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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言 ...

  •   前言
      (一)
      很平常的一年,像大多数日子一样,我勤勤恳恳地工作在自己的岗位上。虽然每天的工作单调乏味,我仍然可以找出诸多的乐趣来。比如追流行的电视剧,八卦明星的奇闻异事,像个老练的政客议论时事热点,嘲笑一些崇洋媚外却连国门都没有踏出去过的人,羡慕和嫉妒某人的口若悬河和超级自大,对房价的涨跌不甘心又只能望洋兴叹等等。大家都以这种生活来消磨时光,我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对,那些厚重的书,经典的音乐,深奥的科学研究成果,成为生活华丽的点缀,灵魂深处少有。
      就在年末的一天,我的一个同窗突然扔给我一个重磅消息,他问我:“听说了吗?心里难过。”
      我莫名其妙地点开网络链接,发现我一直熟悉的同窗好友割腕自杀。
      我的脑中有千万架飞机飞过,过了半响,才回到:“不会哟!!!!”
      我是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呢,还是不愿意相信儿时的同窗呢?我稀里糊涂地分不清当时的感情。
      我和儿时的同窗关系深厚,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一个班。小学的时候他的爸爸还是我的老师,是一个相当负责任的严厉的老师,他用一种奇异的方式打开了我的理科思维,我的数学一直是我学生时代最得意的学科,但这并不能迁移我的情感,让我对他的儿子感恩戴德或者友情满满。相反的,我的这个同窗以一种我厌恶的方式存在我的生活中,我认为他霸道,认为他仗义欺人,认为他品行恶劣,恨不得离得他远远地。如果那个时候老师让我写全班最坏的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写他的大名,希望老师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不过我的那些老师观念都比较前卫,即使班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他们仍然相信自己的学生花期未到,放任我们的青春在阳光中自由地绽放。
      无可厚非的是,他如影随形在我的心理是如此的怪异存在。但是大多数时候我们是和平的,即使在小学的时候,我被他狠狠地踢了一脚后,仍然和他玩捉迷藏,踢毽子。初中的时候还和他经常pk成绩,在老师的眼中,估计我的任性更加的严重,我曾经遭受老师严重到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警告,而他继续在他的王国里逍遥。高中的时候,曾一起研讨过物理、化学,场面和谐,一度引起了青春期同班同学和视早恋为猛虎的老师的怀疑。但是我的心不在于他,他的心不在于我,那是温馨的片刻,不过是我对他始终一种情绪中的一次意外而已。
      我们两个毫无悬念地考上了大学,大人老师乐的合不拢嘴,我却在为最后一次比他少了几分闷闷不乐,也为自己的初恋男友离高考分数线还有若干距离忧心忡忡。我历来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大学的志愿是温和的,而他抱负远大,大学的志愿自然男儿气概十足。我们两个自此分道扬镳,我觉得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幸事,我想他也一样,谁愿意十几年在自己的周围环绕着一个经常对自己有敌意的人。
      大学波澜不惊,工作后我们不期而遇于同一个城市,可是我对他的看法根深蒂固。我听他的普通话蹩脚,我看他准备考研觉得是炫耀,我对他对我随意的言辞和举动十分排斥。在我的记忆里,他并不是学成归来的学子,而是一个仍没有长大的青年。
      其实我们都没有长大。我是对外面世界即将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置若罔闻,根本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去改变自己的生活,任凭生活的波浪摇动着自己的小船。而他,做了一件我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那晚,我执意离开,他说出了自此不再相见的狠话。
