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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立恒 ...

  •   立恒(一)
      立恒喜欢过新月这件事情,是红杏逼出来的。只是那时候,立恒已经成为红杏的囊中之物,肚子里还有立恒一天要和他说上四五次的宝宝。
      那一天,下班回家的立恒放下手中的公文包,第一次事情就是叫红杏:
      “老婆,我要听听宝宝说什么?”
      红杏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懒洋洋地吃着婆婆准备的水果,听立恒这样一说,轻轻地拍拍肚皮说:“儿子,你爸问你在干嘛?”
      “我在吃水果呢?可好吃了。爸爸你要不要来一个?”立恒三两步窜到红杏的身边,把头贴在红杏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奶声奶气地说。
      “你这爸爸当的有滋有味。”红杏笑着抚摸着立恒的头发。
      “立恒,咱们给宝宝取个名吧,天天宝宝的,太大众化,总不能以后叫宝宝吧。”红杏看着满脸幸福的立恒说。
      “好呀,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是个女孩,就叫月如,如果是个男孩,就叫月林。”
      “怎么都跟月有关呀,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心中想着你那个红颜知己新月。”红杏开玩笑地说,以前她也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喜欢过小眉,小眉这么漂亮,可惜让你哥们春晨抢了。”或者“你是不是喜欢过我们的班花黎姝呀,她文武双全,听说她大言不惭地说要把理科班的立恒拉下。”但是从没有开过新月的玩笑,因为她认为太离谱,他们俩完全像兄妹,新月也不是立恒喜欢的类型,立恒喜欢的应该是自己这种类型,骨感和性感兼备,开朗与温和随行,而且还没有什么主见的小女人型。
      没想到这次红杏一说,立恒不像平时那样笑嘻嘻地说:“你说喜欢过就喜欢过,反正你觉得稍微漂亮一点,温柔一点,小女人一点,我都会喜欢,那不是大街上我逮谁就是谁,你红杏不就惨了。”每次红杏都笑得开心。
      这次立恒的反应有点大,他一听红杏这样说,一下子他头从红杏上的肚皮上挪回来,连连摆手:“你别乱想,别胡说。”
      一看见立恒这副反应,红杏明白七八成,她还是不动声色。
      “新月知道吗?”
      “新月不知道,不能让她知道。”立恒慌慌张张地回答,回答完后又觉得那里不对。
      “真的喜欢新月?”红杏又追加一句。
      “真的,你别乱想,我不喜欢,不喜欢。”
      “现在还喜欢不?”红杏不听立恒的说词。她是个聪明的人,她想起了当初她追立恒时,立恒淡漠的不可思议的神情,但是还以为立恒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的缘故,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新月已经住在他的心里,他根本看不上别人。但是红杏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很快找到了攻克难关的方法。俗话: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无论立恒心里有谁或者没有谁,只要他身边没有女人,他红杏就能够拿下自己喜欢的人。
      现在,红杏无意间捕捉到了立恒喜欢新月,那也没有关系,谁没有过初恋或者暗恋,只要初恋埋在了岁月深处,只要暗恋已经成为过去,一切都不是问题。
      “怎么会呢?”立恒这次明确地表明了态度。
      “那就行,以前的过去了,我也不许宝宝叫什么月如和月林的,免得别人瞎想。”
      “都依你的。”立恒对孕妇无限包容。孩子叫什么以后再说吧。
      后来,红杏探听过新月的口气,看样子,新月一点儿都不知道。红杏暗自笑自己的丈夫立恒,这暗恋也真够“暗”的,当事人一点儿也不知道,也不知立恒是爱的不够还是隐藏的太深或者是新月太迟钝。年轻的心,真的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我们认为应该是这样的,却是那样的,我们认为是那样的,却是这样的。
      立恒(二)
      立恒被妻子红杏无意中问出了心底埋着的秘密,心头忐忑好久。第一他怕红杏去问新月,如果新月笑笑说怎么可能也就算了,如果新月说怎么没有发现呢,反过来问自己,那不就尴尬了,自己一直都以新月的男闺蜜和好哥们待在新月身边,估计新月想起那些岁月也会尴尬吧。第二他还怕红杏自此心中有个不好的信号,看见新月就想:哇,这就是立恒心目中的女人,怎么会这个女人,自己在立恒心中是什么位置,然后说出一些不当的话和做出一些让人费解的行为,弄得大家都很尴尬,影响多方面的关系。
      不得不佩服红杏,知道事情真相的她一切如常,甚至比以前更正常。新月本来不是她的朋友,慢慢地通过小眉,通过她,新月成为与她无话不谈的朋友,亲密的连立恒自己都嫉妒。
      当年红杏追求立恒的时候,立恒非常被动。
      事情还得从小眉家的那顿高中毕业后的饭说起。
      那时候,大家高考完后,没有熬夜苦读,没有成堆的试卷,没有老师的加油鼓励,没有家长焦灼的目光和成龙成凤的超高理想,日常生活变成了半夜睡日上三竿起的散漫。但是内心却是无限的忐忑,自己的命运压在高考的最后结果上,年轻的头脑里并没有更多更宽的思考。等待着高考分数和自己所填志愿的契合,这是另一场高考,精神上备受煎熬。
      小眉的那顿聚餐,本来只是小眉和新月两人的窃窃私语,最后演变成十来人的大聚会。那次聚会里,春晨终于如愿以偿,和小眉走在了一起,虽然前途渺茫,不知道最终两人会不会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但是立恒想着春晨三年来的隐忍,换来了小眉粲然一笑,立恒为心春晨高兴。
