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否？》百柏白稗

19、梅花易数指明路

　　第二天自起床气，冼红尘就用鸭蛋粉把自己额头上的朱砂痣涂得看不出来了。

　　家里人找自己，肯定会着重渲染她眉心这颗最有标志性标识的朱砂痣，冼红尘甚至知道这家客栈也被人问过，不过因为自己住进来的时候涂了泥巴，后来涂了粉，那个打听她的人也没有问出什么所以然来。

　　冼红尘遮好了朱砂，给自己画了和原眉迥然不同的粗剑眉，就出了客栈。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商街上也热热闹闹点起了灯，她孤身站在一片繁闹辉煌之中，环顾四周，只觉天大地大，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家，是家吗，不，那是一个囚笼。
　　冼良才和奶奶把她养在那个囚笼里，只等待价而沽，价码合适，就把她转移到别家的囚笼里。

　　如今最好的出路似乎也只有跟方远私奔了……然后祈祷一下，希望他以后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

　　冼红尘有些茫然地缓步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街边那个在收摊的瞎子算命。
　　还是良心价，一卦十文。
　　冼红尘摸了摸属于自己的那仅剩十文钱，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先生，我要算一卦，还算吗？”冼红尘的声音脆生生的。
　　“算。”那瞎子停了收摊，转身重新坐下来，对冼红尘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来。冼红尘依他所示坐了，把十个铜板递到他手心里，这瞎子单掌摊开，接了铜板手一握，食指中指在手心里拨币而过，数完了，就把铜板往怀里一塞，问：“姑娘是要算什么？”
　　“就算我自己的命运。”

　　那瞎子也不掐指，也不摆弄三通阴阳的铜板，闻言便微微一笑：“姑娘是一名少女，自西北方来，本卦便是上泽下山一个咸卦。你是算通命，这时辰便不算在里面了。泽二山七合为九，除六余三，动咸卦三爻，变卦是为泽地萃卦。”

　　冼红尘听不太懂，便问：“那这个卦是什么意思呢？”

　　瞎子笑道：“恭喜姑娘，你马上就要成亲了。”
　　冼红尘浑身一震，惊讶地看着这瞎子。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惊讶，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亲事呢？”

　　“咸卦即是交感之情，对方是个与你差不多大的少年郎，等你们成亲，你二人的这场婚姻将会和合美满，称心如意。变卦泽地萃，乃是鲤登龙门之象，精英荟萃之意，不独你二人将婚姻美满，此子将来还有大造化。坤土者，文章功名也，你未来夫君怕是要凭着科举之路直达天听啊。”

　　……这不是说她会嫁给方远？

　　这不大可能吧，她不信私完奔方远还敢大张旗鼓地娶她。冼红尘心中将信将疑，但她又觉得自己更不可能和秦好川情深意重起来，便想再试这算命先生一试。

　　她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道：“先生算得没错，我是快成亲了。不过现在有两个人想要娶我，他们一个叫秦好川，一个叫方远，都是你所说的要走科举之路的少年郎，这秦好川已是秀才了，素日在书院专职念书，这方远还是个童生，如今已经做了账房养家，我还没决定嫁给谁，不知先生认为这卦象显示的到底是谁？”

　　算命先生哈哈一笑：“显然是那个叫方远的少年郎。”
　　“为什么？”

　　“你这卦象山来生泽，变卦亦是坤土生泽，说明对方是个能和山土联系到一块的人，且对方十分喜爱你。那秦好川命中带着汹涌长川，水是多，偏偏土克水，不能和卦象所表之人相容，反被伤克，说明他被这山土之人克得死死的。这方远呢，听来便是天地方圆任他远之意，又是走之作底，又有行山过境之远，可见大地坤土之气厚实。你嫁的人一定是他无疑了。”
　　算命先生说着，又起身收拾了摊位上最后一点东西，看样子是准备走人了。

　　冼红尘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看他要走了，忙又说：“其实我快被秦好川纳作妾了，目下看来，方远是不可能正经娶得了我的，那我要怎么才能嫁给他呢？”