      我始终不明白当天晚上他想干什么,因为自此之后我们真的不再相见。他曾因为小偷的原因从我的同事那里借了200元钱,为了避免与我见面,都是邮寄到我这里的,里面没有只言片语,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蜷缩在自己的小船里,随着波浪飘荡。
      再一次谈话就是二十年后的此刻,我惊讶之余选择了不相信。在我与他相识的岁月里,许多时候他的举动都让我心中只有三个字:“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还有自杀事件中的主人公,我们相识不深,彼此的家庭、性情却是相当了解的。在我的旧物里,还有他大学时代写过的几封信,他每封信开篇写的“复艺朋友,近来可好?”让我历历在目,让我寂寞的大学的时光里多了不少的温情。虽然那些信中多数是谈他自己的理想和追问我一个好友的情况,我也毫不在乎,在别人眼中,我是一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朋友,我的心情是义气冲天和畅快淋漓的。
      这样一个多情的朋友比我晚毕业两年,毕业时曾打电话给我,问我工作的单位如何。那时我们工作的单位实在太小和名不见经传,想起他那胸襟和抱负,再把他在学校里如何风光的传言综合在一起,我果断地直接给他定论,别到我们单位来。那个时候真的不是怕他的优秀抢夺我的饭碗,我那时对单位上的老旧和陈腐已经颇有怨词,但是因为自己的本性里怕变化,所以无论发展待遇等等如何都仍然待在原地,我把它称作自己的命运。我不想这个朋友深陷泥潭,说了心里话,更加希望他能够带着我心中另外一个不服气的自己,远走高飞,闯出一番天地。
      我自此和他断了联系。关于他的一切,我只能用听说,听说他因为大学出色被组织选调,听说他因为工作出色在我们市的一个郊县重要部门担任要职,听说他在担任要职期间政绩出色,还出国学习和培训等等。
      再次见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仍在老单位默默无闻,日子像流水一般溜过。结婚、生子、房子、车子随之而来,我像个老黄牛为这些奔忙,只是工作一如既往。因为长期做同一项工作,积累了一些经验和教训,在工作上越来越轻松自如和得心应手。只是无论是技能上的职称评定,还是行政上的前途奔忙,我一概不感兴趣。我的生活小船仍然在水中漂流,没有浆,没有帆,没有风,没有大波浪,还是不错的。
      见面时我们是在一个大饭店,里面豪华的装修和外面雅致的布置我都是第一次见,心中揣着丑媳妇见公婆的惴惴不安,说话吃饭小心翼翼,全然没有过去学生的时代的意气风发和工作中的自信。我的多情的朋友容貌并没有大的改变,但是我们之间的交流终不复当年的肆意潇洒,他说话犹如布置工作,一二三四清晰明了,我的回应则像我慌乱的心情,吭吭哧哧半天不知所以。
      几十年的时间,我们不同的选择,使我们之间的界线如此明显,我心中暗暗感慨。
      后来又见过几次面,我们之间的话不多。我不能跟他谈琐碎的生活小事,他也不会跟我他工作上的大事,除了淡淡地问好,我们几乎没有共同话题。仅有一次话多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说他的儿子由于读书年龄太小,现在有点跟不上,按照现在的教育制度还能留级吗?我把我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损招告诉了他,后来听说他儿子顺利降级。我想在他那样的位置,为自己的儿子谋点福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有一件事儿让我觉得他仍然多情,在一次大型的同学会上,他见到当年喜欢的那个女孩(当时已经是女人)露出了少有的羞涩,吃饭的时候想坐在一起,手拉手怀念同学情的时候想牵着她的手,聊天的时候总想靠过来,说话时候又恢复到高中那个年代时的结结巴巴断断续续。他喜欢的那个女孩,我的这个密友现在家庭幸福,生活美满,不知是不是不愿意留下口实,她一直把我拽着,走哪里都要我陪着。我没有办法,总不能说你去跟他吧,我不想当电灯泡。作为成婚后把家庭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我再怎么前卫,绝对不愿意做这种牵线搭桥其实就是发展婚外情的事儿。当然,这中间还有一个原因,因为这次同学会,我和当年我喜欢的那位男生有了联系,我极力想在自己的内心建立一个秘密花园,品味一下那些流行小说热门电视剧中的另类情感。不知为什么,一切我都像刻意而为,当初的怦然心动变成了恶心和反感,自然是装不下去了,只有用剪刀“咔擦”一声剪断了细若游丝的联系,心情上轻松了不少。我的密友和我有相同的性格,我不愿意她重走我走过的路,无论什么原因,她的回避我是相当赞同的,所以只能对那个多情的朋友说抱歉。有时候,男人可以一甩手走之,称之为风流潇洒,女人却需要背负骂名,比如浪荡成性。