      那次聚会中,红杏也在其中。红杏只是小眉的前后桌,因为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而熟悉,两人对许多东西有相同的见解,很快成为了朋友。比如她们的成绩中等偏下,不引人注意;他们对食物有相同的口味,经常吃同样的饭菜;她们向往女人最烦恼的家事,小眉把自己的出租屋打理的井井有条,红杏家的家务事几乎都是红杏自己动手亲自操作,乐此不疲;小眉喜欢各色的花,红杏讲颜色如何搭配等等。
      但是红杏跟立恒都不熟悉,红杏和小眉一样,是是从新市的另外一个县考进来的,只不过她是因为爸爸妈妈工作调动,所以在新市有一个安稳温暖的家。
      那天红杏见到立恒,两眼放光,白皙圆润的脸庞完全被兴奋和激动占领。她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帅哥立恒,你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立恒觉得自己是有点小帅,可是从来没有谁这样直白地称呼自己为帅哥,那个时候,女孩子都还比较含蓄,尤其是有点小文艺情结的女孩子。
      当时立恒愣住了,随之是脸红了。
      “小眉,你不够意思,我多次给你提到立恒,你怎么没有说立恒是你朋友呢?害的我曲线救国多次。”红杏推了推旁边的小眉。
      那天是六月的向午,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子里,屋子铺上了一层闪亮的颜色,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都欢乐地唱歌跳舞。红杏红裙外面罩一条白色的围裙,有点不伦不类,青春的活力却像一层光,那样自然地罩着红杏。
      “我是听说过你谈立恒,但是你没有说你要干什么?”小眉捂着嘴巴笑。她心中早知道红杏的想法,但是那时敏感的她早就知道立恒心中装着新月,红杏与自己关系再好,可新月却是谁也不能代替的呀。
      “现在你明白我要干什么了,那你以后多帮帮我。”红杏对小眉会心一笑,又对立恒眨眨眼,立恒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心中暗自称奇,这个女孩子够大胆。
      成家后的立恒常想,红杏从开始的死缠烂打,自己只是礼貌对待,后来自己到底是被感动了,还是真正爱上了,立恒自己也说不清了。他想起了春晨,与春晨相比,自己是不是很幸运呢?起码自己在新月面前及时地刹住了车,新月一直不知,也或者知道但是从不捅破,所以他们虽然有遗憾,但是友好的快乐的遗憾。可是春晨不同,春晨等候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三年,然后快乐拥有一年光景,然后又那样悲伤痛苦地守候和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他有时不明白,如果当年自己和新月也这样,是不是自己现在也想春晨一样,始终放不下,无论外表多么的光鲜,无论生活是多么的丰富,无论人生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但不是同曾经非常想要的那个人分享,就想彩色的风景都变成静默的黑白二色,所有的随着时间的流失越发乏味了呢?
      自己不是春晨,当然不知其中之苦。自己即使也有春晨那样的经历,只怕也不会沉溺其中。立恒的人生信条,勇敢地面对一切意想不到的变化。所以,他把他对新月的爱用年轻时所有的美好包裹,沉在心底的最深处,变不惊地接受这红杏给自己带来的开心和愉悦。
      自从红杏那样正式地认识了立恒,她摒弃了她所有曲线救国的方式,直截了当地闯入了立恒的生活。
      首先闯入立恒的家,立恒家早已搬到了另外一个更为高档的小区。新市在经济发展的大前提下,面貌焕然一新,特别是房地产,进入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望着如雨后春笋般窜出来的高楼,新月常常会对明哲说:“明哲,我们的小鱼塘呢?我们的小花园呢?我们的秘密基地呢?”失望之余又有无限的惊喜,住的房子更干净了,更亮堂了,绿荫环绕,溪流潺潺,别致的假山和怪石,从深山里搬来的古树,造型奇特的雕塑,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灯光装饰和喷泉,与立恒原来所住的小区媲美。
      立恒的家在江边,是独门独院,外称高级别墅。新月、明哲、春晨、小眉第一次去的时候,她们以为自己进入了梦想中的宫殿,房前有绿水,有修剪整齐的花园,有白色的栅栏,还有一颗古老的银杏树。房子三层,还有地下车库,最上一层有葡萄架,有小花园,有躺椅,夏季的时候,凉风习习,望江上的灯火,看远山的逶迤,听近处钟楼的磬音,一切都只在小说中出现过。
      红杏闯进去的时候,破费了些周折,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打听到的,和保安说了些什么。反正,当她站在门外叩响门铃的时候,看着出现门口一脸灿烂的笑容的她,在屋内的立恒完全愣住了,尽然改变了平时高冷的形象,忐忑不安让红杏进了屋。
      屋内的一切让红杏惊讶,但是并没有让她产生丝毫的自卑心。她的落落大方,亲切柔和反而使立恒的话比平时多了三倍,让立恒在她的面前生出几缕不安的情绪来。
      一向对自己的朋友比较冷静的妈妈对红杏比较友好,她第一次询问了红杏的家在那里,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以后准备在哪儿读大学,大学毕业后想干什么?而红杏呢?根本不在乎与立恒的妈妈是第一次见面,阿姨二字透不出一丝儿陌生,有些甜糯的声音回荡在立恒一直认为冷清的家里,带来了说不清的暖意柔和。
      红杏走后,妈妈第一次与自己谈论自己的朋友。妈妈问立恒:
      “这是你朋友?”
