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番外·无根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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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眼中所见的祂，身影介于虚实之间，似真似幻，明明该是与本尊一般光芒万丈到难以忽略，偏偏此刻存在感极低，稍不留心便会被遗忘——若非对方出声，他几乎忘了在场还有第三人——当他察觉并投以关注时，入目所见的那身浩渺威势已道尽不俗之意。
这是怎般一种感官？
如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的无相之气，如鸿蒙破裂时自道斧之下乍现的明光，如玄之又玄难以付诸言语概述的大道，看着他就仿佛见到这茫茫浩渺的时空于虚无中泯灭重生，万物自一始，极尽复合一，只消刹那便道尽了何为光阴枯荣，道□□回。
望而生敬，观之畏怯。
来自至高位阶的冥冥压迫使妖皇潜意识里不愿与祂直视，但为皇的骄傲却让他从未想过退避。
纵使冷汗盈额，妖皇仍选择抬眸，包含审视的目光落上对方面目上。
毫无疑问，作为东皇的三尸，祂于外貌上与东皇虽有细微差距，但大体却极尽相似。
然而这般的相似却不会为人混淆。
只因这二者在气仪感官上相差之远，若天地之距，如阴阳之差。
这般不染红尘气息的超离是东皇太一不会有的。
比大日金焰稍浅淡一分的眼眸凝上丝郑重，妖皇心下万千猜疑丛生。
原是此世最明耀的面容，偏生其眉宇间尽染天理无情之冷，那继承自本尊的金眸此刻璀然至臻，进而显露出的是一种近乎纯然的白，若是周天星辰坠于其中，明灭挣扎后不可避免的一一沉覆，最后只留下一片虚无的白，空邈明净，胜似浩渺无垠的至高苍穹，又如倒映了万物枯荣的生灭之镜。
这尘世间的一切，无论有生活物，亦或无生死物，终会被时光长河带往道尽途绝，天地皆如此，众生尽如是，是以，任你是高高盘坐于青冥的至尊，还是卑贱挣扎于泥泞的草芥，在祂的眼中皆是一般的微若尘埃。
妖皇对上的便是这么空冷淡漠无情如道的眼。
这般蕴生天道无情意志的眼，妖皇凭生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六圣之上，紫霄道宫。
那合了天道的道祖。
念及道祖，两千年前九子惨死巫族阴谋，而他只差一步便能击杀祖巫帝江复仇，结果凭空一道雷霆分割交战双方，紧接着三十三天外降下法旨令巫妖万年不得动兵戈的画面瞬时自眼前闪过，一股横气自妖皇心胸中升起，琥珀琉璃似的眼中红丝顿生，心魔丛生的妖皇目光冷厉，若是点点蘸血的雪花飘落天地，带着一种无言的凄厉与煞气。
似是意识到妖皇把自己当成了那谁，又或者本质上压根就不在乎妖皇作何想法，如见尘埃似的目光未有分毫变化，祂漠然回视妖皇，唇角甚至微挑起一点弯度。
几可称得上是挑衅了。
太阳宫内气氛突兀僵住，一点危险的气息滋生于无形，瞬及便殃及了整个神宫，连带在宫内肆意游弋的太阳真焰都不免黯淡灭却。
“呵。”
一声低笑破了沉凝到极致的静，祂斥：“既如此恨，恶尸，缘何不出？！”
言出，法随。
眼瞳骤缩，妖皇闷哼一声，冥冥中什么桎梏着他的东西破碎了，一道阖目虚影突兀出现在其身后，随着时间推移愈渐凝实，与此同时，依附在琥珀眼瞳上的丝丝血红不断朝眼瞳出汇聚，最后凝为一点，脱离本体融入虚影眉心中。
嗡。
虚影彻底凝为实体，含着恨意煞气的眼猛然睁开。
第二尸，斩！
妖皇的气息顿时升华了一个台阶。
准圣中期。
斩出所有怨毒恶气后的妖皇眉目清正，不是之前那苦苦压抑后伪装出来的冷静，或许丧子之痛仍旧萦绕在心，但量劫煞气带来的影响已然离他远去，丧子仇恨不再会蒙住他的双眼心神。
这对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妖族未来的妖皇而言，是好事。
两手结印前推，身体磬折，妖皇作一揖礼以示感谢。
坦然受之，目光落在妖皇身上三息，似是打算好人做到底，祂问：“善恶已出，第三尸可有打算？”
“我修的是帝王道，然天无二主，洪荒主位一日不登，如何成道？”
