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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玻璃内的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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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便翻好,在校对时,桌上电话铃响。对方锲而不舍,响过15声仍旧不肯罢休。Sandy已经推开了挂好请勿打扰牌子的门,一脸不耐,“请帮忙接一下好么?”声音倒是不软不硬。我只好乖乖接过来。“喂,”那面是个男声,“五点三刻到虹桥机场,开了车了,一起聚聚?”我等他告一段落,应答“你是要找许诚先生吗?他暂时不在。”那头显然是愣了一下,“你是?新来的秘书?”声音满是疑问。“不是,我只是过来送资料,许先生那边我会转达。”
Sandy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插过话来,“许少让你翻完了直接放他桌上,他在小会议室。”
我也该走了,不敢劳烦她传话,刚好我也该去道个别。在小会议门口敲了两声,门便打开。两个人同时看过来,周堇哲是认识的,另一个人从未见过,不过有些面熟,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我觉得有些不妥,打扰了别人开会,但已经骑虎难下,硬了头皮站在那里。
许诚转过身来,“做完了?”我点点头,开始传话,“刚刚有个电话,号码是137****930。他说他叫Tommy,五点三刻到虹桥机场,说开了车一起聚聚。”那一刻我觉得我好像电视里的小秘书。周和另外一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看牢许诚。
许诚微微皱了眉,“谢谢你,时间也快到了,我送你回去吧。”周开始和另一个人相视而笑,我连忙推拒“不用了,我回去很方便的。”周堇哲笑笑的接过话来“不要客气了,顺路呢。”那双明亮眼睛也跟上,“同去同去。”
他们似乎带了看戏的眼神,只是我不知道是怎样一出戏,又有什么看点。
跟许诚下了楼,走道里碰上Sandy,面色不善。在电梯里与三位帅哥聊天气、学业。明亮眼睛姓杜,老是让我想起杜长风。
许诚开一辆黑色别克,倒是很低调。律师派头总是要的,况且他们规模这么大,我还以为总归开三叉戟或者蓝白格子。他帮我拉开车门时,让我小小的受宠若惊了一下。
车开得很平稳,到学校也没有用太久。他们几个对这间学校熟门熟路,抄了近路停到宿舍楼前。
微笑着说谢谢,开了门,刚好看到叶莎,笑的像一只狐狸。
知道拷问在所难免,沏了壶茶等着。叶莎拎了水瓶回来,还没放下就忙不迭的开口,“送你回来的帅哥是谁啊,老实交代哦。”我坐正,神情严肃“锦天城的律师,我今天去送材料。”“离这里不近呢,特地送你回来,没这么简单吧。”叶莎的脸一下子凑过来,做了然状逼问。
我耸耸肩,“美人计对我没有用的,富贵不能淫,美色不能招。”她把一本牛津英汉双解辞典拿在手里,闲闲的拍着,很妩媚的说,“那么威武呢?”我一看要坏事,连忙拿过一本史尚宽的民法,没那么厚,姑且躲着也好,“我招,我也想有什么来着。”叶莎那双不大的眼睛放出夺目的光彩,“可惜,没有什么机会。”
她自然是把书拍了过来,还好不是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我怎么说你才好,没有机会也创造机会啊,天上又不会掉馅饼。你啊!”我知道她又要长篇大论讲起杜长风,连忙打岔,“天上只会掉牛津双解,对不,痛的。”
叶莎惋惜无比。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并不是那么有魅力有故事的人,而且我根本不积极。
比如杜长风的名片一直都在我身边,那个号码,我熟烂于心,但也只是于心,从来没有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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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又有东西来,宋老师说自己没空,要我去锦天城拿。于是推了个聚会,匆匆赶到。
那里一派繁荣景象,一回生二回熟的关系,只在宝姿处一提,便得到微笑放行。我是怕了Sandy,直接走到许诚办公室,轻轻敲门,一声请进,便推了门进去。许诚从卷宗里抬起头来,带两分讶异。“叶堇?坐。”不仅他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我,Sandy进来送咖啡时看到我坐沙发上也是不掩一脸惊讶。
是Starbucks的曼特宁,我喝得出咖啡的品种,但没有好恶,只是区分而已。我习惯喝白开水,连人也一样无趣。
许诚吩咐Sandy把资料去杜先生那里拿来。我这才发现是有些僭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短短两三次见面,Sandy见我的表情是一次比一次不耐。去找她倒是真的以热碰冷。许诚这边还让她叫两份PIZZA,体贴的让我坐下来边吃边等。我怕食不下咽,踌躇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电话铃响起,许诚接过来分外简洁“我不过去了,要加班。”桌上的确堆了许多卷宗,再加叫了两份PIZZA?让我和他一起吃晚饭?