      立恒摇摇头,说:“她是新月的小眉姐的朋友。“他还特地强调新月二字,因为新月和小眉他们来过几次,虽然每次时间都很短,但是妈妈都只是微笑着打过招呼后自己忙自己去了。从来没有主动问过新月小眉还有明哲春晨他们的情况,立恒忍不住谈过几次,妈妈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微微地笑着,看不出什么样的情绪来。
      “哦,你这个朋友有趣!”妈妈才不管是谁的朋友,对立恒说。“模样乖,嘴巴甜,性格好。”后面意犹未尽地加了一句。
      立恒瘪瘪嘴。心里想:红杏,是属于圆润的女孩子,圆圆的脸比较饱满,眼睛不大很有神,鼻子不挺,但是鼻头圆润可爱,与脸型很配,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嘴唇不厚不薄,红润有光泽,皮肤白里透红。最可爱的是她的一双手,胖乎乎的肉肉的像婴儿一样,听说异常的灵巧,刚才客厅的窗帘一直那样垂直地挂着,没想到她走过去轻轻地一挽,就像一朵花开在上面。可是,由于心中住着一个人,立恒总觉得新月要可爱的多,比如新月说话很俏皮,新月比较单纯,新月眼神更加明亮,新月的身材瘦瘦的,但是活力十足。
      “我喜欢这个女孩子,不矫揉造作。”妈妈又重复了一句。
      立恒本想说你喜欢那你就收个干女儿吧,反正你的干女儿又不止一个,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是又迷惑妈妈说什么矫揉造作,于是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我问她:大学毕业想干什么呀,她说,就想做个家庭主妇。现在还有那个女孩子这样,一个个眼睛都长在额头上,家庭主妇,只怕让多干点家务活,就要要死要活,什么要有追求,要有理想,要有男人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立恒不知道妈妈哪来的这么多理论,难道是因为妈妈是家庭主妇的缘故。立恒的妈妈自从有了立恒,便不在参与家庭的各项事务中,专心打理家中的一切,虽然立恒家已经很富裕了,但是除了请了一个钟点工之外,并没有什么保姆之类,一切都是妈妈亲自操持,包括立恒的吃穿用度,生活起居,妈妈一样样细细过问。
      估计妈妈的言论对立恒有了一定的影响,他眼中有了红杏的影子。
      红杏呢?妈妈那句“以后多来玩”,成为红杏登堂入室到立恒家的最好的借口。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红杏到立恒家不下六次。对于一个初识的人,这频率十分的高。而且,每次来,红杏都还带来不同的惊喜,有时是自己烹制的糕点,与妈妈在客厅边吃边评价;有时是很大一束花,与妈妈一起不亦乐乎地弄插花;有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颜色各异的布料,制作奇形怪状的布贴,把家里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装饰得生气勃勃。反正立恒不知道红杏心里存在着多少有趣的点子。如果不是因为大学开学了,估计红杏很快会成为立恒的妈妈的忘年交。
      立恒和红杏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最初红杏到立恒家时,立恒皱着眉头,爱理不理,但是红杏从来不管他的态度,她一如既往用她的怀柔方式对他发起了攻击。立恒在妈妈的威逼利诱之下,与红杏渐渐熟悉起来。
      人的缘分是天定的,这句话有点认命的悲哀。立恒喜欢新月,填报志愿的时候,尽量与新月一个城市,同一个大学,但是,新月的成绩遥遥领先,有些专业立恒可望而不可及。最终,阴差阳错,新月去了北方,立恒去了南方,地理上的距离可以克服,但是由于心理上的距离没有缩短,立恒怕靠近的和想靠近的心理交织在一起,地理上的距离显得更遥远了。
      红杏平时成绩平平,那一年高考却非常不错,和立恒一起进入一所南方综合性的大学。红杏接到录取通知的时候,激动地三天三夜睡不着,每天都要到楼下的报亭打电话给立恒,立恒不胜其烦,却不知如何拒绝,每当妈妈兴奋的声音从客厅传到卧室:
      “立恒,红杏的电话。”
      他的头皮开始发麻,又情不自禁地去听红杏那些听起来一点儿都不肉麻的情话和设想。
      立恒(三)
      大学的时候,红杏自然的黏在立恒的身边,立恒想果断的拒绝,可是红杏从来没有说过立恒你是我男朋友,只是等他一起吃饭,和他一起玩,有些只有男孩子去的场所,红杏在外面等。当然立恒委婉地说过别等之类,红杏委婉的说没有关系,反正自己没什么事儿。如果立恒的脸色稍稍不好看,红杏会扒出各种有趣的事情转移立恒的注意力。立恒对像万能胶一样的红杏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写信给新月哭诉过几次,像新月讨教办法,没想到在信里新月笑得前仰后合,末了一本正经地说:“立恒,红杏非常不错的女孩,你别错过了。”本来立恒想在信里闻到新月一股醋味,哪知是这样的结果,立恒对新月的心又淡了些。他写信给春晨,甚至打电话给春晨,春晨那个时候正与小眉热恋中,对他的苦恼置若罔闻,跟新月不同的语气却是相同的想法:“立恒,我如果知道如何应对,当年也不至于有金燕那一档子事儿。兄弟,你好自为之。”说完还不过瘾,还要附加一句:“哥们,相比新月,我觉得你应该喜欢红杏,新月太单纯,身边又有明哲和章古虎视眈眈,再说,我看新月对你似乎没有那个心思。虽说我们都想找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却心里装着别人,我们还不如放手。再说,依我看,你那犹豫不决,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红杏是最适合你的,说不定以后你都离不开她了。”读了春晨写的这些,立恒想把春晨抓起来好好地打一顿,什么嘛?自己找到心爱的人,其它人都可以将就,也不想当初他对小眉是怎样的心思,又是怎么的犹豫不决,忐忑不安,还不是他们几个好朋友的撮合和见证。立恒在心里骂:你小子,我咒你和小眉分手,只有分手你才知道其中的尴尬和苦楚。
      只是立恒心里没有见光的嫉妒和咒骂很快得到了证实,当越来越理所当然地享受这红杏对自己的好的时候。春晨打来电话很颓废地说:“哥们,怎么办呢?小眉不要我呢?”