对妖皇的野望，祂并不说赞同，也不提反对，只道：“欲证洪荒主位，那这个世界本源的声音，大道钦定的妖皇，你可听明白了？”
声音暗蕴古韵，每一音节的起合皆合天地本意，恍若天音，宛如道询。
妖皇眼底恍惚了一瞬，似有所悟，更多却是困惑。
也不管对方可否明白话中深意，自感妖皇在这也没事可做的祂抬手叠了叠空间把其给丢出了太阳宫。
被嫌弃碍地的妖皇：喂！
作为太阳宫的合法拥有者，妖皇就这么被一个外来者扫地出门，对此他将作何感想，反客为主的祂不知，不过就算知道，怕也不会多么放在心上。
恰如妖皇之前对其的解读般，祂面上眼底至始至终都不曾掩饰过他待世界众生的态度。
上善若水，天理自然。
那股以鸿钧为首的玄门特有味道别太浓。
对此，身为本尊的东皇内心甚复杂。
这家伙明明是他的初心体现，一身气仪却是完美的复制了紫霄宫那位，若非祂还顶着一张跟他差不离的脸，他都要怀疑可是哪个步骤出错，一个不小心把道祖自我给拐了过来。
甚至他觉着若这家伙出去晃一圈，洪荒的流言就是要往他和道祖有一腿连私生子都搞出来上造了。
东皇：我的自我，给本尊我留点面子行不？
似察觉到东皇的欲言又止，微偏首，祂询问：“想说什么？”
有些话放心底吐槽可以，但真放到明面上还是要修饰一下的，不然就是得罪人了。显然，东皇并不打算得罪祂，是以他委婉以妖皇之前的直白审视切入：“之前多有冒犯还不要介意，大哥只是无法相信你会是我的自我。”
若在意这份不敬就不会刻意引导妖皇的恨意从而助他斩出恶尸。祂轻笑，“你呢，怎么想的？”
“你不像我。”
“真这般想？”
又确定了一次，似不敢置信，但字里行间却始终萦着一点莫名深意。
一时半会品不出祂的用意，不过东皇从不是一个轻易被人以言语左右的神，他不改初意，“是。”
不置可否的弯弯唇，祂又问：“可曾想过缘何亿万求道不得的人中唯有你最后走到了吾面前？”
这般一个问题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内。
东皇挑眉，竟感诧异，“难道这洪荒内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
差三清一线的跟脚，混元境界触手可及的底蕴，如此种种对寻觅一个合法新身份的祂而言，东皇太一至始至终都是最优的选择。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是么？”
祂低语，他原是打算暗示自己与东皇的冥冥缘分，却不想东皇压根不接这茬，想来是对他仍存疑惑。
像鸿钧这点竟让自己这新鲜出炉的本尊忌惮至此，还真是……
无妄之难。
心里真假参半的怨念了一下，祂却无意为谁改变自身，默然与东皇对视，转而听得东皇道：“除此外还有一事——”
“谢谢。”
这回到祂诧异了，似对东皇突如其来的客气极不适应。
于是东皇郁闷起来。
诚然，之前祂曾助他弄出第三尸，但那是他们的交易，各取所需的事他哪需要感激？但方才，祂帮大哥在这个关头提升实力——把泰半心神放在妖族事务上的妖皇修为在一众二尸准圣中的确尴尬——他当然不会吝啬一句道谢。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小气吗？
东皇以眼神投以控诉。
然而祂并不想评价东皇是只什么样的鸟，遂打起官腔：“帮你是吾的职责所在，本尊你无需言谢。”
深深凝了一眼祂，东皇挑起唇角，“该说还是要说的——斩尸之恩，点拨之德，太一记住了。”
急着把妖皇的因果揽过去，是怕他算计借此妖皇么？
东皇没藏着自己意图，祂看透后却不禁失笑，也随了东皇意愿，“你若想还便还，本来那点子因果也无甚重要——妖皇离那境界只差一步，纵使没有吾，不出百年也能斩出恶尸，至于点拨，既有此野望，这个问题妖皇迟早是要面对的，吾不过提前说出罢了，当不起恩德二字。”
原是顺手所为之事，祂可不想因此让东皇心中的猜疑加重——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兄控在自己兄弟的事情上的被害妄想症有多重。
那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不置可否的点头，也不知信了几分，东皇又问：“听你之前的意思，哪怕灭了巫族都不足以带上天地之主的冕冠？”
