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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你不用去看那谁?”韩浩吊儿郎当地坐在赵潭办公室的沙发上,再正式的西装也盖不住他那身痞气。
      赵潭就像没听见似的专心看着手中的文件,打定主意无视不请自来还多管闲事的某人。
      韩浩好笑地打量着自己的发小,就算他不能读心,也能看出赵潭现在有多不耐烦。更不用说,昨天他刚下飞机,就被娄依依在电话里吐了一肚子苦水。韩浩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让不小心瞥到的赵潭狠狠地恶心了一把。
      “你笑那么贱干什么?”他实在忍不住,把钢笔往旁边一甩,皱眉问道。
      “有吗?”韩浩摆出一脸无辜:“我那是英俊的笑容好嘛。言归正传,听说俞思言受伤你心急如焚啊……”
      钢笔套直接砸在了他胸前。
      “咳咳,”韩少爷满脸搞怪,捂住胸口,故作悲伤地说:“我听说你的事马上从国外赶回来,你不给我接风洗尘就算了,居然还要行凶?真是薄情寡性!”

      赵潭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几天没睡好导致的疲倦在韩浩的叨逼叨下越发明显,他也懒得和对方继续打马虎眼,直截了当地说:“说吧,到底什么事,娄依依让你来的?”
      韩浩起身来到他的办公桌前,顺手把钢笔套放回原位,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说:“早说了,你不用去医院看看那谁吗?第一,他救了你的命。第二,你天天给司机开加班费,让他载你到医院门口蹲点蹲到大半夜……这么跟踪狂的行为,连娄依依都看不下去了。”
      “这第三嘛……”韩浩摆了摆手,无辜地说:“娄依依好像提到,他今天出院……”
      赵潭人生里难得的优柔寡断恐怕全贡献给这几天了。他既想去见俞思言,得到问题的答案,又因为畏惧答案而迟疑再三。
      到最后,他甚至不敢向娄依依询问俞思言的近况,鸵鸟地逃避与俞思言有关的一切。如今,连他即将出院都不知道。
      “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韩浩没跟上来,只在他身后远远地大声嘲讽:“赵总急着去投胎吗?”

      ===

      赵潭索性没叫司机,自己开着车往医院去。路上,他总忍不住想起俞思言清醒后,两人之间那唯一的一次谈话。
      一个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连保持清醒都万分困难。另一个人坐在病床边,不熟练地削着苹果。令人尴尬的沉默在安静的单人病房弥漫开来。
      后来,还是俞思言最先打破了沉默。
      他的身体只能小幅度移动,还不能坐起,他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赵潭一眼:“你是在削苹果皮,还是削果肉?”
      赵潭的手猛然顿住。确实,原本圆润饱满的苹果被他连皮带肉削得七七八八,看起来就像是刚完成了减肥计划,变得有棱有角起来。
      赵潭没有反驳,因为他突然觉得累了。
      自对俞思言有记忆以来,赵潭就始终对他保持着一种毫无理由的尖刻的愤怒。这种愤怒的情绪在他的心底燃烧,而外界的传闻、俞思言的漠然和赵宏建暧昧不明的态度就像是助燃的柴薪,让火堆多年来常燃不息。
      现在,这团愤怒的火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半点火星也不剩。火堆熄灭后腾起的青烟让他越发看不清内心的前路,只余下茫然和厌倦。

      任何拐弯抹角的试探都显得苍白多余,赵潭直截了当地问出了问题:“为什么要救我?”
      俞思言并不回答,赵潭就继续说。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给过你好脸色,”他放下了手中的苹果,用一旁抽出纸巾擦拭起那把崭新的水果刀:“我当面叫你野种、白眼狼。进公司以后,我们互相给对方下过无数绊子,明争暗斗。爷爷死了,你没了最大的仰仗,我立刻夺走你手里所有实权,把你从董事长助理降成打杂的秘书……俞思言,你肯定很恨我,很不甘心吧。”
      他把擦干净的水果刀收进刀套,放在了苹果的旁边:“你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救我?你觉得救了我,我就会把一切还给你吗?不可能的……你知道不可能。”
      躺在病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就像是睡过去了,但赵潭知道他醒着。他继续说:“你是要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吗?或者,这只是你的另一个计划?”
      俞思言并不搭理他,房间里一时又安静了。