      大二的时候,立恒的妈妈给立恒配了一个手机,依照他们家的财力,立恒可以与那些走在时代前沿的人一样,高中时代用上手机,但是,朋友之中只有他手机,只怕没有什么用处,立恒不是爱显摆的人,自然对手机没有特别的心思。大学后,妈妈给立恒买了一个手机,但是立恒觉得刚进大学就那个手机耀武扬威,实在是掉价。可是到了南方才知道,手机已经在大学生中流行了,有好些大学生甚至贷款打工买手机,所以大二的时候,立恒妈妈把在新市看来还比较新奇的玩意儿带到学校,成为有手机的贵族一族。
      当春晨打来电话的时候,立恒正带着手机给红杏介绍各种功能,春晨的电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默契。立恒看到刚才还受宠若惊的红杏蹙着眉头望着自己,做了一个沉默的手势,躲在一边接春晨的电话。
      春晨的电话是初夏的,初夏觉得春晨那些不适宜在宿舍楼下的公共电话里讲,许多人看着你。春晨已经很自然地接受初夏的各种好意了。
      “春晨,你开玩笑呢?”立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接叫了春晨的名字。
      “真的,立恒,我好累。”春晨完全把立恒当作情绪的收集桶,其实他也想了想,只有春晨能够理解他对小眉的心意有多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立恒莫名其妙,这么甜蜜的一对,他一直很羡慕的一对,他一直想自己如果和新月也这样就好了。可是,现在,曾经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苦涩。
      “是我的原因,上学期和整个暑假都忙我自己的事情了,结果-----”春晨顿了顿,接着说:“小眉是多么的优秀的女子,肯定马上有人追她啦。”
      “你知道小眉是优秀的,那你怎么不跟别人争一争,再说,小眉不会那样三心二意的人,听红杏说,小眉以前也暗暗地喜欢你,只是你不知道呢。”立恒无论如何不相信小眉会甩了春晨。依照立恒的判断,小眉那样的女子,是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注意的。
      “立恒,那是高中的小眉,高中的环境多单纯呀,现在是大学,大学里都是些优秀的人,许多人都有足够的吸引力,而我,对小眉来说,只怕吸引力不够吧。”
      “你也别妄自菲薄,你在小眉的面前就是不太自信,老是觉得应该把最好的给小眉才能够配的上她,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关键是彼此的感受和需要。”立恒在红杏的熏陶下,成为了半个爱情专家,对春晨说来一套一套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春晨叹息。
      “为什么这样说?”立恒不解。
      “小眉已经和那人确定关系了,我去找的时候,那人就在旁边默默地等着,你说我还能做些什么。”春晨的声音很低,立恒听出他心里的难受之极。
      “确定又怎么样?又不是那结婚证,即使拿了结婚证都还有婚外情,甚至离婚的,你怎么这么悲观,你不能好好地和小眉谈一谈么?既然你这么喜欢她?”立恒责问春晨。
      “谈过了,小眉说:爱不是占有,是放手。要让她幸福,要让她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立恒,你说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总不能用爱来绑架她吧,既然不能绑架,只能痛苦地放手。”
      立恒不知道说些什么呢?他只能男子似地嘱咐春晨:“珍重,既然是你们双方的决定,你就坦然接受这一切吧。”
      春晨答应了。
      就春晨和小眉分手的事情,立恒问过新月,新月说: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小眉姐不让我问,我就不问,春晨给我讲,我不知如何开解,你问我,我不知道怎样分析。虽说我们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是,对于感情,我们实在无法说清。新月还问了立恒一句:“你能理清自己的情感吗?立恒,我不能,更何况别人。”立恒对新月最后这一句思考了好久,但是他始终没有勇气问新月这是什么意思。
      立恒请教黏在自己身边对爱情颇有些独到见解的红杏。红杏瘪瘪嘴:“他们两个,是很配,但是都不知各自所需,可能有误解。”
      “什么误解?”立恒再次请教红杏。
      “这个我不知道,只要我们两个不要相互误解。”红杏眯着眼,一双眼睛像两轮弯弯的月亮,嘴角的那个小酒窝,盛满了青春的柔情和甜蜜。
      “我们两个有什么误解?”立恒明知故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晨的原因,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身边有毫无保留毫无顾忌的红杏,立恒对红杏渐渐有些意思了。
      “你是知道的,我很喜欢你,我也知道,你现在正在慢慢地喜欢我。”红杏笑着说。
      “我怎么会知道?”立恒笑了。
      两人开心的地笑了起来。
      立恒(四)
      但是在感情上认死理又怯懦的春晨一直没有走出这短暂的恋爱带给他的阴影,在他的梦里,在他的记忆里,甚至在他的人生里,总是漂浮着小眉的影子。