“共主一位，众生臣服是其一，但唯有天地认可方才名正言顺。”
“河图洛书上载有洪荒山川堪舆，哥哥携此而生，当是天命，而我为天之尊神，天之权柄在我，我们兄弟联手，如何当不得一个‘名正言顺’？”
东皇并不认为妖皇没有君临洪荒的资格，相反，他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支持自己兄长的野望。
然祂不答与否，反问出一个貌似毫无关系的问题：“你可想过巫族缘何有底气与你们一争洪荒？”
“因为后土。”
曾经的土之祖巫，如今的平心娘娘。
也是天道亲封的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就是不知天道将‘地母’尊荣许给后土究竟是在打压被妖族奉为‘大地之母’的女娲，还是在恶心有意统帅天地的他们两兄弟俩。
怕都有。
掌天之权柄的阳神太一冷笑。
巫族后台是后土，而后土有胆气与他叫板，所倚的不就是天道。
谁弱扶持谁，这一手平衡天道玩得比谁都溜。
假意不见东皇眼底的讥讽，祂道：“吾问的是——后土化轮回前，妖族有意洪荒时，他们敢自族地出世一争的底气。”
巫族的族地一如三清的昆仑，有盘古遗泽庇护，是天道也无法涉足的法外之所。
是以，哪怕天道有意扶持巫族来避免妖族一家独大，可这百般的算计也得巫族自己先跑出来掺和争霸一事才行。
无米不成炊，若当年巫族不出来，天道纵使有万千谋算也无处发挥。
所以为何巫族要出来掺和呢？
“他们不是向来自诩盘古正统么。”
盘古造化了洪荒，他若活着必是理所当然的主宰，但他死了，所以在与盘古关系最是亲密的嫡裔三清一心修道无意继承皇位的情况下，轮到虽经常被侃是后娘养但也当得一声盘古后裔的十二祖巫来继承也很正常……
个屁！
对巫族正统的说法，东皇自来嗤之以鼻。
盘古元神切两刀分三份的三清称正统，他们服，但巫族……认真的，大神道化方有洪荒万物，所以洪荒众生谁跟盘古没关系？
他们十二祖巫可以因为是盘古精血所成而称后裔，那盘古左眼所衍的三足金乌难道就当不起一声后辈了？！
可以说，除三清是无可争议的盘古嫡子外，余下众生皆可算是盘古延续，接地气点讲，大家都是跟盘古有关系的庶子，而巫族自诩的高贵算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贵妃之子对嫔妾所出的藐视。
所以大家都是庶出，想要皇位各凭本事就是，扯什么正统大旗？
说得他哥称霸是厚颜无耻窃居主位，而他们巫族是来拨乱反正一样！
想到那群一出来就脸大到不知所谓的‘正义使者’，金眸猛然攒起烈烈煞气，结合其周身滔滔萦绕的血色业果，东皇对巫族杀念全不掩饰：“不管怎么，指望踩妖族上位，赢过东皇钟再说。”
凡阻妖皇证位成道者，杀无赦！
这勃勃杀意除对巫族外，也是在警告反复把事扯到妖皇证位——听起语气似乎极不看好——的祂。祂似不觉，语调仍平稳如初，“后土的存在只是让他们拥有大地权柄，后裔的身份也不过是给予他们可以继承洪荒的认知，但其实你也知道，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的面子工程，算到底师出有名又如何，来日史书工笔，后人所知，尽是胜利者的意志。”
在奉行丛林法则的洪荒，甭管口号说得多好听，成王败寇才是永恒真理。
“想要那个位置看得还是自身实力。”
这话东皇表示赞同，“度天神煞阵的确不凡。”
“目前你所知的巫族底牌，得天道暗襄是其一，有度天神煞是其二，但盘古一脉真正的底蕴却远不止目前已知这么点。”
巫族还有底牌没揭？
涉及兄长的事，即使好以武力服人的东皇也是愿意多花些心思的，况且这消息对隐压巫族一头的妖族而言绝对当不得一个好字。
自然，他也不会全信了这一面之词，尤其是在祂神肖道祖又动机不明的情况下。
祂与妖族毫无干系，又跟自己互不亏欠，现在却主动掺和进这一场量劫中……在妖皇多年的熏陶培养下，即使行事多爱先兵后礼的东皇，心下也知‘无利不起早’这五个字的精髓。
祂到底想做什么？
在心底画了一个问号，面上却声色未变，仍是忧国忧民的模样，“两族早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很难想象这时候巫族还会藏着什么杀手锏不用。”