　　算命先生听了摇摇头，“你这小姑娘啊，不要想太多，也不要胡来。变出的三爻是咸其股，执其随，往咎。你只要随了那方远的主意，想来是定能嫁给他。往后呢，就放下过去好好过日子吧，哈哈……两个小朋友，居然还有那许多过去。”冼红尘听了怔怔的，待她再回过神时，那算命先生早就离开了。

　　随了他的主意……是要她听方远的，与他来一场私奔么？
　　但是他马上就要考试了……

　　冼红尘恍惚着回了客栈，还没进去，就被方远一把拉住，方远看看她完好无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给抓回去了。”

　　“我出去走了走。”冼红尘看看四周，“我们上去说吧。”方远也没有异议，转头一起上了楼。

　　附近打扫桌子的小二看看他俩的背影，摸出一张小像来对了对，自语：“长得挺像的，眉毛画过了，眉心好像擦了粉？”他擦完桌子，就取下肩上的长巾擦了擦脸，带着小像出门去了。
　　三百文钱换一个正确消息，抓到人给一两，就算消息错误也有二十文，这个消息不提供白不提供嘛。

　　冼红尘跟方远进了屋，关好门，方远就拉着冼红尘进了里头一些，跟她说：“你哥你奶奶已经发动你家族人在找你了，你准备怎么办？”

　　冼红尘便垂下眼眸来，画的剑眉只让她看起来英气了些，她到底还是追求美感，这样的装扮并没有使她变丑。冼红尘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双手有些紧张地交握在一起，不太知道该怎么跟方远开口提那个卦象。

　　方远看她柳眉微蹙，心里便有些酸酸涩涩的不明物质搅合在一起，他伸手拉住冼红尘纤细柔软的手腕，眼中黑光沉沉，语气忐忐忑忑：“你嫁给我，好不好？”

　　“跟你私奔吗？我不是很想做黑户。”

　　方远听她这么说，心中便是一喜，安慰她：“不用真私奔，假私奔更好，只要能拖延一些时日。只不过假私奔你就要先回家去，你敢不敢？”

　　冼红尘注视着方远的双眼，他看起来特别镇定，若没有算过那一卦，冼红尘当然是不信的，虽然总觉得这辈子和上辈子是有点不一样了，但她也不觉得方远能抢得赢秦好川。
　　他一个账房，怎么可能抢得赢？

　　但是那个卦……

　　冼红尘心中几番挣扎，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方远本来看她这么久没回应，已经自觉希望渺茫，这一下简直是意外之喜，一时竟只会笑，话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冼红尘捏着衣角，她的睫毛忽扇忽扇的，低声问：“会影响你考试吗？”
　　“不会！”方远立刻斩钉截铁毫不迟疑地回她。
　　“那……哪天？”
　　“事不宜迟，就明天晚上？你等我！”

　　冼红尘抿着嘴角点了点头。
　　方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抬手用大拇指一点一点抹掉了她额头上被鸭蛋粉遮蔽的朱砂痣，殷红的朱砂又显露出来，在玉白光洁的额头、青黑的眉间红得动人心魄，像是有着某种吸引人神驰魂摇的力量。
　　方远微笑起来，一双朗目也弯了：“你还是露出朱砂来最好看。”

　　冼红尘心略略一沉，勉强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冼红尘长长密密的睫羽颤颤的，她又微笑起来，看着便有些天然的几分含羞带怯，秋波盈盈了。方远帮她揩掉朱砂上的粉，已经离她很近了，只觉心口一酥，手脚俱麻，好似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也只看得到冼红尘那一双有些下意识躲闪的水眸……他忍不住朝冼红尘挨近了一点点，又挨近了一点点。

　　冼红尘当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男人都是这样的，许了你一些还没兑现的好处，就要先收个利息。但是冼红尘自己已经吃人嘴软，而且如今摆脱秦好川和主母的唯一希望都押在了方远身上，她现在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所以冼红尘也是站着没有动，准备给方远亲上这一口了。

　　方远看她没有动，果然又大胆了些，明目张胆扶住了冼红尘的双臂，就要低下头来……

　　门口忽然传来大力拍击之声，冼良才的声音响起来：“红尘，我找到你了，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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