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江怒

2、（二）

　　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摇曳，船只进了十里秦淮。

　　天色微沉，雨水已停。北侠下船，漫步行走，流连两岸景致，走过文德桥凭栏远眺，东西北三面宽畅通道，几百棵柏树，古木参天，郁郁苍苍。夫子庙，大成殿，黄色琉璃瓦屋顶，绿荫丛中金碧辉煌，三门之间均刻云雕浮雕，上嵌牡丹砖刻，紫铜燎炉，燃桐油火炬，好生气派。

　　“夫子庙……”北侠低吟两遍，摇摇头向别处拐去，莫说此处平常百姓进不得，便是进得他也全无兴趣。

　　走过文德桥，步至南岸进入乌衣巷。乌衣巷里尽是文人墨客，有的卖字画，有的卖古玩，还有挂着火红灯笼写贴测字谜的。北侠走过一套三进两院式小楼，里面灯红柳绿，衣香鬓影。他只将心思放在稀奇古玩上，全然未有留意，牌匾上明晃晃的妖娆字眼。

　　小楼二层勾栏处，一女子凭栏侧坐，身着杏黄对襟小衫，手里一方浅草丝帕。视线落在北侠身上，女子掩唇偷笑，好英武的侠客，好纯情的神态。进了乌衣巷，路过千娇百媚的彩裳楼却目不斜视的男人，还真少见呢。

　　女子一时兴起，忍不住逗弄老实的男人，手上微微一松，丝帕便落了下去。

　　浅草青青色，一飘一忽，止住北侠前进的步子，他抬手接住就听头顶传来娇俏的声音：“接住！接住！这风真是恼人，怎被它掀了去。”

　　北侠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便见着黄衣女子，颜如渥丹，美娇娘一只。

　　“大侠接得好啊，可否替小女子跑腿送上来呢？”她朝北侠招手，素手在空中一挥，露出半截珠白的玉臂，尽可能的施展姿色，她啊，想看男人脸红的样子。

　　北侠捏着手中丝帕，指尖一股淡淡脂粉香，他冲女子笑道：“我若不肯跑腿，姑娘便把这丝帕赠给我吧。”

　　女子一愣，原来不是木头疙瘩，随即嗔道：“这可不成，你若不愿送来，我下去取回便是，这丝帕怎能随意送人呢，你又不是我的恩客。”

　　话音未了，女子便提裙起身，北侠见了赶忙提口气跃上二楼，稳稳当当落在女子面前，咫尺距离，伸手递去丝帕：“我随口说笑，怎劳姑娘相迎。”

　　好……好功夫！见他背后缚刀，唤他大侠，没想到还真叫对了。

　　她大眼盯着北侠，接过丝帕称赞道：“大侠好厉害，让小女子开眼界了。”

　　“不过江湖把式，没什么稀奇。”北侠态度和蔼，笑容亲切，耐心回对。

　　她见北侠如此态度，戏弄心思又起，身形稍微朝他靠近，一双柔荑开始不老实起来，灵蛇一般攀上肩颈，一边调戏，一边媚笑。

　　“哎呀！”谁知正在心里偷乐，却突然怪叫一声，咬唇揉着手肘。

　　北侠双眉微动，一脸坦然，关切问道：“姑娘可是撞到哪里？不如让我看看。”

　　女子怀疑看他，艾艾伸手，结果北侠指尖刚往上一碰，她又哎呦一声连忙缩了回来，怒瞪一眼红了脸：“你这人真不老实！”

　　“姑娘不知，走江湖的若是太老实，难保不被狼叼走。五湖四海，鱼龙混杂，坏人太多防不胜防啊……”北侠语重心长，言辞恳切，末了又问：“你说是不是？”

　　女子涨红了脸，咬牙跺脚，指他半响，这男人没戏弄成，反倒自己被他戏弄一把，老娘今天算是看走了眼，这天底下，老实男人太少！太少！

　　又是狠劲跺了几脚，无奈埋怨睨他一眼匆匆离开。

　　北侠重重叹气，他虽然未开过荤，女人还是见过的，这搭讪手段未免嫩了一些，手扶朱漆勾栏，向外探了半边身子朝巷子瞭望，趁着尚未入夜，不如寻家小店歇脚。

　　笙与龙笛小提鼓，清细轻雅，殊可人听。执板唱叫，令曲小词，声音软美。

　　街市明灯燃烛，行人接踵往来，北侠一扭头却瞧见同船而来的缁衣公子，那人正在阑珊灯火下，一边执笔一边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