      可是两年后,只是我这个多情朋友如日中天的时候,却传来了他割腕自杀的重磅消息,我如何相信呢?他存于我记忆中的春风得意,身体每个毛孔散发的从政潜质,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还有他对我的密友多年后仍然含情脉脉的目光,在我的眼前一一地飘过,我想当然地认为肯定是谣传了。
      谣言不攻自破,求证于这座城市里熟悉的另外一个同学,我两个都相信了:我的那个同窗说的是真的,我的那个多情的朋友做的也是真的。
      岁月真是磨人。
      沧海桑田,十几年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怎么他们都变了呢?而我,似乎还停留原地,用当年的眼光看着他们。
      (二)
      关于自杀,这样的报到不少。
      为信仰自杀,为情自杀,为琐事自杀,为一件物品自杀,为一句话自杀,各种各样的自杀理由都有。高中的时候我曾经有一段黑暗的日子,在学业上始终无法突破自己的瓶颈,很想出家冥想,梳理后再参加高考。但是囿于父母的辛苦,这个念头在心中出现过无数次,从来没有对谁说过,每天只是在黑白颠倒中度过,失眠一度揪住我的神经不放,整个人疲惫不堪。还好我的班头是个好人,不但另辟一室,供我学习,另外还允许我隔三差五的回家,家的宁静和父母期待使我又鼓起无数的勇气战胜自己。那个时候,我几天几夜不能成眠痛苦得恨不得长睡不醒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过自杀。
      成家后,一直在家务和工作中忙碌,有时候不免与丈夫拌嘴。吵得厉害的时候,三更半夜睡不着,起来坐在阳台上,二十几层高的楼房,望出去却是黑茫茫的一片。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眨着疲惫的眼睛,耳边听见隔壁卧室里轻微的鼾声,想起平常生活中的诸多不如意,心中便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如果从这二十几楼跳下去,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曾经有一则故事描述的是一个女人半夜从楼上跳下来,经过一层层的楼的时候,脑子的出现的画面。当时看的时候我还在想,跳下去的时间很长吗?还会蹦出这么多美好的想法,是不是在空中漂浮的时候像是长了一对翅膀,像仙女一样轻轻煽动空气慢慢地降落,最后脚尖一点优雅地落在地上。但是大学看到过一个毕业后的学子因为不满意目前的工作,回到母校求助见到的任何人都对她翻白眼,她一气之下从十几层的教学楼上跳下来。我恰巧经过,满地的血,狰狞的神色,还有乱七八糟的衣衫使她不该裸露的地方暴露出来了。那场景有时候还会出现在我的梦中,看来跳楼实在不是一种尊严的死法。想到这里,我斜着身子往楼下看了看,灰暗中只有一些模糊的树的影子,路灯的光芒冷冷的,只是那么一小块儿。我赶紧回到卧室,钻进被窝,无论怎么样,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山,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最后在恐惧中沉沉地睡去,第二天照样没有气性和丈夫说着各种生活的好玩的事情。
