,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那一刻我的心脏是停跳的,怎么会这样,别的地方也有洗手间啊。进来的是周,他一副了然目光,“闷坏了吧,回去好好看书。”
镜子里,我面色是惊吓过度的苍白。
在资料室看到Linda的书和手机,等了一刻钟,仍旧没有人来。我把吃的东西放下留了张纸条就走了。路过许诚办公室,门半开。敲门进去,他一脸疲惫,些许吃惊。“你怎么来了?”我递过去一包饼干,“本来要找Linda,要不要来杯咖啡?”
我低了头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檀香的味道,虽说洗手间的檀香味平时觉得还好,现在,希望许少太累没有闻到。
他一下飞机就被抓过来开会,晚上还有应酬。说到这个,他低头看了下有些皱的衬衫,“还要回去换衣服。”他眼睛下面淡淡的泛青,着实是累了,好像是上次那个上市公司的案子,他出差了很久。“你还好吧,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我很同情他,应酬是件挺耗神的事情,偶尔陪老爸出去吃饭,我负责微笑都觉得累。许少这种应酬,还得掌控全局、调节气氛、培养关系什么的。
好心的结果是他丢了串钥匙给我让我去他家拿。
我认命的往地下车库去,我不算会开车,但他家的钥匙他留在车里。
地下车库总是暗无天日、路径复杂、荒无人烟,我绕来绕去,头昏眼花才接近所里的车位。就在我经过一根大柱子时,我看见不该看见的一幕。是Linda,背对着我,她在和周接吻。周看见了我,微笑着对我摆摆手。当然,没耽误正在进行的事情。
我在震惊中偷偷摸摸藏在一辆X5后面,用眼光寻找许少的别克,在斜对角。还好他们两个后来上了车,不然我得匍匐前进了。
舒了口气走过去开车,不经意往X5里一看,钥匙就这么掉了。
是杜长天,在驾驶座,看见我摇下车窗。
“叶堇,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