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书生]他是恶鬼，也是佛陀》不盈倾筐

3、中殿

　　第三章
　　年华如水一般从指缝中溜去，当初谈鬼色变的上至王室下至百姓都早已将他淡忘，仿佛从没出现过这个吸血鬼一般。
　　李允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王，这个国家在他的治理下，愈发昌盛。
　　而我也终于成为了一名真正有力量的人类。
　　五年后。
　　“主上真的很宠爱娘娘与世子呢。”新来的张贵人色若春晓之花，正朝我微笑，努力得使那个笑容既不落于谄媚又显得敬重。“知道娘娘睡得不好，主上便不顾特意出宫去广福寺求来了这些安神药。”
　　是位美人，她的笑容也拿捏的刚刚好。
　　然而我无心欣赏，只打了一声招呼便牵着儿子回去了 。
　　我不愿将自己的时光消磨在无意义的后宫中争斗中。
　　走进李允的景福宫，迎面便是苦涩的中药气味。
　　不等我提醒，世子李承便上去向他躺在病床上的父王请安问好。
　　不愧是我父亲的后代，懂伶俐，善察眼。
　　这些年，李允身染沉疴，大部分的时光便是缠绵于病榻。
　　“中殿，你来了。”李允摸了摸李承的头，将目光吃力的投向层层叠叠的上书之后的我，泛起一个虚弱的笑，抬起一只手。
　　我走到病床旁边去，握住那只抬起的手，因为长期缺乏运动，有些乏力的僵硬，而这只手的主人，在几年前还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我来探望您，主上。”他的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甚从前，大约是出宫受了寒之故。
　　真是佩服他意气用事的精神。
　　“中殿，”他努力地是自己的微笑显得活泛先，因为长久生病而不再璀璨的双眼此刻亮晶晶的，像小孩子渴望要到糖吃般期待地看着我:“前几日求来的药，有没有用？”
　　我鼻尖微微泛酸，嘴上却是奚落:“您不该意气用事，生病的人应该谨听医嘱才是啊。万一加重了病情如何是好？”
　　他不理我这些话，像个小孩子一般地固执:“有没有用？”
　　“有用，有用。”为了不让他纠结于这个问题，我一边忙不迭地的回答，一边将他伸出锦被的手重新塞回去。
　　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躺在病床上都不那么安分。
　　“那中殿准备怎么奖赏我？”他得寸进尺，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
　　都不如他儿子来的成熟。
　　“中殿，你再靠近些，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照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是越来越……”我话未说完，却在低头的过程中感受到有两片柔软的什么擦过我的脸颊。
　　“竟然没亲到……”幼稚的罪魁元首在原地委屈地自言自语。
　　……前面是我错了，他现在根本就是个三岁的登徒子。
　　我无奈的将脸微微凑过去:“那您便再来试试，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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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也随流水去，李允在病床上撑了几年，终是要行将就木了。

　　我还记得他临死那天，屏退了左右，徒留下我一人在旁。
　　“中殿，咳咳，你还是那么美呢，几乎不曾变化。”说到这，他竟像个稚儿般委屈的嘟起了嘴，“而我却老成这样……”
　　“主上，您一点都不老。”我这边劝着，他却兀自转了话题:“这些年，你处理的政务都很好，大臣们都看不出来呢，咳咳。”
　　……自然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只不过那些看出来的，全都被我流放边疆了。
　　“以后世子登基，还是要靠中殿多多辅佐，咳咳。”
　　“主上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将他钻出锦被的手放回去。
　　“事到如今，中殿还要说这些话吗？”李允摇摇头，吃力的微笑。
　　“不过没关系，中殿不肯给我讲那个秘密，我却有秘密想跟中殿讲。”他招招手，示意我走进。
　　“等主上养好身体，再同臣妾讲也不迟
　　“不。”他的倔强有些许少年姿态，竟让我想起年少。
　　我叹气，认输。走到他身旁。
　　他小心翼翼的要抬起手，然而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十分吃力的，我俯下身，好让他轻松些。
　　他将手抚上我的脸庞，将唇贴在我耳边，极轻柔地、极缓慢的的在我耳边说到，因为虚弱只能发出些许气音“那些药太苦了，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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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在原地，敢情他说的秘密就是这个？
　　“主上，你该好好休息了，我明日再来看你。”我转身欲走，不想跟这个无聊的三岁君主计较。
　　“咳咳，”他并未阻止我，只是在那断断续续地说这话，“别人说娶妻不娶美要娶贤，果真如此呀，中殿，你呀，美是美，只是离贤还差的远呢，连我的口味都不曾注意到，下次，你换些甜的好不好？我喜欢吃甜……”
　　声音渐渐小了，最后归于岑寂。
　　他这个人，年纪越大，越不安分，睡个觉，总喜欢将被子踢到一旁，连生病的时候手都要伸到外面，因此我不免要将他的手塞回被子。
　　然而这个人实在是可恶，你帮他塞回去了，片刻他又给你伸了出来。
　　他倒是乐得轻松，可惜累煞了旁人。
　　这次他的手再也不会伸出来了。
　　毕竟药里放了鸩。
　　我顿了顿脚步，并未停下。
　　怎么还会有下次呢？下辈子，我们也不要遇见了，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