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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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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臭小子终于要死了,每次有东西吃,就属这小子抢的最凶。”蹲在街头的几个乞丐对着那个半个身子倒在巷子外面的孩子指指点点。
“也不知道哪家父母,真是作孽。”
“那你别作孽,之前为了抢口吃的数你打的最凶。死了也好,前几年汶州旱了又涝,扔掉的孩子多了,早死早解脱。”
“你也是汶州逃难来的吧,都是老乡,你还说风凉话。”躺在地上翘个二郎腿的乞丐踹了之前说话的乞丐一脚。
“风凉话?老子这是大实话,那小娃才多大,还能一辈子讨饭吗,死了投胎没准下辈子是个大家少爷净躺着享福呢。”
“这么好运你咋不死呢。”
“哟,善心了?那你去救他啊,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东西,装什么大善人。”
乞丐们不管是幸灾乐祸还是兔死狐悲的,没人在乎那个被议论的小乞丐,也没人知道那小乞丐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其实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被父母抛弃马上就要死的小乞丐而已。
一个在路边蹲了很久的小娃娃看了看那群乞丐,歪歪倒倒地走到要死的小乞丐前面。撑起手里当玩具一样的油纸伞挡在小乞丐头上,白嫩干净的手掌和小乞丐脏污的额头接触形成明确的对比:“小哥哥,你怎么了?”
精致华贵的衣裳,天真灿烂的笑容,带着童音软糯的声音,小乞丐迷蒙着只觉得是天上的童子来接自己了,也呵呵地笑起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唔……”精致的小娃娃撑着头苦恼地思考。
“少主,你在这做什么?”一身白衣风流潇洒的青年人走了过来,拉起小娃娃,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小乞丐:“一个乞丐有什么好看的。”
“孙叔叔,我要带这个小哥哥回家。”小娃娃看见白衣人立刻抓住白衣人的胳膊指着小乞丐说到。
回家?小乞丐听到这话仿佛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挣扎着爬翻起来,揪住小娃娃的衣角:“求求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当小乞丐再醒过来时,耳边是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越跑越远:“少主,少主,你捡回来的乞丐醒了。”
等小乞丐彻底清醒的时候,临死前出现在眼前的小仙童正支着脑袋蹲在床边上:“小哥哥,你终于醒了,孙叔叔带你回来的时候还说你死定了呢。对了,小哥哥,我叫黔陵,你也可以和爹爹娘亲叔叔一样叫我阿陵,你叫什么呀?”
小叫花子?狗杂种?臭小子?……很多人叫他都不一样,小乞丐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于是他向小仙童摇头。
“没有名字吗?”小仙童却很惊喜的样子:“小哥哥,我让我爹爹收你当义子你给我当哥哥吧,我就能给你起名字了。”
小乞丐看向仙童身后金边黑衣的男子,男子点了点头:“以后你就是我的义子。”
“哥哥叫黔靳吧。”小仙童歪歪倒倒地拿来了纸和笔,在纸上写下歪七扭八的四个字,兴奋地将这两个字塞到小乞丐眼皮子底下:“哥哥看,就是这两个字。这两个是黔靳,是哥哥的名字,旁边两个是我的名字,黔陵。”
“黔靳,黔陵。”小乞丐摩挲着纸上的名字,突然抬头:“阿陵!”周围的一切瞬间崩塌消失,前一秒还在咯咯发笑的人仿佛泡影一触之下完全破碎了。
“阿陵!”黔靳满头大汗地从床上惊醒,指尖发颤,完全黑暗的世界,手指落在床上的瞬间便想起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差点死掉才被救回去的小乞丐。自从黔陵失踪义父身死后,黔靳脸上再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痛苦的表情,放松了自己向后倒去。
因为噩梦的缘故,黔靳难得醒了以后又在床上躺了很久,可是整个屋子一直安安静静的,院子里也没有像前几天一样传出那群孩子的晨读声,这几天都是靠芩归儒和读书声来判断时间的黔靳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久到黔靳也待不下去,黔摸索到旁边的衣服准备起来,但是这几天一直是芩归儒给他穿衣的,衣服拿在手里整理了半天还是没有穿上身。听到身后有开门声,头也不回只是将衣服往来人的地方一送:“来得正好,为本座更衣。”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呀!你怎么不穿衣服!”
不是那听惯了的温温润润的嗓音,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嗔怒的声音,黔靳脸色立变收手背过身:“你是何人!?”
翠丫头背着身把端来的吃食落在桌上:“夫子有事出去了,让我来照顾你。”
“那书生……”黔靳顿了一下想起昨晚芩归儒已经通报了姓名,改口道:“芩归儒,他又去做什么了?”
翠丫头偷偷从捂着脸的指缝里露出半只眼睛:“夫子上山去了,你怎么还不穿好衣服!”
黔靳冷笑一声:“你没听你口中的夫子说我是个瞎子吗?”
翠丫头想起今早一大清早芩归儒来到家里请她娘亲来照顾一个病人时,好像的确交代过这个病人现在看不见,所以脾气不好,有点心虚娇嗔地说:“那,那你把眼睛闭上。”
“你不知道瞎子是什么意思吗?”黔靳江湖杀伐多年,手上杀孽无数,那气势哪是一个乡下小丫头受得住的,翠丫头只觉得心里一寒,对这个明明什么也看不见的年轻人莫名生出几分畏惧。
翠丫头呢喃细语:“你干嘛那么凶,你背过去我给你穿。”
黔靳还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背过身,手里的衣服被人抽走。
出于正经女儿家的羞涩,翠丫头红着脸,一步一蹭地过去给黔靳穿好衣服,一穿好立刻窜回到门口,也不管黔靳究竟能不能看见,指着桌上的碗筷,低头脚底磨蹭着地面显得十分犹豫:“早饭我给你放桌上了,你,你要不要我帮忙?”
黔靳本是侧对着翠丫头的位置,闻言稍稍偏转:“出去。”
翠丫头嘟了嘟嘴,走到门外故意把门带上得很大声,又冲屋子里一努嘴:“要不是夫子救的你,鬼才管你呢,眼睛都看不见了神气什么。”
黔靳当然不知道翠丫头这样评价他,此刻他正扶着手边能摸到的东西,一步步挪到桌边坐下,本是执剑杀人的手在桌上一寸寸摸着,终于摸到温热的碗,端起来刚刚吃了一口,眉头微皱又放了回去。不想再听见刚刚那个惹得他分外心烦的女子的声音,黔靳干脆又自己摸回床边打坐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