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书生]他是恶鬼，也是佛陀》不盈倾筐

4、大妃

　　第四章
　　李允死的很早，我却活了很久。
　　我记得我死的那天，宫殿里黑漆漆一片，就像我当年第一次进到地宫一样。
　　“殿下是没点灯吗？”我努力睁大疲乏的双眼，也只能看清微弱的光源。
　　“怎么会呢，母亲，这宫里点满了灯。”
　　噢……我便想起了，我已经九十岁了，我的眼睛比我腐朽的生命还要过早的衰老。
　　在黑暗里，果然比较适合回忆。
　　我又看见了，那日投向我的眼神。
　　他从未这样看过我，深深的，深深的，仿佛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念及此，我嗤笑，觉得自己实在是愚不可及。
　　他可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鬼。
　　然而我的眼前竟浮现那日他灰飞烟灭的场景了。
　　大概是眼瞎了，所以脑海中的记忆变的无比清晰起来。
　　是以往记忆和梦境中不曾有过得明朗。
　　自从鬼覆灭后，我便时常梦见鬼死前的画面，却又同雾里看花一般，雾蒙蒙的，教我看不清楚。若是日日梦见倒也还好 ，最怕的便是在你要忘记的时候，这个梦境便不知从何处溜出来。
　　说来好笑，我，这个国家曾经的中殿，现在快要死去的王大妃，已故君王李允的女人，这几十年的梦境里，竟全是鬼一人。
　　许是我欺骗他的报应吧。
　　然而此刻的场景着实清晰，鬼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看清了，鬼投向我的眼神，没有被背叛后的愤恨 ，只有我看不懂的奇怪的神色。
　　我年纪很大了，懒得去猜那是什么意思。但照在他脸上的明媚阳光却让我艳羡不已。
　　“殿下，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母亲，此刻是巳时。”
　　“殿下，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年迈的君王紧张起来了，就如同他刚刚登基的那年，他的这位母亲，政治上的手腕异常灵活，仿佛不似个女人，前朝，后宫没有一样不是被她治理的服服帖帖的，在其他方面她也善于励精图治，以至于民间都在流传“认大妃，不要王”这样的传言，朝政方面服从于他母亲的甚至多过于服从他，这种情况在他亲政后也没有好转，若不是还有些老臣帮衬着 只怕母亲是要学那宗主国的武皇后了！
　　母亲此时要出去，是要同他人联系，亦或是……别的阴谋？
　　他好不容易趁着这长寿的母亲病重，拿回了大部分的权利，又怎么能在此时让他毁于一旦？
　　他明着是说母亲病重需要静养，实则是将她软禁了起来。
　　她一连几年都不曾提出异议，又怎么会突然在今日！？
　　我感受到了君王的迟钝，明白他的忌惮，我轻笑:“只是年纪大了，怕冷，若是外面在下雨，也无妨，你且将那烛台取过来。”
　　李承不明白他的母亲让他取烛台干什么，然而她已经让步了，他也乐得陪她胡闹。
　　“已经取来了，母亲。”
　　“什么颜色的。”
　　“红的。”王大妃病重，要用红烛冲冲喜，用白色是不吉利的。
　　“换成白烛吧。”以前地宫摆满了白烛，其实我知道，吸血鬼在黑暗中视力也极佳，我以前不懂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联想到他死前的在阳光下的笑容，我隐隐明白了什么。
　　因为向往不能得到的人心，向往变成人，所以也向往人类所向往的光明吗？
　　李承取来了白烛，我挥挥手示意他退下，我吃力的伸出手，朝着那视线中模糊的光源伸去，纵使我衰老至此，在碰到焰火时仍敏感的感受到了一丝疼痛 。
　　“你就不怕他知道你是我的人后抛弃你吗？”
　　“你都不怕受伤的吗？”
　　鬼一边拈起一抹烛火，一边问我。
　　他碰这些烛火的时候都不怕疼的吗？
　　我在心底里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