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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元节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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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变突起。
也就是在这时候,街道两侧屋顶的黑衣人对视一眼,他们一前一后松开手中紧绷的弓弦,弓箭离弦如一道光,黑白两色速度奇快,发出凄厉的啸鸣声,像是能切开空气似得。六尾箭以相同的速度爆射,突如其来叫人来不及反应。
箭来的极快,方渊清一下子做不出反应,他下意识的以为隐藏在阴影里的两名弓弩手是穆安歌埋伏下的后手。它们是从两边而来六尾箭矢之间带着些许的距离,又是上中下三个角度,六尾箭已经完全锁定了方渊清的退路。
“好胆!”穆安歌怒喝,几乎都没去看,只是余光一瞥便松了弦,又迅速从箭囊中摸出两支箭,然后徒手一抖而出,他的手臂与箭矢几乎模糊了身形,三尾箭离弦而出分别对上黑衣人的三支银白的箭矢,力度精准角度巧妙,黑衣人的三尾箭矢在穆安歌的弓箭下都断成两半,穆安歌射出的那支箭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扎在了大榕树上。因为穆安歌的力道大,弓箭在射中大榕树的时候箭尾还在不断震颤。另外两只徒手抛出的箭矢化作一道黑影飞进远处的苍岚内。
与此同时,在弓箭射中大榕树的时候,被穆安歌击断的那三尾弓箭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方渊清也用他的那柄黑色重剑挡下了另三尾箭。黑衣人的力道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比铁甲卫的力道大上不少,方渊清知道不能把力气耗费在这些杂鱼身上,他们不是穆安歌的人,方渊清多少心里也松了口气。
就见方渊清竖起‘苍梧’挡下那三尾箭,箭矢撞在‘苍梧’上力道不减,箭身甚至因为阻碍而微微躬起,“好!”穆安歌低喝,他倾斜身子用一个微妙的角度侧过‘苍梧’,那三尾箭被方渊清巧妙的卸掉了部分力,在旧力已去新力为生的情况下,那三尾箭已经没了威胁,先后落地。
屋顶上的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懊恼,他们一击不中也不留不约而同地跳下屋顶,丝毫没有声响的隐藏进黑暗之中,连半点气也不曾留下。这个时候穆安歌与方渊清都已经来不及追了,沉默了好久,穆安歌忍不住‘呵呵呵’笑起来。
“渊清啊渊清,你身上不过是一方地图拓片而已就引来多方势力的觊觎,嗯,让我来猜猜到底是青罗宫的人还是灵明宗的人。”穆安歌笑着说,他顿了一下,又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继续说道,“方才那一下想来渊清也不会算在我身上,如此,我这便来了。”穆安歌说完又重新举起了手中的青檀木弓,箭头直指方渊清。
“大司徒又怎么知晓不是你王族派来的?”方渊似笑非笑的盯着穆安歌,他说话的时候早已将精气神调整好,防备穆安歌突然的松弦。
但是叫方渊清没想到,穆安歌听了他这话突然垂下手思索,片刻后又说道,“自然不是我王族之人,王上若是不放心一早便告知我了,又岂会背着我又偷偷派了其他人来?我虽然与其余两位不太对付,可他们也是没个胆子违背王上命令的。你既然说起,我便说与你听,若是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灵明宗派来的人。”
“哦,为何?请大司徒解惑。”方渊清反问,他丝毫不敢有所松懈低垂着眸子去看穆安歌手中的弓,穆安歌能在一个呼吸间拉开数十石的弓,这样的力量方渊清不会去怀疑。
“自然是灵明宗,如今天下四方势力,你天衍宗与青罗宫手中都掌有一方地图原本,我王族有钥匙,独独灵明宗没有,你说,他灵明宗会放着一份拓片而置之不顾吗?况且我听说,前些日子赵杏生派了手下妖主去斯幕大河探寻,据悉是为了最后一方地图原本,不过,若是地图原本这般容易寻到,我王族也不可能放任灵明宗去寻。”穆安歌顿了一下,他像是临时想到什么,他望向方渊清,继续说,“若是我说这两人是你天衍宗教宗派来的,恐怕你要说我挑拨离间了。不过权当我好心给你提个醒。”
“不可能是教宗。”方渊清垂下眸子轻声回答。
“好了好了,无论是谁都好,你也莫拖延时间了,我还赶着回去抱抱我那些小宝贝儿呢。”穆安歌语气轻佻,但他表情严肃,他再一次抬起手,拉开弓弦,“接的下,我就要回去受罚了。”穆安歌低语,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箭矢离弦直奔方渊清心口。方渊清这一次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穆安歌射出的箭就像是能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他分辨不出箭矢从何而来。方渊清只能通过箭矢破开空气与风发出的悲怆声来辨别箭矢的方位。等方渊清辨出了方位,勉强将‘苍梧’抬起挡在心口的刹那,箭矢猛然撞上,暴击!
箭矢上带着一股山岳般的重力,海浪般叠叠而来!方渊清接连后退,他几乎能感觉到他那双上好的绒鞋鞋底要因为和地面的摩擦而生出火来,他的胸口就像是被重拳猛然轰击了好几下似得,他一口血吐出,沾湿了衣襟。也恰好是在吐出了一口血的时候,穆安歌射出的箭矢后力不足落在地上。
穆安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体内血气翻涌,他惊讶了片刻,饶有兴致地打量方渊清,说了句,“不错。”便小心翼翼的踩着马镫上马,坐在马上,穆安歌静默了一下,望着一地碎铁片,又说,“不错,离开前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要小心你们教宗。”
说罢,牵着马缰调转马头,这匹马也是奇物,在方才那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它几乎一直是一动不动,哪怕是那六尾箭一左一右射出的时候,它也只是瞪着马眼看着方渊清。
穆安歌轻抚着白马的马鬃,低声笑道,“在我的‘阵势’内,竟然躲过去了,有趣!”