      良久,赵潭才突然说起:“你知道我看到你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想起了谁?”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病人的注意力,俞思言终于睁开双眼,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俞思言知道赵潭要给出的答案,但他依然耐心地等待着,就像死刑犯等待着行刑人手起刀落的那刻。
      反而是赵潭挪开了视线,看向了窗外:“他们说,当时我也在……但我根本不记得了。”
      “我基本没有那场事故前的任何记忆,”赵潭解释:“小时候看过一阵子心理医生,没什么用……后来,爷爷把你领回了家,之后的事你都知道的。最开始我还能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些很日常的事情……后来就没有了。”
      就像捧在手中的细沙总会从指缝间流走一样,赵潭拥有的儿时记忆随着他的成长越来越模糊。终于某一天,什么都不剩了。
      “你受伤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父母死时的情形……我自己也很吃惊,”赵潭对上了俞思言的视线,他古怪地笑了下,继续说:“所以,回答我,俞思言,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我父母死的时候,小时候的你也在场?”

      车还在半路上,赵潭就接到了佟姨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小赵先生,”佟姨担忧的声音响起:“思言回来了,您说的没错,他是回来拿证件和行李的。”
      “佟姨,我马上回去,”赵潭踩下油门,在路口变道,往赵宅的方向开去,他嘱咐道:“千万别让他走。”
      “嗯,我明白的,”佟姨没有立刻挂断电话,她像是犹豫了一下后,劝道:“阿潭,佟姨是看着你和思言一起长大的……我一个帮忙的,实在不应该多说主顾,但是……但是……我在法律上大小也是个养母……这么多年,我看在眼里,其实他对您没有坏心的。真的。”话到最后,她的语气有点急切,像是想说服赵潭,又像是要说服自己。
      赵潭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听上去十分敷衍。
      “那……那我去拖住他,”佟姨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快回来吧。”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在封闭的车内回响,听得赵潭焦躁不已。
      俞思言,你想走?

      ===

      赵潭把车随随便便往门口一停,就快步向房子里走去。
      他的心提了一路,就是因为担心佟姨留不住俞思言。
      这份担心在走进安静无人的一楼客厅时达到了顶点,又在看到俞思言出现在厨房门口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家无名无分的养子一手端着冒着热气的马克杯,一手插在西装裤袋里,背脊挺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得多,但仍然有些苍白。
      看到他这个样子,赵潭忍不住感到一阵烦躁。
      俞思言身材高挑、相貌英俊。这人笑起来的时候,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眼角带着细细的笑纹,看起来温文儒雅,让人如沐春风。事实上,俞思言对身边的人经常笑。无论是佟姨,还是学校的同学,又或者公司的下属,俞思言从不吝啬温柔的笑容。
      但他面对赵潭时,无时无刻不板着张空白的死人脸,唇角紧抿,眼神审慎。因为跟着赵潭而暴露在这样的目光下,娄依依都忍不住抱怨:“师兄,俞特助看你的眼神也太不一样了吧……就像他憋了一肚子坏水,随时准备搞死你似的。明明长得那么帅,居然能把我看得不寒而栗。”
      那时候赵潭是怎么回答的?哦,“他就是有那个打算。”

      赵潭不耐烦地扯松了自己的领带。俞思言正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看到他的动作,立刻皱起了眉头。
      赵潭吞下习惯性要冒出口的挑衅,转了个弯,说:“恢复得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俞思言没搭理赵潭不知真假的关心,开门见山地说:“赵总拿了一些我的私人物品,我希望你能还回来。”
      赵潭起初一愣,还以为对方说的是公司。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俞思言指的是自己之前特意从家里拿走的他的证件和护照。
      “你最近要去哪里吗?”赵潭虚伪地笑了笑:“作为你的老板,我并不记得有批你的假。”
      俞思言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直接掏出了封信,递了过去。赵潭看到信封上用隽秀的字体写着“辞职信”三个字,脸色阴沉了几分。
      “按规定,你还得在公司多干一个月,”赵潭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吧。”
      俞思言沉默地看着赵潭,像是在解什么谜题,最后有些迷惑地说:“赵潭,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为什么还要把我留在公司?我救了你一次,还不够吗?”
      “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虎?”赵潭笑出了声:“俞思言,你现在充其量不过是只病猫罢了。你以为离开公司,离开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就不用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吗?”
      俞思言仰望着因激动而不自觉站起来的赵潭,眉头紧锁。
      赵潭俯视着他,笑容几乎狰狞:“你别想跑。”
      “既然回来了,就暂时别走了,”他转身离开前从眼角里瞥了俞思言一眼,温柔地说:“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就回公司上班吧,俞秘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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