      春晨与小眉分手的第一年,他沉浸曾经的甜蜜里不能自拔,一度觉得人生没有多大的意思,这是立恒后来才知道的。那个时候,他在学校的各种活动中仍然大放异彩,学业上更是精益求精,一直在班上遥遥领先,让班上所有有背景无背景的人刮目相看,谁也看不出他悲伤的情绪,连一直黏在他身边的初夏也觉得春晨确实是一个理性的人。他仍然和新月、明哲、立恒通信,信中多是谈论自己又做了那些事情,有了那些成绩,大家现在怎么样?末了总问一句小眉可好。大家被他这种无厘头的方式弄得莫名其妙,小眉不是离他最近么?即使不是恋人,也可以成为朋友吧。三个好友在嘲笑他之余隐隐有些担忧,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僵持得连同学情谊都不存在了,在那个老乡会盛行的大学校园里,春晨只要有心,总能在某些场合遇见小眉吧。
      可惜春晨总是躲着那些老乡会,甚至没有勇气再次来到小眉的校园。立恒曾经想过,如果春晨对小眉多了解一点,他就不会走得那样决绝,甚至他有那么几个时候在自己的校园转转身,停留一会儿,就会发现一双水灵灵的一直关注的眼睛,遗憾的是他没有,他把自己的苦痛包裹在无限的自尊里,用自尊把自己包装的很光鲜。当小眉有那么几次忍不住思念来到他的校园的时候,她看到的都是意气飞扬的春晨和无限魅力的初夏在一起。从此,小眉把自己最后的哪一点奢侈的向往放在了岁月的深处,你好我就放心,我也该出发寻找我自己。
      大三的时候,春晨才逐渐地显出自己的本性来。他突然迷茫地不知所以,一切是为了什么,他经常这样问自己,那个时候,他已经和初夏在一起,初夏比小眉能干,她总能以各种温柔的方式说服春晨。春晨有好些事情不愿做也不愿想,可是总是抵不过初夏略带压迫的期待的目光,所以往往事情做了,而且做得相当好,但是心里是别扭的,是不舒服的。不是自己主动的事情,心中永远有道无法跨越过去的坎。春晨曾经和立恒谈论过这个问题,立恒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习惯就好,主要是你心中还藏着小眉,你会忍不住比较,你就当做从没有过小眉就好了,初夏做的一切都变得正常了。”
      这句话说得轻松,当立恒真正遇到初夏的时候,作为春晨的朋友,初次相识的时候感觉到了初夏的与众不同。
      大四的时候,春晨带着初夏来看立恒。所谓的看,其实是初夏实在忍不住春晨口中几乎每天都要提到立恒,每个星期都要和立恒通话,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说完之后春晨总要沉默一两天。初夏想春晨的怪异肯定跟立恒有关。央求春晨带着自己见见最好的朋友。春晨不愿意,她以各种方式各种理由一点点蚕食着春晨的那点坚持,最后春晨实在无法,只好趁着假期来到立恒和红杏的大学校园。
      立恒很惊讶,初次见到初夏的时候,他还悄悄地捅了春晨一下,耳语道:“比下去了。”
      春晨的脸一下子暗了下来。
      “我说她漂亮,是明亮的漂亮。”立恒以为春晨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又悄悄解释道。
      春晨的脸色更暗了,但是勉强笑了一下。
      初夏敏锐地捕捉到了春晨的变化,她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亲热问立恒:“立恒,你说什么呢?春晨都吓着了。”
      “我没有说什么?”初夏的亲热让立恒浑身寒毛直竖,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立恒,春晨每次和你通话后,他就是这幅表情,肯定你有什么秘密武器,我们春晨平时可阳光呢?”初夏的声音甜甜的,像是开玩笑似得,但是带着问责的语气实在让人不爽。
      “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说,我刚才跟他说你漂亮呢,不信,你问问春晨。”立恒解释道。
      “春晨,难道你吃醋了?”初夏亲热地挽起春晨的臂膀,甜蜜地说:“放心,我心中只有你,我可以像你起誓:一辈子都是你的。”
      春晨尴尬地朝立恒笑笑,立恒告诫自己,以后说话可要注意了。这个看上去温柔漂亮的女孩不是小眉,不是新月,甚至不是红杏,红杏在这方面历来语言丰富,不自觉的就会上她的套,估计她也不是初夏的对手。
      再后来,立恒和春晨见面的次数多了,与初夏相处的时间也多了,立恒更加明确地感到了初夏情感上的强势和春晨情感上的软弱。立恒想到了曾经的金燕,初夏与之何其相似,可是春晨还是巧妙地与金燕分道扬镳。现在,怎么不能从初夏身边脱身呢?估计是那时候对小眉的情感激发了春晨的勇气,而现在没有了小眉,几乎是釜底抽薪,春晨的勇气歇凉去了。
      立恒(五)
      春晨的勇气在许多年后再一次爆发出来,不过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他心中的那个人,早就不在原地等他,他明知如此,还要不顾一切地遥望,心中的绝望可想而知。
      立恒觉得自己不是八卦的人。尤其是当年他和小眉的事情,他在春晨面前从不多嘴,一是因为初夏,她特别忌讳立恒红杏提到小眉的事情,即使他们有了孩子,家庭看上去特别幸福美满,谁提到小眉她都会毫不留情的挡回去,留下尴尬的场面。二是因为立恒从日益与红杏幸福中认识到,年轻的梦,是天上的彩虹,美到极致,但是短暂且容易消失,徒留惆怅。三是即使春晨立恒两人单独在一起,春晨很少问起,最多问一句:小眉好吗?开始立恒笑他旧情难忘,春晨既不辩解,也不继续发问,问话似乎是一时兴起,很随意,你应不应都没有关系。后来立恒偶尔说,红杏说小眉很幸福,春晨淡淡地一笑,声音低低地说一句:幸福就好。立恒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是春晨组织同学会后不久,发生一件让立恒始料未及的事情。