“你也知道他们是棋子。”
金眸瞬时一凌，“何意？”
“无甚意，吾只是觉得，棋子永远只是棋子。”
既是棋子，又怎知执弈那个打算怎么做。
不过东皇有句话说的没错，巫族的确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在等候下文的间隙时祂如是想到，却在抬眼的猛然瞬间对上逼迫来的金眸。
东皇问：“是谁？”
毫不为对方所慑，祂散漫一笑：“谁知道呢。”
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话，偏生到这步又含糊了内容，就好像是……
犯了何种忌讳。
态度摆在这，其中几分真实几分做戏不好说，对此东皇又信了几分更无人得知，唯见东皇沉吟少许，并不死心的提出一个折中建议：“若不能说，那我问你答，可否？”
“一个。”
见东皇欲言，祂又道：“你早已有了怀疑对象，不是吗？”
攥住祂的双眼，企图从中找出一星半点的痕迹，无果，方道：“只望你没有他心。”
“你是吾的本尊，吾永不能害你。”
祂道：“以道心起誓。”
金眸中毫无波澜，似对这誓言毫无所触，他道：“东皇钟是时空重宝，你能以此为载体，想必在时空一道上也颇有建树，如此，告诉我——这洪荒是众生的洪荒还是天道的？”
一点诧异凝上祂的眉宇，显然东皇此问并不在他设想内——原是想着东皇会问某个铁定对象，却不想东皇从不是一个会把节奏丢给别人把握的主。
喧宾夺主，这霸道又胡来的手笔很东皇太一。
真有趣。
唇角微挑，祂眉宇间多了一丝兴味。
当然，东皇也并非全然乱搞，至少他问得甚是精妙，一问双关，既询天道可是推动巫族出世的主谋，又问妖皇证道成否的未来。
成了，洪荒自然是众生的，是众生共拥的妖皇的。
不成，天道灭妖之心昭然。
同此理，若洪荒是众生的，天道岂可以众生为子，肆意操控哄骗巫族出世？
“有大道三千的是混沌，这天道四九是如今洪荒独有的，所以，天道到底是被冠以了洪荒之名，不是吗？”
东皇此问把答案框死在两个选项中，而祂看似选了第一个，却又不直言是天道洪荒，反引出洪荒天道的概念——自然，这话不能说有错，不过洪荒天道与天道洪荒，这前后顺序换一换，其象征的主次含义也是截然两个意思——是以，也可说祂是完美绕过了东皇真正想问的东西，愣是又弄出一个棱模两可的答案。
当真和的一手好稀泥。
不过祂想糊弄，也得看东皇许不许。
“洪荒天道，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就天道那做派，睁眼说瞎话也有个度吧！
“是或不是重要吗？”
轻描淡写挡回质问，祂笑，“在吾看来，这洪荒只会是盘古的。”
洪荒的一切，哪怕是天道都起源于盘古，是以说洪荒是盘古的绝无半点错处。
东皇噎住。
他再傲也说不出‘洪荒不是盘古’的话。
见此祂笑笑，其实东皇之询的真意他心知肚明。
圣人之语即为真理，这是大道定下来的规则。
换个说法也可理解为：哪怕圣人是瞎说，但只要他说出口，这话就必然会成为真理。
若是不成就会反噬圣人自身，甚至于位阶有碍——连自己说出的话都无法成真，这圣位又如何当得起？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认下的事实因各种原因没有实现从而危及自身，哪怕是号称无欲无求的圣人在必要时候也是会下场的。
简而言之，东皇此举就是在逼他与天道为敌。
若他真因过往从而回答洪荒是众生的话。
见缝插针，一问三用，东皇太一真不愧是妖皇的好弟弟。
只可惜他透过仅有的了解知道自己曾与天道为敌，却到底不明白，自己其实不算太讨厌天道。
祂心想，忽又觉得好笑。
既是觉得自己像道祖，便当知这天地众生在自己眼中皆是一般的微若尘埃。
到底这天道也是洪荒的一部分，不是吗？
所以他凭何认为自己会厌恶天道到了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地步？
虽有惑，祂却懒得深思，倒有心问一句圣人真言还可以这般利用的隐秘是谁告诉他的，但转念一想，东皇既引上清为友，那位圣人把混元的底细透给东皇也在情理中。
毕竟一句渊源深厚都不足以道尽二者之间的羁绊。
而上清对东皇的好更是举世共鉴。
那般的好，好到但凡东皇想，再是混账不合理上清都会替他达成。
拼却性命也可以。
