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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夜 十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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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夜 十元上
贪字得个贫。
这句说话是人都听过除非你不是人。
可有些人不是贪心,而是真的有需要,比如现在的我。
表哥他带我去吃的不过是老麦而已,不过表哥对贪的惩罚有点深刻,所以还是一个餐,加大,再要两个苹果派,然后再加个新地好了。
这次我没有要表哥说些故事,应该可以平安地过。
「廖守峦,难得你来将军澳找我而又不是为了乱七八糟的事!」当我正在吃一个苹果派的时候,表哥竟然已经叫了他的朋友来。
这个男的看到我,然后问表哥:「认识的吗?」
「他是我表弟。」表哥说。
「你好,我叫文梓轩,你叫我车干就行了。」又一个叫梓轩囧。
这个人也很顺应如流,世界仔,反而显得我太木。
立马放下手上的苹果派,擦了一下手笑道:「我叫潘浩天。」
「我表弟想听故事,这次你来说一个吧,别那么呕心,我表弟吃不下的。」表哥自己拿了新地吃起来。
你不也没吃过一口,说得好像将饭菜包起来的不是他似的。
「哎,哪有那么多事呀,我的心脏还受得了吗。」文梓轩瞇起眼笑。「浩天弟弟呀,你想听甚么故事呀?」
不怀好意……
「你还是不要说了。」其实没吃午饭是真心饿。
「放心,我不会像你表哥说些吃的。」其实我表哥也不是说吃的,只是会联想到吃的食物而已。「我就来说一个吧,那是有关系到钱的。」
他又看了表哥一眼,摊开手问道:「没问题了吧。」
其实我想拒绝,但这个文梓轩明显是不会罢休,有谁不喜欢欺负比自己小七、八年的小孩子。
一个十元可以买到甚么?在麦记可以买两个苹果派,两包细薯条,两种特(贵)价包,可能还有其他,所以十元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一顿饭的存在。
这是发生在某比较老的城区,发生在一个青年身上。
那个青年,叫他Mic,他是一个在留美生,不是有钱的那种,所以他回香港是要打工赚生活费。他没有补习,而是找了一家公司作为一个电话接线生,由于他年轻无为,又无长相和脑子,所以他是去做夜更的,晚上的电话相对比较少,这样对他对公司也是好事。
他的那更是下午三点半到晚上十二点,可以赶到尾班车之的,就在他家前一个街口下车。
晚上十二点半,那个地方依然人多,因为那个地方开到凌晨的店铺不少,尤其是糖水铺。
所以在这些时候见到老婆婆也不出奇。
以前看过一些鬼故事,总是说深夜的时候会见到一个老阿婆推着一架木头车,承着几缕轻烟,然后一转到小巷之内便全然不见了。有人说,这个是孟婆,那些像地瓜糖水的便是孟婆汤。
世人敬而远之,可地府有些兄弟,求得百世,也未能得其一碗,不能进入轮回。
当然这不关Mic的事,他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而且那不是孟婆。
那个女人坐在糖水店门口,没有进去,她驼背,夏天时他竟然穿着冬装,衣服都已经糊成一团,头发也花,出来的人却将她视而不见。
说话声音也很小,就只是问一句:「有没有十元。」
Mic回国的前几天都没见过这个老婆婆,当时他就好心,给了对方十元,但这十元就被刚出来透气的糖水店老板娘打断,那十元当然也没给到那老婆婆。
那个老婆婆似是没见到那十元钱,继续在糖水店门口叫着。
Mic觉得有点奇怪,他看着老板娘,老板娘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便回去自己的糖水店了,这不是八卦,只是想知道老板娘为甚么要这样对待她,这个女人还是很可怜,而且与白天旺角那些死仆街不同,听他口音和衣着,她是真的需要那十元的。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她说,这不是老婆婆,她死了好久了。老板娘已过五十,也许差不多六十了,是前五六年从另一区回来开店养老的,所以才会知道她的事。
以前也见过这个老婆婆,老板娘当时好心,给了她十元,不过第二天还是见到这老婆婆,她就开始怀疑老婆婆是不是当这里是善堂了。这店开了一个月,那个老婆婆就在这里站了一个月。
而老板娘为何会知道这个老婆婆不是人,其实只是十次很偶然的事。那次已经是凌晨三点,老板娘去倒垃圾的时候又见到那个老婆婆,她走得很慢,甚至走出马路之时也同样如此,然后一辆夜更巴士驶过,她来不及尖叫,已经没了那老婆婆的影子。
