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叶为歌》苏朵惜

3、南家

　　南家主院正门外，青鸾谷主夫妇领着几个小辈并数名谷中管事弟子，正等着相迎贵客。

　　待梁叔将马车缓缓停下，南楚鸣肃了肃容色，对步出马车的黑衣男子恭敬行礼：“叶云主。”身后一干人纷纷稽首。

　　黑衣男子点点头，道：“不用多礼。”

　　南楚鸣正欲将人带往正厅，却看见马车上又下来个人，眉目清朗，丰神俊逸，脱口便唤：“清辞？”

　　林若弥嗔他道：“什么眼神！”随即抢上一步，笑着握住那人的手，“小五，你回来了！怎么跟叶云主一道？”说着欢欣雀跃地看向马车，“难道望春君也来了？”

　　听到“望春君”三个字，黑衣男子看了适才同路的青年一眼。

　　“娘，师尊并未同行。”

　　南楚鸣拍拍幺子的肩膀，“回来就好，若你二哥也在，爹这昏花老眼怕是要分不出你们两个啦。”

　　“五弟五弟！”南家四公子南慕谣笑嘻嘻的过来勾他脖子，“死小子，几年不见怎么长得比哥哥还高了！”

　　一行人穿过九曲回廊，南楚鸣遣退门生，带着妻子和贵客进了内堂正厅，几个小辈勾肩搭背的沿湖边而去。离开前南远歌回头看向那个黑衣如墨的背影，身姿挺拔，如一柄绝世利剑，仿佛在马车上那无知无觉依靠在他身上的人并不存在。

　　“阿谣，姨父请回来的这个人是谁？”等到了水榭，林家表弟林子川迫不及待的发问。“你们看到他的剑没？好像很厉害啊！”

　　南慕谣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风流倜傥的样子，“当然厉害，他是那个住在云巅十二重的先天，和五弟的师父望春君一样出身流花境。”

　　“啊，你怎么不提早通知我叶云主要来！”林子川瞪大眼睛，一拍桌子，“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刚刚都没做点什么给他留个印象！”

　　“你想做什么？”南家三公子南明赋凉凉的问，“拜师？”

　　林子川道：“对啊对啊，谁不知道叶云主的剑艺天下无双。”

　　南明赋嗤之以鼻：“杀个鸡都不会，还妄想拜叶云主做师父，这都快吃晚膳的时候了，你还没睡醒么？”

　　“练剑跟杀鸡有什么关系？”林子川很是不服，“我就不信南五哥会杀鸡！”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南远歌老实道：“师尊和鹤归喜欢吃山鸡，我倒是常料理的。”又安慰道，“子川，杀鸡不难，我可以教你，你只要先……”

　　“五弟，我觉得这不是重点。”南慕谣冷静地打断他，转头建议道，“子川，你现在冲到正厅里去，当着叶云主的面跳个舞，掀个桌子什么的，他一定会对你印象很深刻，然后你再展示一下你的剑法，他定能看出你骨骼精奇，资质不凡，哭着喊着要收你为徒。”

　　“真的吗？这样叶云主就能注意到我？”林子川忙不迭地问。

　　“上次快雪剑徐然来拜访，梅师姐仰慕他，不慎用琴把他砸了个半死，最后两个人不是生了情意双宿双栖去了嘛，可见要想有好结果，过程激烈些也是无伤大雅的。”南慕谣笑得很是情真意切。

　　林子川双眼发亮，显然已是信了。南明赋看不下去，一巴掌拍他后脑勺：“阿谣那张嘴能把死人说得掀棺材板，他的话你也敢听，你要真进去扰了他们说正事，不等你跳舞还是掀桌子，我娘就先打断你的腿。”

　　“哦。”林子川仍不死心，“那我后面再找机会去自荐，不过叶云主都退隐这么久了，这次来青鸾谷是为了什么？”他笑出两个一深一浅的酒窝，“莫非是和我一样，来看漂亮的小姐姐。”

　　南慕谣一扇子戳他的头：“不正经，人家是来帮忙找二哥的。”

　　一时风过无声，水榭里的几个人都默了。

　　南家二公子南清辞是正阳宫掌门清微真人的首徒，和南远歌一样，三岁离家，在正阳宫修道，自幼便展现惊人灵力，天赋极高，是正阳宫后辈之中的翘楚。

　　正阳宫作为道门之首，时常会收到各地委托，因此弟子们也时常出宫除乱，当做修行历练。五年前，南清辞为了甘泉镇恶灵之事离开正阳宫，至此一去不回。青鸾谷和正阳宫曾派出许多人力寻找，均无下落，甚至设想到最坏的情况而起了招魂阵，却无任何魂魄来归。

　　浮世苍茫，那个总是温柔微笑的人无端消失在了这天地里。

　　南远歌探向袖中的水晶莲花，心下已猜到那片柳叶属于何人。

　　在马车上他看那黑衣青年灵气极盛，只知定是个非凡人物，没成想竟会是名动天下的叶昔庭。

　　二十五年前，仙门第一大派流花境与魔族大战，一夕覆灭，仅有两人存活，便是五大先天中的月澜舟和叶昔庭。此后，月澜舟避居九莲峰，叶昔庭亦在云巅十二重退隐，两人已成名数百年，堪称一代传奇。

　　“清辞哥会回来的吧？”林子川见他们都不说话，急道，“他还答应过要送我一支正阳宫后山的竹子做的竹笛……”

　　“当然会回来！”南明赋瞪他，“大哥已经上正阳宫取二哥的东西了，只要给叶云主看一看，就能找到二哥！”

　　“莫急，叶云主这样不世出的高人都肯为找二哥重新入世了，依他的能力，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南慕谣轻摇纸扇，不欲让气氛变得沉重，话题一转，向南远歌问道：“五弟，你怎会同叶云主一路回来？”

　　“只是恰巧碰上，我当时也不清楚他是谁。”

　　林子川惊奇道：“南五哥随着望春君修炼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叶云主？”

　　南远歌摇头，“没有，师尊不见外人，不出九莲峰，也从来不提流花境的事。”

　　南慕谣心思最是细密，了然道：“听说流花境灭门时，望春君恰好在东海闭关，来不及赶至救援，想必这是他最为憾恨之事，所以不愿旧事重提。”又叹一声，“爹也不肯提萧仙子的。”

　　南楚鸣少年学艺时，师从的是五先天里唯一的女子萧锦瑟，如今往事成尘，昔日恩师早成黄土白骨。

　　“不过姨父真的好厉害，能让南五哥拜望春君为师，又能请动叶云主。”林子川一脸欣羡，“阿谣阿谣，要不你帮我跟姨父说说，让他在叶云主面前给我讲几句好话。”

　　南慕谣认真道：“我觉得你去跳舞比较快，真的。”

　　如此东拉西扯的闲聊笑谈一番，林子川又闹着要去看南慕谣新养的鹦鹉，几人便散了。回房途中，南远歌忽然想起来，关于流花境，自己年少时也曾缠着师尊问过一次的，那时候，师尊神情寂寥，只幽幽回他：

　　“一个早已灰飞烟灭的地方，纵然细说从头，旁人又能真正了解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