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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惊梦 ...

  •   青鸾谷五个公子里,南清辞和南远歌一向是被人一同提起的。

      他们两个相差五岁,一个师从道门高人清微真人,一个跟随隐世先天望春君,不管是长相、经历,还是天资,都极为相似。

      南清辞悟性绝佳,堪称全才,自小便很有些名气,加上为人温和,待人极善,无论何时见他,总是面带怡然微笑,似乎这世间事于他从无不如意,是极招人喜欢的性子。而月澜舟隐世多年,行事神秘,南远歌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人,外间对他全然不了解,于是也避免了对两人的一番比较。

      那天夜里,南远歌从叶昔庭的金天别院回来,意外梦到了南清辞。

      梦里重演的是他八岁那年中秋夜的一桩往事。

      他年幼离乡,与家人见得不多,性情也谈不上开朗,与几个哥哥相处总有怯意。那一年师尊也不再陪他回家,中秋家宴后,他看着众人去揽月台,想跟上又不敢,独自坐在湖边发呆。后来二哥南清辞回来找他,把他拉到水榭里,用小刀挖了柚子肉给他吃,然后在柚皮上雕出许多纹路,插上蜡烛,穿了丝线,做成一盏形似莲花的柚子灯。

      穿着白底蓝色云纹道袍的少年,微笑着把灯塞到他手上,带他去找其他兄弟。他提着那盏柚子灯,手被二哥牵住,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皆披了一身莹白月光。

      他至今仍记得那只手的温度,和二哥的笑容一样,令人感到既温暖又安然。

      但梦里的他们没有走到揽月台,南清辞就忽然放开了手,独自一人,越走越快,渐行渐远,在他的前方,是一片虚无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急了,大喊,“二哥,不要去!”一出声才发现,哪还有什么柚子灯,而他也不再是八岁孩童的模样。

      南清辞回过头,眉眼宛然与二十岁的南远歌如出一辙。

      “五弟,有些路总是要走的,哪怕通往的是宿命。”

      “二哥,你到底在哪里?为何我们到处都寻不到你?”

      “我在我应待的地方。”南清辞微微一笑,直如春风化雨,“五弟,不论今后发生何事,你且记得,二哥这一世,从来未悔。”

      南远歌倏然惊醒,窗外天光将明不明,昏昏昧昧。

      这梦来得无由,去得无端,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

      南楚鸣会求助于退隐的叶昔庭,全因他有一项特别的天赋。

      每个人一生都要接触使用许多物品,衣饰、碗盏、纸笔等等,不计其数,但凡沾染了人的灵气,其上便或多或少会留下记忆的残影,而叶昔庭便是能看到那些记忆的人。

      南远歌在九莲峰虽然从不曾听月澜舟细说流花境之事,但五大先天这样的辉煌人物,多的是口耳相传的事迹,加之青鸾谷的书库藏书丰富,详实记载多不胜数,他在早些年也因好奇翻阅过不少。

      在他读过的《流花境秘闻录》里,叶昔庭的这项能力被描述得神乎其神,什么接触死者即能知悉凶手面目,精巧机关轻轻一碰便能重现制作工序,一切秘而不宣的事情到了他面前都会被洞穿。

      这本书究竟有没有夸大南远歌不知道,少时他是被里中五花八门的内容所吸引,比如月澜舟被称为望春君是因为容色俊雅望之如春山含笑,极天君殊无妄曾连夺五届合修比试大会魁首而被禁止再参加,女先天萧锦瑟能以一把极细丝线将湖水截为两半,还提到云巅十二重是由流花境首尊夙情将云暮山山峦拔起升至高空送予叶昔庭而来。

      只是不管哪本书,结局总是相同,渊裂迷涧仙魔大战,流花境三千弟子倾尽全力关闭魔族通往人间的通道,无一生还,参战的三位先天也力竭身死。

      逝去的传奇如同架上藏书,渐渐积了灰,蒙了尘。

      南家大公子南衍书是中秋那日回到的青鸾谷,并将带回的一口红木箱子送进了金天别院,里面装的尽是从正阳宫南清辞房里取回的东西。

      干净的白底蓝色云纹道袍,竹笛,雕成木兰形状的白玉扇坠,山水画,绘了兰草的茶杯,大量的书,装满干燥白梅的香袋……按捺不住急切心情前来围观的南家众人屏息看着那些东西,仿佛又看到那个温柔的南二公子。

      林子川拾起那管竹笛,眼睛发红:“清辞哥……”南慕谣亦摩挲着木兰扇坠半晌无语。

      林若弥勉强笑道:“莫打扰叶云主,今日佳节事忙,都到外头做事去。”

      叶昔庭倚在门边,冷眼看着他们。林子川毕竟年少,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趁机自告奋勇:“我留下来帮忙!端茶倒水还是洗衣做饭,叶云主尽管差遣我!”边说边拍了拍单薄的胸脯,很是豪气万千。

      南明赋露出个嫌恶的表情,“你当自己是田螺姑娘么?”

      叶昔庭漠然示意南远歌,“你留下。”

      遭到无声拒绝的林子川幽怨地扒了一会儿门,被南慕谣拖走,别院里重归宁静,秋日的风卷起惊落的残花。南远歌问:“仙君有什么吩……”

      “出去。”

      “……”

      听话的南五公子抬脚就走,才出了别院的月亮门,“站住。”

      “在此守着,别让你那表弟闯进来。”黑衣的先天又露出了那种讥诮的冷笑,“这院里的墙都快让他爬塌了。”转身,两扇雕花木门随之合上,只余一句“沧黎出来你就可以走了”。

      南远歌向两边墙头一看,果然见许多杂乱脚印。

      没站多久,有几个抱着书册的侍女路过,不住瞟着他,窃窃私语。想着这段时日阳光晴好,她们应是将书库中的书拿出来翻晒,左右枯守也是无聊,南远歌便向她们要了几本书,用以消磨时间。

      待翻完两册游记,他注意到余下的书里,有一本题名《流花志》,封面上一朵半开莲花,并无署名。

      正想翻阅,沧黎冷不丁出现,趴在他背上探出个脑袋,“你在看什么?”

      南远歌吓了一跳,回身一望,见别院内中叶昔庭的房门仍然紧闭,青衣剑灵知他所想,笑嘻嘻道:“主人这边无事啦,有我固守,你走吧。”

      看看天色,快到开宴时间,南远歌匆匆与沧黎告别,回房换了身衣服,往宴厅而去。

      青鸾谷中秋夜宴,叶昔庭没有出席,主位上的南楚鸣夫妇因着白日见了南清辞的旧物触景伤情,神色郁郁,气氛很是沉闷。向来多话的林子川悄悄把自己的食案挪到南远歌旁边,低声问:“南五哥,你是怎么让叶云主注意到你的?”

      看热闹不落人后的南慕谣和南明赋也赶紧把食案挪过来,竖起耳朵。

      “我在马车上……”方起了个话头,南远歌忽然想到叶昔庭可能并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昏厥的事,于是直接略去了中间的过程,言简意赅道,“抱了他。”

      南慕谣眉毛一挑,“是我听错?”

      南明赋默了一默,“我听到的好像和你一样。”

      “哦,我还跟他打了一架。”南五公子又补充道。

      林子川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套路?”转而兴奋道,“真是独辟蹊径!那我今夜再爬一回墙,照着南五哥的法子做,叶云主也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

      南明赋额角流下一滴汗,“子川,你每次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吗?”

      南慕谣飞快夹起一只烩虾塞进表弟嘴里,平静道:“与其看你被叶云主打死,我还是先让你噎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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