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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落星崖 ...

  •   夜凉如水,月圆如镜。

      家宴散后,南慕谣三人往揽月台赏月放灯去了,湖边南衍书抱着两岁的儿子看妻子放水灯,南远歌出了主院到了落星崖瀑布下,轻身几个起落,像只鸟一样轻飘飘飞上了崖顶。

      站在地势最高处,能看到青鸾谷里有许多团朦胧的光晕,也许是南家主院悬挂的琉璃宫灯,或者是乘风而起的写了吉祥祝词的祈福天灯,又或是越秀河上漂着的荷花灯。

      照亮黑暗的人间灯火里,独独缺了南清辞那一盏柚子灯。

      他跳到一棵树上坐下,取出适才带出的柚子,并指为刀,小心地挖走果肉,再点亮一支短短的蜡烛,插在碗状的空柚皮中间,最后将做成的柚子灯捧在手上,静静地端详。

      崖上风大,水气浓厚,那点用灵力护持的火焰却兀自烈烈的燃烧。

      察觉到一道冷如刀锋的视线,南远歌背脊一紧,低下头去,看到月光下一袭浓重剪影,是叶昔庭。

      沉默了一瞬,南五公子努力想找个话题,“仙君,吃柚子么?”

      叶昔庭的黑衣在风里簌簌翻飞,明明水声磅礴,南远歌却清清楚楚听到他说:“你和南清辞很像。”

      心口骤然紧缩,南远歌问:“仙君看到了什么?”

      叶昔庭冷冷道:“看来月澜舟没教过你不要多话。”

      南远歌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仙君看到了什么?”

      柚子灯里的蜡烛燃尽,呼的熄灭了。

      “咔嚓”一声,南远歌坐着的那根树枝突然断掉,他一头摔了下来,还被柚子灯砸了一下脑袋,狼狈的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接着是大片大片的画面如浪潮般在脑海里席卷而来。

      南清辞在打磨一根竹笛。

      他坐在一株梅树下面,神情很专注,每打磨几下就要停下来确认。然后有一个声音说:“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发出这声音的是一道模糊的人影,他蹲在南清辞身前,看不清楚五官服色,整个人像包裹在浓重的雾气里。

      南清辞微微一笑:“你会的我都不会。”

      “戚!我才不信!”人影伸手摸了摸那管快要完成的竹笛,道:“先说好,这笛子送给你家表弟之前,要先吹给我听听。”

      “好。”南清辞应了,唇边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

      三清广场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南清辞带着一众正阳宫弟子正在练剑,整整齐齐的队列里,忽然有个弟子站不稳摔了跟头。那弟子年纪很轻,一脸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站回去,继续比划剑式,未几再次“哇”一声摔了个狗啃泥,脸埋进冰冷的雪里。

      他见南清辞望过来,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有、有人推我!”

      南清辞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将那名弟子扶起,还给他拍拍染了雪尘的道袍,解散了众人。

      待广场上无人,南清辞才无奈地唤:“千寒。”

      面容模糊的人影从一旁的石柱上跃下,理直气壮地说:“别教训我,谁叫那个不长眼的小子昨日打破了你房里的东西。”

      南清辞失笑:“打扫的时候没注意磕碰了而已,不过是个摆件。”

      千寒非常不满:“那个小瓷马是你三岁就带来的,哪里是寻常摆件!”说罢一把揽住南清辞的肩,“走走走,回去我给你粘起来,保证看着跟原来一样。”

      天上又簌簌地下起雪,南清辞的声音在冷冽的北风里仍温柔如初:“千寒,以后莫要再戏弄师弟师兄们了。”

      “啧,啰嗦!”

      ……

      年幼的南清辞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稚气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桌上有一碗喝了一半的褐色汤药。千寒从窗口跳进来,叫着:“清辞,我们去……你病了?”

      “咳咳咳。”南清辞想要说话,被窗外卷进来的风一刮,却一连咳嗽起来。

      千寒关了窗过来一探他的额头:“这么烫。”说着掀开被子把他抱住,责怪道:“病了还不知道关窗,夜里风大。”

      烧得昏沉的南清辞倚着这个雾蒙蒙的人影,迷迷糊糊道:“你要来,我不关。”

      “病得傻了,天下有哪扇窗挡得住我?”

      “千寒,你身上凉凉的。”童稚的声音里饱含睡意,南清辞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千寒紧了紧被子,话里带着笑:

      “因为我是属于冬天的啊。”

      ……

      “为什么要刻木兰,不刻梅花?”千寒歪着头,高高举着一枚白玉扇坠,左看右看。

      南清辞从书卷中抬头,慢慢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

      千寒嗤笑一声:“你那个四弟上回来正阳宫看你,活脱脱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的样子,哪里懂得《离骚》。”

      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南清辞微笑道:“四弟虽然爱玩,但确实是个真君子,当得起。”

      “行了行了,在你眼里几个兄弟就没有不好的。”千寒把扇坠放下,一把抽走南清辞的书,“看一天了你不累?后山的杜鹃开了,我们去那里喝酒。”

      “修道之人不宜饮酒。”

      千寒抓住南清辞的手就往外走,乱七八糟的说道:“你看花,我看你,我喝酒,你看我!”

      ……

      南远歌维持着一个倒在地上要起不起的姿势,束发的莲冠有点歪,漏出几缕发丝,素白衣袍上还滚落着一大团柚子肉。

      恍然间,脑中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终于平息下来,他感觉到一只沉沉压在肩上的手,对上了一双距离极近的,寒星般的眼睛。

      夜风猎猎,水声轰鸣,一天明月白如霜。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谁,是南远歌,还是正阳宫上那个一身白底蓝色云纹道袍的南清辞。

      “卯时,码头等我。”不待他说出只言片语,叶昔庭已出声,然后不再看他,回首消失在轻烟弥漫的夜色里。没有说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但南远歌知道无需再问。

      他们要去正阳宫寻找一个名叫千寒的人。

      但也许,根本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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