所以老板娘就知道这不是人。她又尝试找过道士来,那道士说,当年的事只能当年解。第二天深夜,又会见到这个老婆婆在门外,而且只有她见到,其他人客似乎是见不到的,反而是生意慢慢地好了起来,老板娘也就不再理会有这么一个人物站在门外了。
Mic大约明白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见到这个老婆婆,不过老板娘说到这样,似乎也只是不想自己会与这些东西有接触而已。
「可是老板娘,就真的没问过这个老婆婆一句?」
车干吃了一口苹果派,说:「没有,正常呀,你见到鬼,莫非你会走过去搭讪?」
可她在老板娘的店五六年之久了,是人是鬼,家宅何地,也应该打探清楚了吧。
不过老板娘就是没有这样做,任由她这样由老婆婆在这个地方。
这些总会有原因的,老婆婆在这区那么多年,十二点之后才会见到的,还在这糖水铺那么久了,怎样都会有原因的。
Mic一家算是三代住在此区,是在爷爷那代比较有钱的时候买来的单位,父母在这里出生,老街坊一名,Mic在这里长大和读书,可他出生到现在,也没听过自己这区有甚么怪事发生过。
直到隔个星期之后的假日,他和他妈去买菜的时候,说到他是个孝顺仔,帮他妈拿重物,然后当然是谦让了一番,中国人思维。老母和菜贩说着,就慢慢说到这地方的一个老事。
Mic的妈先是说了,别指望她买东西给他,可现在的Mic更想知道这老事是甚么。
当年他们两个都太小,都是想父母和街坊事后讨论回来而已。
当时母亲这一带地方还算是有人情味,街坊邻里也好,送货收货也好,起码知道对方的姓氏。当时有个女人姓陈,她的两个女儿也姓陈,所以也他们也应该知道这家人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离婚也不是甚么韾香的事,更何况是当时。不过当年街坊还是很友善,这一个女人养两个女儿也很辛苦,所以邻里帮过他们不少,而这个菜贩便是其中一人。
她也就十来岁,大好少女,她妈妈作为一个菜贩,自然会知道很多八卦,比如说陈女士的事情,他们也大约知道。
陈女士长得不是美,但那种娇柔的性格也的确会酿成那个悲剧,不知道在甚么时候来了一个传言:陈女士本来是九龙塘某土豪的二奶,然而被大婆发现了,所以才被打走,到了这个地方落脚。
然后开始有人说,没想到这个女人看上来那么温婉,却是个□□,而且也很蠢,待在男人身边那么久却一个银都没有捞到。
陈女士的确是清贫,可是在那个时候,一般勤力都会有人聘的。陈女士当年出去新蒲岗工厂上班,去的是织布厂,一天十二个小时那种,女儿们就被放在邻居那边。
邻居姓黄,与陈女士一样也是比较穷困的人,不过他们的穷是因为孩子太多,有八个,先生是技工师傅,人很老实也很守本份,唯一不好就是个烟枪;太太是贤妻良母,嘴巴也严,所以那两个女儿在黄家也能好好地成长。
然而女儿一大,便会开始有个问题:为什么人家都有爸爸,但我是没有爸爸的呢?
而且黄先生一家虽然穷,但还是比陈女士一个工厂工人薪金要高,所以每年新年出花红和双粮,起码八兄弟姊妹都有新的衣服。
所以大女儿十二岁的新年那天,她问了母亲会不会有新年礼物,陈女士看了她新买的电风扇,她已经没有甚么钱去买新东西,所以她只能对这两个女儿说声抱歉。
菜贩说起那大女儿也是唏嘘的。
如果那两个女是乖巧的,也许还是不会发生甚么事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遗传父亲,还是楼下公园的那些街童的出言侮辱。小女儿还好,就是读书不好而已,妳而大女儿不省心,黄太太也没有权去管她们,陈女士也算是操碎了心。
骄纵的小孩都是被人宠出来,其实这不是完全的真相,有些小孩的骄纵是因为他们的自卑,他们不想被人见到自己的缺点,所以会武装自己。可相比起无缝的千片金甲,这些又沉又重的石冑不单会戳伤他人,同时也会戳伤自己。
陈女士供两个女儿读书到中三,当时来说陈女士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母亲。当时这样的环境,陈女士绝对可以在小六时让她两个女儿出来上班,不过她没有这样做。
「廿四孝母亲呀。」
「对呀,Mic说起她来也是唏嘘。」车干说。「夫孝,始于事亲。本来孝其实是儿女对于父母的爱,可是不知道甚么时期开始,这世界就变了,父母不是孙子,就是怪兽,父不父,母不母。」
「其实也不是不对。」表哥说。「当然要在没有影响到家庭关系的大前提下。」
「如果这样的母亲与这样的女儿酿出悲剧,你肯定不会再这么说了。」
「你魔怔了。」表哥说,他已经吃毕自己的新地了。「继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