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慢慢冷

3、第三章

　　话音刚落，长公主一把将我抱住，柔软的女体与我紧紧相贴，不免让我有些不习惯。刚要挣扎，就听见她微弱的啜泣声，隐约有泪珠落在我的肩头，打湿了那方寸之地，让我不敢妄动。拥抱了片刻，她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泪睫于盈，如凄如诉，唇畔间吐露出幽幽的芬芳，呵气如兰。

　　我被动的接受她的拥抱，她的抚摸，心下叹息，看来她这十几年过的很好，那个男人很疼她，她依旧那么美丽，那么惹人心赊。

　　我向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抬手作揖：“长公主殿下，太后命民女即刻出宫，民女不敢耽搁，请允许民女先行告退。”

　　“出宫？你要去哪？你不如跟我一起回府吧！”长公主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脸上带出几分喜意。

　　“公主殿下，今日进宫最主要是为了看望贵妃娘娘，这个时辰，怕是娘娘等着急了，如果公主实在喜欢这位范姑娘，不如改日请她到公主玩便是，国公爷吩咐您进宫安慰小产的贵妃娘娘，这可耽误不得。”云姑姑连声说道，细细的劝慰着娇弱的小主子。

　　“可是，本宫想让靖儿陪我一起回府，想来玉月是不会怪罪我今日没去她，明日再去就是了，至于宸郎本宫回去会跟他好好解释的。”

　　“主子，府中的悦姐儿和熠哥儿还等着您回去照顾他们，您就不要为这些小事耽搁了，”年长的云姑姑接着劝说。一听到女儿和儿子的名字，抚宁心中不由焦急起来，她的小哥儿还在等着她回去呢？想着出府时熠哥儿哭得脸都红了，要不是非来不可，她才不会舍得离开他片刻，如果今日不去探望，明日再出府，熠哥儿还不得把房顶都哭得掀起来，一想到这，抚宁的心都疼了。

　　“那靖儿你明日就来公主府找我，我很想你，”湿漉漉的双眼含情带怯地看了我一眼，便带着她的宫女太监扬长而去。落后一步的云姑姑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着我，眼底满是厌恶之意，很快，她也追上了抚宁长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贵妃的楚玉宫。

　　“范姑娘，天色已晚，请速速随奴婢出宫，不得有误，”宫女逢春眼睛抬得高高的，颐指气使地说道。

　　我只得又随着她们快步地往宫门走去，路过长春殿时，疾步走来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我还没看清来人，两个小宫女就跪下叩头。“奴婢参见皇上”，“奴婢参加皇上”，我也跟着跪下，“民女参见皇上”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一片明黄色的衣角从我眼前掠过，接着是一片藏青色的袍角和高帮的皂靴次节比鳞一一走过。

　　低下头的我并没有看到，皇帝扫过我的那一眼，眼底精光一闪而过，等到人影看不见人影后，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膝盖，继续向宫门走去，便听到迎紫和逢春说道：“皇上前日幸了楚玉宫的宫女代喜儿，今日就将她封为了喜贵人。”

　　“她可真是好运，居然乘着皇上去看贵妃的时机，入了皇上的眼，不定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胆敢背着贵妃娘娘爬床，简直就是不知死活，等娘娘腾出手来，你看她有什么好下场。”

　　“三年一度的选秀又要开始了，今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入宫伺候皇上。”

　　“听说英国公府的嫡女范以情才貌双全，又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近日一直在宫中陪伴着太后娘娘，想是不会少了她，还有……”

　　终于走到了宫门口，这一路就听到两个小宫女在议论着皇帝的终身大事，恨不能以身待之，不得不让人感慨皇宫女人的悲哀。看看时辰，离宵禁还有一刻钟，观兰早就等在宫门口了，两个宫女看架势要送我回深水山庄。

　　“两位姐姐，你看天色已晚，不劳你们远送了。”

　　“不碍事，太后娘娘吩咐了我等一定要送你回庄子，快走吧，”逢春不耐烦地喊道，右手伸到胸前挥动了两下。

　　我只好依言带上观兰乘车，踏上了回庄的路程，马车赶的很快，却丝毫感觉不到颠簸。一个时辰后，迎紫和逢春将我送到了深水山庄的门口，便火急火燎的催着车夫走了，留下饥肠辘辘的我直奔厨房，好一顿狼吞虎咽，才堪堪饱腹，厨房的妈妈便不再让我进食了。

　　离开厨房，独自一人走在偌大的山庄里，迎面吹来的凉风让我哆嗦了下身子。抬头望月，今夜星月无光，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荧火之光哪能与皓月争辉，显得有些渺小。感受着冷意侵蚀着全身，我抬脚走回了寝房，坐在半人高的赤金镶红宝石云镜前，我仔细的看着镜中的脸庞。

　　那眉眼，那神情，这一刻，我有些憎恶这张脸，抬手便拾起手边的黑漆小匣砸在那张秀美的脸上，云镜应声而碎，斑驳的暗影斜射在镜子的碎片上。我将头上的珠釵佩饰全都取下，脱掉身上繁复的玉色绣缠枝莲纹对襟广袖长袍和淡黄半臂纱衣，仅着一袭丈青色小衫和烟白罗裙走向浴室。浴室就设在西次间，白幔垂地，珠帘卷玉楼，白玉汤池里飘着艳红的玫瑰花瓣，室内雾气弥漫伴着淡淡的香味。听到声音跑进来的观兰看着地上破碎的镜子，沉默的收拾着，偶尔传来细碎的声响。

　　浴室里热气腾腾，诱惑着全身酸痛的我，我赤足走向水里，水流渐渐没过我的腰身，我的头顶，舒畅的感觉席卷全身。海藻般的长发肆意地飘散在水面，我在水底足足的待了两息，迎头冒出水面，满池的花瓣香气迷人，嗅的我有些微醺。池边银盏壶里盛满了兰溪秋露白，素手执起酒壶直接倒进嘴里，饮的急了，有些溢出了嘴角，蜿蜒向下流过我的脖颈，流进了滚烫的浴池里。一大壶酒下肚，我放声大笑起来，“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万丈红尘，当浮一大白。”兴致一来，我便轻声唱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

　　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阑干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阑干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

　　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阑干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阑干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阑干

　　边喝边唱，不知何时，眼前一黑，我便没了知觉。

　　听到浴室传来酒壶落水的声音，观兰知道自家姑娘又醉了，走进浴室，只见漂浮着玫瑰花瓣的浴池里，银盏壶半个瓶身没入水里，秋露白的清香一霎那盖过了花香，正汩汩涌入水中。雾气氤氲间，姑娘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有些贴着脸侧，巴掌大的小脸双颊坨红，不知是醉的还是热的。紧闭的双眼没有清醒时的慧黠，鼻翼间呼出的酒气若有似无，精致的五官下，白玉兰般的身子不着寸缕，突出的蝴蝶骨展翅欲飞，翩跹起舞。唤来伺候姑娘起居的婢女建蕊，两人合力将姑娘收拾好，替她穿上柔软的寝衣，烘干湿透的长发，将她送上黑漆嵌螺钿架子床，时有微风吹来，不知吹动谁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