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冬复艺

2、引子

　　引子：
　　（一）
　　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的末尾，街上已经花枝招展，等待过新年的人们满载而归。
　　对许多人来说，这不过是众多节日中的一个，特殊的意义是放假的喜悦多过于过新年，新历的新年远不及新春丰富的内容和真心的热闹。
　　龙县地处西南边陲，和煦的阳光早已过冬去了，凌凌的寒气充斥在大街小巷，街上五颜六色的招牌失去了平时的光彩，在呼呼的风中瑟缩着藏起了自己的颜色。
　　午饭过后，春晨回到县政府配备的单身宿舍楼午休，他用嫌弃的眼神组织亦步亦趋的助手小李，步履沉重地踏上了楼梯，脑子里还在徘徊着阴阳怪气的声音和乱糟糟的局面。
　　宿舍楼外表看上去陈旧，墙上的褐色的爬山虎密密麻麻，枯枝败叶和凌乱的细藤在风中招摇，九层楼的房子没有电梯。春城的宿舍在第九层，抓住栏杆步履艰难地回到宿舍里的时候，春晨气喘吁吁，一张瘦削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微微颤抖，双腿像抽了骨头似的，软的像即将化掉的一滩泥。
　　春晨把自己重重地甩在床上，弹性很好的床垫上下蹦了蹦，发出沉闷的声音。春晨的身子上上下下颠了颠，有点晕船的眩晕，刚才一直被各种声音充斥的脑子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茫然。
　　春晨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儿，该干什么。
　　旁边精致的茶几上有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看着春晨笑，在暗淡的光线中泛着晶莹的光芒。像一道闪电划过春晨的头顶，他也跟着小刀一起笑，笑容像蜻蜓的羽翼，薄而透明，又像孩童的眼神，干净澄澈。
　　新买的小刀格外的锋利，划过手腕的时候，春晨心中痒痒的，好像金燕调皮时用手挠他，也似第一次看到小眉时，满是明朗和羞涩的狭长的眼睛带动心中的浪潮轻微地波动。
　　鲜红的血顺着手腕留下，像一股喷薄而出的山泉，发出欢快的声音。咖啡色的木质的地板泛着冷冷的光泽，第一滴血液落下的时候还在上面打了一个转儿才四分五裂，后面密密匝匝地砸下的时候渐渐都不忍离去，手拉手地围成了小小的一潭。
　　春晨身子轻的像羽毛，他的眼前交替着记忆中几张青春的笑脸，感觉无比的轻松和惬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时代，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二）
　　这一天，金燕分外的寂寞。
　　昨夜她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地睡去。丈夫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离家，到底回家没？熟睡中的金燕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被窝里没有任何温度。这个城市，冬天好似早春，温度一直在五度到二十度之间徘徊，每天却是潮湿的，风中的凉意，阳光中的湿意，没有暖气作为了屏障，人还是无法抵挡随处而至的钻到骨子了里的凉意。
　　金燕是被噩梦吓醒的，梦中她看到一大片的血渍在自己的眼睛氤氲开来，像一朵慢慢展开的硕大的花朵，能听见花朵绽开时骨骼发出轻微的断裂声，恐怖中带着迷茫，喜悦中渗满了悲伤。
　　直到那一大片血把自己慢慢地淹没，金燕大叫着从梦中醒来，身子冰凉的，颈窝汗涔涔的，握紧的拳心似有一个小水泽。金燕揉了一下朦胧干涩的眼睛，除了额头的汗，还有满脸的泪水。
　　这汗和泪为谁而流？金燕脑中一片空白。
　　年末的最后一天，金燕与床为伍，没有收到任何一个电话或者问候，收到了梦中的一朵硕大的花，血做成的花。
　　（三）
　　小眉年末的这一天过得异常的欢快。
　　节日团聚，是她丈夫多年不变的规矩。这一次轮到团聚，本来该新年第一天大家热热闹闹一起，可是自从大家经济条件好了以后，团聚改在节前或者节后。节日，自然是兄弟姐妹开着车子四处玩耍。
　　中午的时候，小眉正在清洗各色菜品。丈夫还在上班，孩子还在上学，其它的人也在上班的上学的，公公婆婆早已退休，在客厅津津有味地看着午间新闻。
　　中午的饭菜可以简单一点，可是要符合老人口味，小眉挥舞了菜刀熟练地切菜。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小眉的心无缘无故地跳了几下，怦怦地像初恋少女看到心目中的王子。熟练的刀法有了短暂的停顿，透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小眉忍不住叫了一声。
　　一直很喜欢小眉的婆婆很快闪了进来，看到血正从小眉紧握的双手指缝里渗出来。
　　“怎么啦？”老人有些许的慌张。
　　“没什么，不小心切到手指了。”小眉的心还在跳，不过跳的时候又莫名的伤感，仿佛为指尖的疼痛，又仿佛又不是，，仿佛是心底曾经旧的伤痕在寒风凛冽的日子里复发了。
　　“快，消消毒，贴个创可贴。”老人身子骨硬朗，精神状态好，说话带着风。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小眉受伤的手指上被包裹在温暖里，刺骨的疼痛可有可无，渐渐地消散在家人团聚的欢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