很是尴尬,而他确确实实开了口“一起随便吃点吧,资料在长天那里,”他看看表“要再等会。”
PIZZA比Sandy还要早来。我也就不推辞,只是吃到一半,正要回答问题,门被推开。是杜先生,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极了杜长风。许诚叫了声长天,我才恍然,这么近似的名字,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怕是很有渊源。
这可真是尴尬,满手油腻,嘴巴里还有PIZZA没有咽下。有够丢脸。
终于拿到资料,许诚被叫住开会。我在电梯里刚好碰上Linda,微笑致意。她的目光落在档案袋上,微微变了脸色,想开口,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电梯门开,她先走,余我一个人继续下降。眼角亮光一闪,原来是只胸针,简洁的两只金色蝴蝶,中间镶了细细的钻,优雅大方。应该是她的吧。于是重新上了32楼,前台宝姿不在,又忘记她的位子,只得找找看是否有人。
那时已经下班,少有人在。楼梯的拐角听到许诚的声音,“这案子,你也需要找人讨论?”杜长天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听起来更与杜长风相似,“还好。我不赞成把那些资料交给外面的人翻译。”“这个外面的人叫叶堇,长风推荐的,还在读书呢。”杜长天的声音顿了顿,“那干脆让她过来工读,也不远。”声音已经有些近了,我赶忙跑开。闪到电梯口,差点撞到Linda,一脸焦急。我笑着把东西拿出来,果然,胸针一出,她脸上光华立现。
好巧,下楼等车时遇到许诚的车经过。他摇下车窗,我又看到杜长天精光四射的眼。“还没回去?”我点点头,“遇到学姐。”许诚展开个微笑,我脑海中居然浮现出明艳不可方物几个大字,真是晕了,好像是形容女子的呢。“都忘了,Linda是你学姐,算起来我们都是校友。去哪里,送你们?”
送?杜长天那双雷达眼睛看着有些怕人,越看容貌是越像杜长风,可如此相似的外貌,为何有如此不一样的内在,他让我如芒在背。
婉拒了他的客套,与Linda继续等车。“你和许少熟?”因着胸针和学姐的关系,她和我也渐渐聊了起来。我歪了脑袋看着她,“怎么?”她也调侃,“许少一直很酷,不大和所里女性职员讲话,让她们知道送回家什么,一定有的嫉妒。” “那肯定是因为我不是女性职员罗,我只是个小跑腿。”
他是有些傲气的,也有傲气的资本,少年得志,皮相也好,估计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不过总体还是亲切的。
玫瑰花么,带刺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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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文稿去的时候,Linda主动带我。碰上许诚开庭,Sandy不在。她先领了我去她办公室,坐下闲谈不过三秒,便有电话急召。她临行前让我自便,最好能顺便帮忙应付几个电话。
这是间高级助理办公室,四张桌子,空间比下面格子间大的多。没有窗景,百无聊赖的和天蓝发几条消息,讨论晚上吃什么。还真的有电话进来,“Linda你进来一下。”温和的声音,未及我反应就挂断。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敲门,一进门对上周堇哲温柔的眼,毫不意外的看到他愣了一下。他真是有礼貌,微笑道歉,“你来了,坐,是我没搞清楚。”
他帮我倒了杯红茶,格雷伯爵,熟悉的味道。“过来送东西?”递过茶来,简简单单一个手势都优雅动人,又一个女性灾难。“对啊,不过许诚先生和Sandy都不在。Linda学姐就让我在她办公室等一下,顺便接接电话。”
“Linda是你学姐?”“对啊,高两届,是风云人物呢。”他仍旧是温和的笑,“那你也快毕业了,有没有什么打算?”“还没有。”转眼就老了。“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来这里?”他问的温柔亲切,仿佛唾手可得,而且还是我垂青了锦天城一般。只是门这么难进的锦天城,最近几年听说越发的要过五关,斩六将。要是这般云淡风清就好了。
“不急,你慢慢考虑考虑看看。如果有空,暑假可以来实践一下再说好不好?”大约看出我的犹疑,他出声安抚,更叫我受宠若惊。
电话响起,我准备起身告辞。他示意我留下来,两句话结束通话。坐下来与我聊天气、学校,仿佛英式下午茶。直到Linda出现,她也是有些惊讶的,没有多表露,只说许诚已经回来,在办公室了。我与Linda相伴而出,悄悄说,“学姐,刚刚周先生一直问起你。”
她瞪我一眼,“乱讲,快去吧,等久了Sandy要生气的。”
Sandy已然拉长了脸,尤其见许诚对我笑颜相对。
这一次的许诚很是疲惫,一直揉着眉心,不忘安顿我坐好,“你等我一下,先坐,我待会送你。”不要吧,Sandy会砍人的。“不用了,你这么忙。”他展颜,眉心也不再皱着,“有人送还推啊,不忙,习惯了,困难的日子过去了。”