      那一天,正是秋末冬初的季节,落叶开始在风中跳舞,太阳渐渐地收起了它耀眼的光芒,寒冷试着与温暖的肌肤亲密接触。在暖和冷之间,在绿色和黄色缤纷的空隙,是丝丝的凉爽和惬意。白天越来越短,困在家里的时候越来越多,人与床的关系比任何时候都紧密。立恒刚刚在新的单位升职,事情非常多。虽然父母创造的财富他今生躺着什么不干也用不完,但是立恒喜欢朝九晚五忙忙碌碌的生活,在人际关系日益复杂的单位里干的有声有色。虽然有时候他向红杏抱怨工作中的烦心,但是从来没有不去上班的念头。只是每天晚上上床的时间早点,恢复精力后继续战斗。
      春晨晚上十点打来电话的时候,立恒正收拾完毕,准备在温暖的床上看会儿电视,然后入瞌睡为伍。春晨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特别,沙哑且低沉,像经过嘶声力竭的吼叫残余的精力。春晨邀请立恒说出去喝点小酒聊聊,立恒一听觉得很奇怪,与春晨朋友这么多年,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主动发生过。春晨自小有板有眼,自我控制力很强,是个严格遵守生活规律的人。平时生活中除了特别的应酬,春晨几乎晚上不出门,陪着初夏,陪着孩子,散散步,聊聊天,一家人看上去其乐融融。春晨的酒量有目共睹,是一杯啤酒也会脸红的人,如果一小杯白酒下肚,只能在桌子下面找到已经人事不知的他。虽然在官场上不免要酒色来往,在春晨在这点上托初夏的福,初夏的爸爸是新市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是一言九鼎,对于独生女儿初夏有求必应。初夏说春晨的身体不适宜喝酒,老丈人在很多场合打招呼说春晨是特殊体质,大家照顾点。照顾有权有势的人的女婿,大家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所以说很多时候春晨端着一杯白开水与一干权贵你来我往,立恒因为家里的事情碰到过多次,对春晨竖起大拇指,说是春晨这是你前生修来的福气。
      可是现在春晨主动说要喝酒,而且都到了快要就寝的时候,立恒想不出春晨为什么要喝酒。红杏不知为何,一直同情春晨,她以女人的直觉评价春晨过得不幸福不快乐。立恒嘲笑他说:人说当局者清旁观者迷,红杏不是一个合格的旁观者,春晨和初夏的幸福和快乐难道要像她一样天天挂在眉眼上,初夏和春晨可是有深度的人,对幸福和快乐的理解肯定也是有深度了,红杏你是不能理解的。红杏一点儿也不生气,说我就喜欢这真实的浅薄的世俗的幸福和快乐,你立恒天天还不是乐在其中,春晨呀,我看他的幸福和快乐的深度不在这里,在过去,在心底,你一个浅薄的人也是不能理解的。
      被红杏评价不能理解的立恒,那天晚上被红杏快乐地送出了门。其实立恒接到春晨的电话,还有点忐忑不安。红杏从嫁给自己的那天起,成为家庭主妇,陪着同样为家庭主妇的妈妈多年,后来又与妈妈一起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儿子的身上。立恒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觉得亏欠了读了大学的红杏,跟春晨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总是呆着家里,陪着妻子、儿子、母亲。基于此,他内心还想着红杏还有可能不让自己出门,想想也是,现在有那个女人愿意自己的丈夫晚上接个电话,说是哥们邀约喝酒,然后快快乐乐地把丈夫送出去,还要叮嘱玩的快乐点,我在家带着孩子,你放心。这样的女人只怕会被骂成白痴和疯子或者肯定自己心中有鬼。
      可是那个时候红杏真是这样说的,她一听是春晨的电话,毫不犹豫地让立恒出去看看,出去的时候真的那样叮嘱她。
      春晨和立恒并没有到酒吧喝酒,见到春晨的时候是在一个公园里,坐在公园回廊上的春晨的手中有两个纸杯和一瓶烧酒,在微弱的灯光下,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暗沉,薄薄的棉衣领口开着,像被人刚刚抓过似的有点乱糟糟,在风中轻轻地晃动着。
      “立恒,你是不是很清楚当年小眉为什么离开我?”春晨咄咄逼人,炯炯的目光,在冷冷的灯光中发出灼灼的光芒。
      “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现在提她干什么?”立恒有点生气,这么冷的夜晚,把自己叫出来,就为一个多年前的为解开的心结,似乎与他们的年龄不相称,太小题大做。
      “你是知道的,你真的是知道的。”春晨的声音有点绝望,沙哑的声音渗出的情感,仿佛人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
      “春晨,我发现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情感上太认死理。你想想,我知道与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事情发生在多年前,现在已经成为了无法改变的结果,你还追究它干嘛?”立恒带着责备的口气开导春晨。
      “我以为你是最理解我的,最明白我对小眉的感情的,那可是我一辈子想与之生活的人,你怎么说的这样轻巧。”春晨的性格里带点女性的阴柔和固执,立恒说什么似乎他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吞下变化带给他的苦涩。
      “到底发生了什么?”立恒实在开导不了在感情上比女人还女人的春晨,只好换一种方式了解和劝慰。
      “初夏今天晚上告诉我,她说:吴春晨,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你那点儿微末的初恋。我告诉你,当年,是我,听见没有,是我,让汪小眉离开了你,你现在能怎么办?你还能把她追回来吗?不能,你这个疯子。”
      “那你干什么?”