      2009年的时候,我的朋友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那年暑假,因为天热,半夜的时候才辗转反侧沉沉地睡去。朦胧中听到自己的家电话铃声响起,她本能地推了推旁边的丈夫,丈夫呜咽了一声她以为他起来接电话了。第二天的时候,她的学生给她打来电话,说另外一个学生因为与家人吵嘴喝药自杀了,因为在半夜,家人发现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根本没有救活的机会。这个学生她记得,清秀的面容,舞跳得好,成绩一般,市里比较有名的艺校录取了她。可是转瞬之间,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她无论如何地不相信。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她冷静之后想起了半夜的电话,她用质问的口气问丈夫可知道什么,谁知丈夫连有电话这件事情他都不知道。自此,那急促的电话铃声经常在耳边响起,她揣测,可能那个电话就是这个已经毕业的女孩子打来的。生命垂危,极端痛苦的时候,她想起了曾经真心地不计利害关系关心过的老师,她很想抓住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可惜,上天捉弄人,她无意中的选择成就自己,让曾经喜欢她的老师有好长一段时间自责。我无法理清朋友讲这段故事的心绪,她怎么能肯定那个电话就一定是那个女孩的呢?但是,女孩自己的生命消失时,她一定做过许多挣扎,比如不爱她的父亲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孩子的继母会不会为自己的死去痛不欲生。她喜欢的舞蹈和学校,她爱戴的老师和交往深厚的同学,还有这世上她还没有来得及做过的所有事情,可能都会在她的脑海一一闪过。可惜的是,当时她已经无法选择,只好艰难地打出了一个她认为是生的希望的电话。
      确实,没有过自杀愿望的人,或者残忍一点说没有尝试过自杀的人,是无法准确捕捉自杀者的心理的。对于我的多情朋友的割腕自杀的原因,我到愿意听从官方的消息,说是他有轻度的抑郁症,这个病在现在高速发展的社会里,非常的普遍。连我们单位一个工作能力平庸的一个壮年小伙子,因为工作不如意威胁领导,说自己有抑郁症,如果领导处理不好自己的问题,自己出事儿问题就大了,估计领导的官帽不保。我们的领导历来是官声清廉,做事谨小慎微,加之自己没有更加强硬的后台,不愿意在这样事情上栽跟头,对那个有抑郁症的小伙子连声诺诺,办事的效率是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壮年小伙子的抑郁症很快消失,继续在强者和勤者的队伍里骗吃骗喝,动不动还以自己的抑郁症威胁大家,搞得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铸成大错,遗憾终身。后来我私底下观察,这些能力强和努力工作的人,一部分愁眉苦脸,继续为自己的前程花数倍的力气打拼,寡言少语真的好像抑郁症开始侵犯他们。而另一部分比较聪明,突然醒悟原来世上还有捷径可走,装个病耍个横抓住领导性格中的弱点节节攀升,还落得过情商高,混得好,人际交往能力一流的美誉。
      当然这些所谓的抑郁症患者只是拿着这个名头做一些利己不损人的事情,绝对与自杀无光。我的那位割腕的朋友,按照官方的说法,是因为工作者要处理大堆现实的棘手的问题,压力颇大,我想想他前一阵时间的工作性质和官网对他的报到,完全有可能,我把它归于强者和勤者中最终因为没有把握住自己的生命的人,甘愿通过结束自己来求得解脱。
      所以我对儿时的同窗好友不断给我灌输的什么因为家庭不睦,感情不顺,仕途不明朗的一系列他作为专家分析的问题嗤之以鼻。我对儿时的同窗并没有因为岁月的变化改变自己的看法,他消失的若干年,无论他是走投无路处于低谷,还是飞黄腾达达到人生巅峰,都不关心。唯有的一次,当一个同学在我面前谈起他一脸艳羡,口中还这样赞到:这么年轻就事业有成。我对年轻特别敏感,因为我觉得我都不年轻了,怎么他是冻龄呢?多嘴问了一句:“难道他的容貌还是孩童的?”因为在我的印象中那可恶的形象始终停留在他小学踢我一脚的神色。那个同学可能觉得我醋意很浓,用白眼瞪了我一眼,说:“他是某某年出生的,怎么不年轻?”我一听,整整比我小三岁,我嘴巴一瘪,“怎么可能?”那个同学本来还想和我争辩,我突然觉得我自己答白这个问题好没有意思。他连真实的年龄都可以变小许多,那他在我心中的存在只能是在坏的那个阵营里。我的好恶历来分明,无论如何那位同学挑逗我继续他的话题,我都不再接话,思想早就飞到天外去了。