困难的日子?他们几个看起来都不像是受过挫折的样子,所谓艰难困苦,是会或多或少写在脸上,印在眼底的。他们?看不出来。“很好奇?今天有点累,可没办法讲锦天城创业史,改天?”柔和下来的许诚十足十的祸水,Sandy端咖啡进来,冷了一张俏脸。
我知趣的不做声,许诚看不出么。那么明显Sandy不喜欢我,甚至可以上升到讨厌的级别。何苦招她呢。他还是跟Sandy说,“4点半的例会帮我推掉,帮我挂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Sandy黑了一张脸出去,我呆掉。
“别发呆了,小朋友。考好试过来做工读生,就不用跑来跑去了。”他把文稿交给我翻,我把字典搬过来奋战。不经意回头,许诚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没有打呼噜或者其他怪癖,安安静静的面容更显得俊美来。
电话铃响起,我不假思索的拎起话筒,“喂?”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对方有点错愕,“叶堇?许诚不在?”是周堇哲。“他在睡觉。”怕惊醒他,声音还是低低的。那边轻轻笑了起来,“那好,不用叫他了。”
五分钟不到,有人敲门。我小跑过去,是Sandy,万年冰山脸“许先生例会。”我拉开门让她看,她身后跟着杜长天,探头都只看到许诚在沙发上睡得正香。两个人均黑了一张脸出去。
这个,睡觉的人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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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Linda打电话恭喜我可以去锦天城实习。一个月2500的补贴,加班另计。
我知道这已经是不错的价码,条件不是一点点优厚,而且没有附期限,也不必坐班。
只是没有想到,会让我跟杜长天。他对我并不友善。而且照Linda的说法,外文好的无非是跟许诚或周下面的人,杜长天做刑事案子。然而他们让我跟杜长天,我也没问什么。像我这样,不外是跟他下面的某个律师,平时再接些翻译,花零为整罢了。然而不过两日,他便找我,“刚好有个外国盗窃团伙的案子,你过来帮我做吧。”
于是我开始恶补刑法,狂翻资料。不要奇怪为什么念法律事到临头抱佛脚,大二下学的刑法分则,仍旧是理论大过操作。老师都不屑于培养法律工匠,但那么几节课也没办法把我们变成法律理论家,于是都吊在半空中。区别只是有人感觉好些,觉得接近天堂;有人感觉不好,觉得不够脚踏实地。看了一堆司法解释、本市法院会谈纪要、案例汇编后仍旧有些忐忑。这是震动全市的大案,数额极其巨大,社会关注,政府关心,况且二三十个人的外国人团伙,组织严密,情况复杂。
去开会前只是忐忑,到了会场才晓得怕。我的刑法老师也在,他显然记不得我。幸好,我长舒一口气。我忘了他只是总论的老师,分论的那个十分钟后加入,他显然记得我,我临考前刑法笔记被盗,还去求情来着。
全体讨论,Amanda负责记录,几乎没有我的事。就在我尽职的充当一只水杯(自问没有资格当花瓶)之际,杜长天开口问我,“叶堇,你有什么意见?”
我一惊之下,几乎洒了自己手里的真水杯。佯做镇定,环视全场。目光各色,期待是没有的,最好的不过是冷静专业的眼神,多的是戏谑、轻笑。我深深吸一口气,“各位前辈跟老师的讨论,真的让我有胜读十年书的感觉,我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大家目光也缓和了一点,分论老师这时才认识我,“对啊,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叶堇是吧,一直坐前排的。”我笑着接了句“老答不好问题的,看见老师都很紧张呢。”旁边一个师兄也开了口“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敢站起来。”大家笑了起来,气氛一时间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我暗暗吐口气,开始陈述观点。并没有什么新东西,这个罪肯定是要定的,有组织、有计划的犯罪,不打击肯定不行。我都觉得一定要打击,辩护的角度就难找了,只好在量刑情节上下下功夫。杜长天的脸色并不好,他大约是更不喜欢我了。
果然,刚出会议室,他就对我开了口,“让你发表看法,不是调节气氛总结感想。下次注意。还有不要老是站在指控角度看问题,那律师吃什么。”有点严厉,不过是实话,学校的教育更多的从公平、公正的指控角度出发,我的角度是有些问题,态度也不够积极。
然后,每次开会他都真的不放过我,这钱真不好赚,原本以为只是把翻译化整为零,再打打杂而已。
来了一周,加班三次,逃了次世界经济的课。刑法分论老师继续上我的专业选修课,课间与我聊天,要我好好努力。“现在就能进锦天城,杜长天让你参与这么大的案子,要好好把握机会。”我知道,机会都是要好好把握的。我是被动的人,自然尤其要注意。
叶堇,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