      “我不相信,抓住初夏的膀子问,是不是她在撒谎,小眉离开我是因为她有了新的男朋友。没想到,初夏讥笑我,她说吴春晨,你不是自以为很爱小眉吗?你离开小眉马上和我在一起,而汪小眉呢?你知道吗?那个男生追了她整整三年,三年中汪小眉都是独自一个人,直到大四毕业那个男生要同她一起回龙县,他们那时才真正在一起,后来结为夫妻。你呢?你何曾回过头看汪小眉一眼,你还以为你爱的深爱的沉,你不过是一直爱着你自己,最多爱着你自己认为的那份爱情。”
      立恒历来反感初夏,但是心中暗暗觉得初夏说得非常中肯。固然小眉当年离开春晨有诸多的不得已和忐忑,有自己不对和柔弱的地方,但是他吴春晨呢?何曾为他心目中的爱情努力过。当年他没有向新月表白,背地里春晨多次嘲笑立恒是爱情的逃兵,顺带说他爱新月爱的不够坚定,很快被红杏拉下马来。但是他自己呢?当甜蜜的爱情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何曾用心的呵护过,守候过,他只怕爱小眉,是爱自己心中梦中的小眉,对现实中的小眉他又了解多少呢?
      立恒不吭声,春晨仰着头,像一个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问立恒:
      “是不是你也觉得初夏说得对,是不是新月也这样认为,难怪新月这些年逐渐地远离我,和我话越来越少,难怪你看着我和初夏别扭。”
      “春晨,你别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和新月都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心里想的,只要你幸福就好,你看你,现在一切不是都很好吗?即使与初夏有点小摩擦,想想你可爱的女儿,想想为你自豪的父母,甚至想想这么多年一直陪着你的初夏,你不觉得过去那点事情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立恒劝慰道。
      “为什么我的人生里永远都是他们,为什么唯独没有我自己?”春晨反问来质问春晨。
      立恒一时语塞。他想,如果是红杏,她一定能够马上想到化解这尴尬局面的方法,而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情感的世界里,永远只有那么一条清晰的线,对于春晨的心思和情感,他理解不了,也无从解释。
      立恒(六)
      红杏是小眉的朋友,小眉与春晨分手的事情,本来她是准备成为她与初夏自己的秘密,永远地埋在心底,不给春晨的人生带来任何负担。
      可是,与春晨分手的好一段时间小眉是相当痛苦,她对自己的做法其实也模棱两可,她一边沉迷在初夏的冷静的分析里,一边沉迷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不能自拔。她想过向谁求救,可是知心的朋友只有新月和红杏,一想到新月在情感上的迟钝和单纯,她对自己连连摇头,新月的冷静和冲动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说不定把好不容易清净的局面搅得一团糟,新月对小眉那可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给红杏说说,或许更好,但是又想到红杏一直黏着有春晨的好哥们立恒,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大三暑假,红杏约小眉到新市的一个新开的游乐城玩,可是小眉死活不肯到新市来,她隐隐感到不安,从新市一车坐到龙县,主动来看看小眉到底是什么情况,使她每一个学期的假期要么带在学校不回家,要么一回家就回到龙县的老家,曾经新月的家只是作为歇脚的一个中转站。
      看到小眉的时候,红杏还是大吃一惊,小眉瘦了许多,原来明亮的眸子有些灰暗,原来标志性的甜甜的笑容好像浮在脸上,下层是可以触摸的苦涩和茫然。红杏拐弯抹角地问了许多无关的问题,小眉还是谨慎地回答着,躲躲闪闪的言辞加深了红杏的怀疑。她直接问小眉:“你不会还想着春晨吧?”