      有了这样的思想底色,所以在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的微信聊天中,我始终保持警惕,坚持多情朋友自杀是因为抑郁的观点。他却耐心地举出若干例子来,我尽然在二十多年后被软化,从自杀聊到了从政,从仕途聊到了家庭关系,还回忆起小学、初中、高中一些好玩的事情来。最后我情商爆棚,问了他爸爸也就是我的启蒙老师的情况,还许诺如果我到那个离我很近的城市去玩耍的时候,一定去拜访我的老师,感谢当年他对我的栽培,顺便解释一下这么多年没有看望他并不是因为我忘恩负义,当然不会老实地说是因为他儿子的缘故,只是因为当年的音讯不如现在的顺畅。现在的通讯已经强大到:如果朋友联系朋友,过不了多久,这份消息会转到自己的手中,可见网络是多么的强大,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从不可测量的远到不可测量的近。
      后来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相信儿时同窗的分析,还是官方的消息。不过,这则自杀的不大不小的新闻化解我们之间多年的坚冰,我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懒散的生活方式,思考那些曾在我的周围出现过的形形色色,到现在还个性鲜明的人,思考这些人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和她们的藕断丝连,于是有了这部小说。
      (三)
      开始构思的时候我并不明白自己想表达什么,那些我曾经熟悉的人渐渐从我的生活中抽离,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背影。我有时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有人分析是因为我过得很顺,所以顺风顺水无欲无求最终变成了孤家寡人。人最终最难认识的人是自己,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小的教育和生活方式曾一度让我认识到朋友的重要性,从小学到大学,我的个性虽然有些偏执和内向,却从不缺少朋友,邻居看到来我家玩的男生女生觉得我很能干很会说,现在想想,那也不过是学生时代同学们都喜欢成绩优秀的人。我并不善于交往,优秀的成绩为我加了不少的砝码,人来人往,其乐融融不是什么怪事。
      可惜我对这种认识到现在才有所明白。我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必利来利往,熙熙攘攘,绳营狗苟,可是当我身边的一个个朋友都渐渐隐没在我的生活中,我才知道,自己的寡淡被他们当成了骄傲。对于一个工作在平凡岗位上,既不富裕有无权势的人来说,这就是情商低,不会混,朋友稀少是自己罪有应得。我还记得一个我把她当做闺蜜的小我一岁的妹妹,当年上高中时,她突然抓住我回忆小学时候我们在一起的快乐场景,可是我的记忆里只有儿时同窗可恶的神情,对她我是一丁点儿印象也没有。可我那时不懂拒绝,不会不懂就问,还和她成为好朋友,两个人好的跟姐妹一样。高中毕业我考上了大学,她后来者没有跟上,只好在第三年在我的大学旁边找到了一个所谓名校的分校,用着父母的辛苦钱继续求学。我那时虽然考的是正规大学,有生活费,但是在大城市的生活仍然捉襟见肘,我们同甘共苦,相互鼓励,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们失去了联系,等真正联系的时候,我们都有了彼此的家庭和孩子,她在自家开的公司里如鱼得水,家庭的财富呈几何级数增长。我呢?早已不在贫困线上挣扎,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我过得非常滋润。在这种情形下,我们的联系应该不受任何羁绊,自然的像轮回的四季一样。
      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首先我发现她长胖了,藕节似的四肢,像怀着四五个月孩子的肚皮隆的高高的,但是她一再强调这是她的福相。我想起了她年轻时苗条的身材和对自己相貌的苛求,无论如何不能将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联系在一起。但是,很快打消我心结的是她的叫我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亲切和亲密。我们窝在一起谈孩子,谈家庭,谈事业,谈服装等等许多女人都喜欢谈论的东西,那些年我们在免费公园里相互偎依一直聊天的场景再次重现。我当时觉得,虽然我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但是知心的那个还在,于是就文绉绉地赞叹:“夫复何求?”