其实穆安歌在刚踏上这条街道的时候就布下了‘阵势’,阵眼便是他□□这匹白马,他知晓方渊清在大榕树这一块区域内,于是牵马缓缓而行,就是他牵马走到大榕树下这一块儿区域,便是他布下的‘阵势’。在他的‘阵势’里,会被穆安歌他的‘气’影响,在潜移默化之中觉得自己不敌穆安歌,气势一弱,自然会输。
穆安歌缓缓而行,整个清河镇在铁甲卫的镇压下鸦雀无声,他捡起马腹边挂着的鹿皮酒袋,可他已经喝光了酒袋里的酒,他颇有些懊恼的摇摇头,可依旧是去了封口尝试着举起酒袋往嘴里灌,还有些酒香,酒液倒是完全没了。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马蹄声,穆安歌心里想着先去拿点酒。守在方渊清的打铁铺子前的奉常听见声响,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他颇有些担心自己失礼的行为被大司徒看见,虽然大司徒自身就是离经叛道的代表。
奉常一路小跑,可还没靠近穆安歌,他就听见穆安歌说,“去,将我的酒取来。通知镇长禁令取消,今夜大家都辛苦了,因为王上的大事而劳累了百姓们夜难安寐,我心里过意不去,顺便通知每家每户送上些钱稍作安慰,事后请镇长以凭据来府上做兑换。”
奉常在原地停下,以上礼问候并应答,随即离去。
片刻后,清河镇里守备的铁甲卫开始列队,甲胄与甲胄之间相互摩擦,发出如夜枭般叫人不安的声响,它们腰间的长刀‘叮叮当当’地碰撞在一起,动作随着奉常的号令愈加整齐,直至‘叮叮当当’的声音与铁甲卫踏步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一切皆如来时的样子。
这个夜晚注定是热闹的,距离方渊清的打铁铺子不远的一家茅草屋上躺着一个老头,六十余岁的模样,头发灰黑精神矍铄,一声青白色的长衫显得身子瘦长。看气质也应该是有风骨的人物,可唇上两撇八字胡却是叫人觉得有些猥琐。老头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捏着一个酒壶,酒壶里散发着米酒香甜的味道。他高举着酒壶灌酒,一壶酒尽,他嘴里啧啧有声,“哎呦哎呦,这般多吓人的玩意,老头子可怎么敢去打酒?这夜还长,没了酒老头子可怎么过啊!”他唉声叹气,“也不晓得这些个贵人还要多久才肯离去,接下去几天哦,清河镇可有的热闹看了。”他从袖口里抽出一根筷子,轻轻击打在仿青花羽瓷的酒壶上,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哼着歌。
清河镇口席地而坐的汉子听见奉常的号令,他明白是大司徒下了命令,想起离开的下轻州州牧与怀里的密令,他也不在耽搁,把还挂着血的弯刀随意挂在腰带上,将地面上垃圾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大步往镇子里走。他绕过铁甲卫在穆安歌的马前停下脚步,他刚要开口,远远传来一阵歌声,声音苍老而豪迈。
“传说上古有神朝,力压三教为首脑。只是好运不长久,空余躯壳惹人笑。”
汉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大司徒,谁这般大的胆子毫无忌讳的编排王朝?他想从大司徒的眸子里挖出一丝懊恼或者杀意,可大司徒的眸子里平静如水。他望着穆安歌,穆安歌也坦然与他对视,目光澄澈。
“听见了什么?”穆安歌问。清河镇里亮起火光,每隔五位铁甲卫就有一名高举着火把,火光恢弘投下一片漆黑如墨的阴影,风吹起来的时候阴影不断延伸摆动,穆安歌高坐在马上躲在阴影里,汉子恰恰站在火光的边缘,他一仰头看见的就是穆安歌平静的脸。
“不曾,不曾听见。”汉子与穆安歌行礼,“大司徒,方才下轻州州牧率领收下兵马带来王上密令……”
“伏击灵明宗?”穆安歌打断汉子的话,他也不去看汉字,只是仰着头望天,漫天的乌云遮掩了月亮,仿佛刚才的月华只是凭空想象一般,厚积的云层里有雷霆炸开,电蛇不是劈开天际的黑。
“是。”汉子应了。
“把密令拿去烧了,”穆安歌冷声下了命令,汉子楞在原地,虽然觉得奇怪,可他也不打算违背穆安歌的命令,行礼之后打算退下去的那一会儿,他听见穆安歌说,“他的事,若无意外,我都不打算执行了。”
汉子的脚步在原地僵了片刻,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对穆安歌的行为进行置喙,心里莫名想起刚才的歌声,他好奇的要命,觉得大司徒应该认识那个人,想问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心里是猫抓似得痒,可最后,还是没问出口,一路小跑跑向距离他最近的持着火把的铁甲卫。
穆安歌朝刚才歌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个笑,这个老东西,他心里暗骂。
丝帛燃烧起来腾起一阵青烟,烟里带着一丝纯粹的草木香。
“要变天了啊。”穆安歌低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