      小眉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她真的强迫自己要忘记春晨,可是头脑现在像不能控制一样,梦中常常出现春晨的身影,耳边常常响起春晨的声音,经常看到与他相似的背影,春晨差不多两年与自己没有见面了,可是他又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生活一样。
      “你们到底怎么啦?如果相互喜欢,就在一起,有必要弄得跟生离死别似得。”红杏与小眉说话,从来都是随心所欲。
      “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小眉低低地说。
      “那就别说。”红杏实在不喜欢小眉的懦弱。“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还喜欢春晨不?”
      小眉摇摇头又点点头。
      红杏皱了皱眉,说:“我看你现在连这个都说不清楚。算了吧,我给你一个主意,如果你觉得在摇摆之间,喜欢成为一个无法触摸的东西。你就问你自己一个问题,如果自己现在把春晨追回来,你觉得还能追回来么?”
      小眉想起了春晨与初夏在一起似乎有阳光追随的样子,她坚定地摇摇头。
      “那就不得了,既然无法得到,何必多费工夫。”红杏语气坚决。
      “你当时待在立恒的身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立恒是喜欢新月的。”小眉对红杏的事情比自己的事情清楚。
      “但是立恒从来没有排斥过我,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不喜欢我,让我走开,更没有坚定地对我说我和他不可能,他似乎心安理得地享受我带给他的乐趣和惊喜。”红杏说。
      小眉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春晨的情景,春晨确实没有说过,可是他也没有给自己机会问过,甚至没有回头看一下泪流满面的她。
      “小眉,你不能把自己憋进死胡同。俗话说:是你就是你的,怎么也逃不了,不是你的你别强要,那样是非常痛苦,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还有一句诗也写的好: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有一句谚语:条条大路通罗马,你这么灵透的一个人,怎么看不清了。”
      小眉心里一边苦笑红杏乱用谚语和诗词,一边又觉得她说的对,自己当初的目的不就是让春晨幸福么,为什么后面还这样悲秋伤月呢?难道还在期望什么奇迹吗?即使有奇迹,只怕自己会躲得远远的。毕竟,那实在不是最佳的选择,可能毁了两个人的人生,那等来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处呢?
      红杏什么也没有问小眉,但是却给在死胡同里徘徊的小眉指了一条阳光大道,大四的时候,小眉坦然地接受了靳东的追求,并说出了自己的人生理想,让靳东自己选择,没想到靳东和小眉完全在一个节拍上,无论是回到他们的家乡龙县,还是工作上的选择,生活上的安排,两人的想法惊人的一致。虽然生活环境没有红杏的优越,工作上没有新月的充实,财力上与立恒相差甚远,但是平凡的日子每天都是不平凡的。
      红杏从龙县回到新市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把小眉的情况讲给立恒听,她原以为立恒会很快地传信息给立恒。没想到立恒在情感线上过于清晰,在春晨的面前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小眉。春晨忍不住问的时候,他还开他的玩笑,说他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其实他完全不能理解春晨对小眉的心意。因为爱的深,所以有点偏执,偏执的爱情总是容易夭折。不过这件事情他还是写信给新月,问新月是否知道,新月的回信颇为奇怪,小眉对春晨的感情我是知道的,春晨对小眉的感情我也是知道的,可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说,我不好问。再说,立恒,你是知道的,我依照我微薄的经验,对于他们我给不出更好的建议或者意见的,一切顺从天意。
      天意有时候还是会捉弄人。那年春晨举办的同学会,没想到小眉会来参加,春晨无法抑制自己的埋藏的情感,在同学会上故意大放异彩,内心希望小眉对自己当年那个鲁莽的决定感到后悔,可清丽可人的小眉似乎对一切毫不在意。他又利用自己设计的走红地毯的环节,刺激小眉的神经,同样的当他牵起小眉的手时,他发现发抖的是他自己,出汗的是他自己,心里激动是他自己,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倒转,这真是他与小眉的结婚典礼。
      没有人能够与时间老人较劲,过去的一切都成为一个无法重复的梦,唯有与自己较劲。在那次同学会,春晨与自己较劲,收获了初夏浓浓的醋意,口不择言地暴露出当年的秘密。而小眉,看到意气风发的春晨,更坚信当年自己的选择,她第一次与红杏谈起当年为什么离开春晨,听得红杏一愣一愣的,末了红杏说:“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伟大的女子,你把我们俗世的爱情提到了一个很高的档次。”听了红杏一本正经的话,小眉笑着说红杏你也有佩服我爱情观的时候,当年你可是把我批的体无完乎。其实红杏当时还想对小眉说:“你看到的是披着华丽外衣的春晨,你没有看到里面一团乱絮的春晨。”可是看到眉眼弯弯的小眉露出的甜甜的笑容,红杏实在不忍心打扰。
      红杏一回到家就把这件在她看来十分诡异的事情告诉了立恒,立恒听后只说了一句:“千万不要让春晨知道了,他知道了还不知道弄成什么样子。”红杏娇嗔地说:“这个我都不知道,还能做你立恒的妻子?”立恒后来悄悄打电话给新月,问新月是否知道其中的原委。新月说小眉姐结婚的时候就告诉她了,因为她很喜欢现在的姐夫靳东,所以对春晨既没有责备之心也没有愧疚之心。但是她叮嘱立恒,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春晨知道,春晨那个人,在许多事情上与我们有诸多不同的,有许多我们不能想到的地方,说不定弄巧成拙,会坏事儿。
      立恒觉得自己的观点和新月惊人的相似,到底是多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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