      我高兴的太早,接下来的事情有许多我超出了我的理解。她谈论她在他们家的公司里如何地垄断,有些手段我只是在小说中读过,我想起了她亲密的兄妹三人,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呢?不过别人的家事我不好评论。她每讲完一个要点,她都会问我:“复艺,你说是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她并不需要我回答,常常我的嘴巴开始张开时,我的头往下低的时候,她继续唾沫横飞低讲着那些在我看来比较黑心和崩溃的故事。我暗自想,幸好我的兄弟姐妹都在平凡的岗位,没有抓住当年汹涌而至的经济浪潮,不然的话,虽然吃穿不愁,还能拿着钱到处浪费奢侈,但是感情的分崩离析犹如级数很高的地震,摧毁着一切美好的事物。因此我非常满足时下的平静生活,在各个重要的节日里同兄弟姐妹聚一下,叽里呱啦低胡吹乱扯一气,无伤大雅和感情。
      如果我对她的家庭沉默不语还可以应付,谈论到孩子的问题,我就不是朋友而是万能的专家。首先她的孩子非常的聪明,读贵族学校是自己考上的,不过是交了几万块钱的赞助费。因为我受单位委派,搞过一阵子教育,里面的水深水浅多少明白一点,考上肯定不会缴费,还会免费甚至奖励,这就是当下教育的怪现象。优秀的学生高额奖励求之,差点的学生只要有钱也能读到好学校,反倒是那些中等的能力强家庭条件不好的,或者成绩差的没救家长都放弃了的到了那个学校都不受欢迎。她孩子的聪明,我倒是理解一些,但是不能明说,毕竟我们都不是当年的自己呢,再说,现在的孩子都是人精,没有不聪明的。其次她的孩子因为在学校不够认真性格过于强势,成绩不好,不大受朋友的待见,希望我支过招,能够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我见识过她聪明的孩子,更见识过她教育孩子的方式,我这些从孩子本性出发的有理有据潜移默化的理想教育,在她听来实在不堪一击。有了她的无意识的支持和认识,我对她孩子的影响微乎其乎,只能理想化的说现在是青春期,隔一段时间就好,因为多说一些孩子如何培养行为习惯,家长的榜样和引导作用根本没用。在她的认识中,只有钱这个东西最管用,可以送孩子读贵族学校,可以请到最好的辅导老师,可以让孩子在其它孩子面前耀武扬威。
      我完全找不到当初那个清新的她了。有一次和她出去旅游,半道上在车上孩子用手机看安安静静地看动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突然满口脏话,动作粗鲁,把孩子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用脚踩了几下不足以解恨,又掌括了她女儿几巴掌。满车的人看着她们母子俩,我的女儿正好坐在女儿的身边,满脸恐惧,看着一路上和她有说有笑的朋友现在捂着脸瞪着一双红色的眼睛仇恨地看着她母亲。我本来的起来想拉住她,结果她的身子胖了,力气大了,我在车里的过道里窜了几下,她指着我大声地呵斥:“别管。”
      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管,对于畏惧改变的我对这样的突然事件,缺乏足够的信心和能力,最后和她交谈了一个晚上,才在她一把鼻子一把泪中渐渐平息下来。
      我还是认为她是我闺蜜,只是生活改变了她,对我的影响不大。但是,我们两个并不在同一个城市,我乐于自己平淡的生活,并用心经营,又抱着真正的朋友是心灵相通的,并不需要隔三差五聊上两句。大多数的时候,我处于被动地位,甘愿受她的电话骚扰,结果慢慢地她颇有微词,你怎么还像当年那样高傲,言下之意,我当年还有高傲的本钱,现在呢,金钱上比她差很多,怎么还能让她劳心劳力呢?