早前与东皇的一番话再度浮过耳畔，祂的叹了口气。
愣是放弃这般大好优势不用的东皇……
可惜。
东皇太一，当真可惜了。
这声感慨倒真切。
纵有东皇数次算计试探在前，祂也真心为东皇因一个‘情’字走上绝路而惋惜。
这很难得。
别看他们这个关系看似是举世无双的亲密，实际有多塑料彼此心知肚明。
当然，祂之前劝东皇把上清拉下水也是真心的。
只是这其中几分是为本尊未来考虑几分是为自己计划考量就不好说了。
不过祂不会承认这一点。
于祂看来，因这段三尸情谊之塑料，东皇做出什么都可以体谅，反过来，哪怕自己给东皇挖不少坑也无需大惊小怪的，不是吗？
毫不感到良心痛——严重怀疑就没这玩意——祂静默凝着那与自己打了几个峰机后不知又想何事的本尊。
其实那些事又何须多想，无论是天道的洪荒，还是众生的洪荒，算到底不还是盘古的洪荒。
所以从一开始就错了。
妖族是，巫族也是。
净无痕的眼洞破空间的阻碍，漠然扫过因巫妖两族多年倾轧而满目疮痍的大地。
该说的，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余下没说的，也非是有意瞒下另做打算，而是因为知道，即使说了，东皇大半也不会听——在东皇眼中，世事多如逆水行舟，如今他与兄长已深陷量劫，而巫妖之间必然是要决出一个胜负，既如此，那无论巫族还有何等底牌，便是这回把盘古三清一并拉下场捏一个灵体兼备的真盘古出来，为了兄长，为了报仇，他一样会神挡杀神。
如此又何必说来徒增烦恼？
至于东皇疑虑重重的，关于自己为何愿意提点几分内幕的原因。似笑非笑的睇了一眼东皇，其实没这么复杂，不过是在重重谋算下难能的一次良心发现罢了。
当然，这举口之劳下该有的利用同样半点都不会少。
只是自己至始至终试图谋算的不是东皇所以为的妖皇而已。
祂漫不经心的想。
到底，巫妖关自己何事？
一群秋后蚂蚱。
自认没算计妖皇于是问心无愧的祂边盘算着自己计划边等着东皇梳理思绪，等回过神，不知何时起，那些昭然杀意已如冰雪般消融，除却金眸底尚能感觉到几分凉意外，表面已如往常无异，东皇冷静表示：“屠巫剑计划一旦开始，巫族若真还有倚仗想必也该冒头了——若还忍得住，回头我灭了巫族再看也一样——这方面我会让妖师多加注意的。”声音一顿，旋即语调缓和了下来，不再是公事公办的冷肃，“对了，你之前说证道还需天地认可？这我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
话中满带随意，仿佛不过是随口感慨，“很有经验嘛，以前做过类似职务？”
“吾？”
祂眉眼淡淡，然而话却半点都不平淡：“帝王重权术，擅衡量，惯以大局为重，吾想，以吾之耐心，若真的误入了歧途，日复一日的处理各方事务平衡各方势力是不可能的，最后免不得会生出一了百了的念头——吾从不介意把那不臣者、不顺眼者、不尊吾令者屠个干净。”
这已经不是搞一言堂的暴君了，分明就是顺昌逆亡的昏君做派。
东皇眼角微抽，祂虽未直言，但有这般视众生如草芥的脾性，除非世界独他一个人选，否则轮到谁都不会算上他。
不过他刚问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习惯了祂说话一个意思能绕十下就绝对不会绕八下的爱好，东皇暂时也分不出对方是不是故意岔开话题的，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轻易放过。于是他又道：“能养成你这般性格，我想你的过去一定很精彩。”
“枯燥。”
祂却这般评价，待见东皇不信之色后，眉梢不禁挑起些微兴味，“很感兴趣？”
“身为本尊若对自己的三尸一无所知，岂不显得很不尽责？”东皇一本正经的扯出一个压根就站不住脚的理由。
偏还真有人信了。
“告诉你也非不可。”
难得没打太极，凉薄的唇角上浮现出零星一点笑意，祂道：“不过比起吾说，想必你更相信眼见为实吧。”
眼见为实？
东皇不解看来。
却在下一瞬迎面被祂的食指点中眉心。
金眸顿时瞪圆。
大胆刁民敢占本皇便宜！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番外·无根火（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