      我实在无语,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性格中偏执的一面又开始出来作祟,我不是高傲,只不过我不需要时时事事报备,我把你当成知音,反而受到你的奚落,这样的朋友晾晾没有关系,不必要斤斤计较,勾心斗角。
      后来我失去了我认为最好的一个朋友。我开始反思自己性格的弱点,是自己太空,不能用琐事充实自己和朋友的生活,是自己太苛求,很容易看到自己和朋友思想上的差距,还是自己太傲,不能体谅朋友的苦衷,或者是自己命运中没有朋友的缘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朋友悄然地远去。
      我实在找不出具体的原因,所以当自己在构思这部小说时,心中的他们形象是不够立体的,他们的身上带了自己太多的特质。尽管这些特质都曾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出现在我身边人的身上,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特质都是我自己观察的,带着我太多的主观信息。翻看有关神经科学的研究,这方面有许多出色的成果,可惜我段位太低,对别人的了解还是带着相当一部分主观的看法,也曾换个角度去分析他们,比如和她们聊天,发现大致不超出我思考的范围,便有些洋洋得意。自认为自己性格比较内向,但是察人入微。殊不知,天外有天,楼外有楼,就像你与一个人聊天,她会完全地裸露自己吗?。中国的文化历来讲究说话含蓄,要留白,要给予想象的空间,要藏三分,我的察人入微不过是自己的安慰罢了。
      不管怎样,这些曾经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人,他们其实并不明白自己真正地需要什么,他们把自己的心打成一个结,在漫长而短暂的一生中收紧或者放松,始终难以真正地解开。我不过是凡夫俗子中的一个,这个结虽然松松散散,但是它仍然是一个结,不知道在这部小说完成之时又能松开几分。
      (四)
      把小说中的人物同时代联系在一起,如果契合,这样是最完美的。
      我经历过的岁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没有吃的到食物过剩,从茅草屋到高楼大厦,从信件到微信,从煤油灯到电灯的没有白天和黑夜,从马拉车到走到哪里都堵车,这其中的每一件新事物的产生都会带来一阵风潮。可惜我的记忆不好或者脑力有限,对年代中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倒是那一段段情,一次次碾过麻木的神经。于是,在提笔写这部小说的时候,并不想带上鲜明的时代烙印。
      事与人违,一日日地写下去,发现自己心中的人物几乎和他所处的环境和时代联系在一起,比如立恒家的富裕,既有家族的遗产,也有经济大环境下的奋斗。新月的单纯,既有工作平常父母的影响,也有那个年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壮观。春晨小时候遇到人贩子,跟那个时候许多家庭重男轻女有关联。这些无意中挖掘出来的时代背景,让我重新思考如何把那些鲜活的人物放进合适的环境中。可惜,最终因为知识和记忆的欠缺,一切都还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
      肯定有人会反驳我一直提到什么记忆和知识,网络大数据时代,你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只要用对搜索引擎,只要不怕花钱,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我是一懒惰的人,对自己需要的庞大的背景资料心有余悸,总是不肯花时间认真地按年历表一一印证,随带做下丰富的笔记,以供将来查询。甚至连新月和立恒、春晨他们所考的名牌大学,也不愿随便找一个时下热门的,排名靠前的现成的来用。我怕那些考证者,说这个不符合事实,那个不曾出现过,弄得我最后本来是写部小说消遣,结果天天还要如临大敌,巧舌如簧地辩解这辩解那,然后带着一腔愤懑和不快来度过我平静的生活。
      我所写的时代背景,故事中她们所考的大学,工作的单位,身边的那些人,以及发生的一些事情,真真假假,请不要百度或者考量。如果实在有兴趣的话,你把他们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与自己重叠在一起,你会发现她就是另外的一个你,他曾经那样夸张地附体在自己的身上,这样比那些无端地揣测和海量地搜索是谁、是哪里更有趣的多。

      谨以此文献给曾与我风雨同舟后来不得不分道扬镳的朋友们,祝愿你们一切都好。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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