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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相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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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丽竟然没有辞退甄镜,甄镜一如既往过着她平静的生活,每天早上还是早早起床去公园跑步。这里的公园像其它地方一样,晨练的多数是想健康长寿的老年人,年轻人即便有也是来去匆匆。甄镜跑了两圈后就到一个固定的角落和一帮老年人打太极拳。这里的师傅是个七十来岁的精瘦老头儿,打拳打了四十年了,因为是从企业退休,退休金少,所以教拳每天每人收一块钱。老头儿只管教拳,旁事不谈很是认真,甄镜跟他学了一段时间,已经打得有模有样了。
老人们练罢拳,有的高谈阔论,国内外形式,当前政策、环境污染,总之都是大事;有的探讨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有的相互传授电视上看来的养生秘诀。
反倒是最年轻的甄镜最安静,从不和众人说长道短。在她看来,知识和经验一方面在技术上使人生存的更容易、更舒适,另一方面划分了人与人以及万事万物,把一切都概念化、符号化了。这严重的制约了大脑的理解力,使人们谈论的许多事都与事实无关了。
吴错完成了他的创作很是满意,随后就觉得这些家具配不上他的作品了。随即找人把看不上的东西搬到了地下室,又购置了新的,直到他想把厨房的墙也打了,才意识到这是别人的房子,于是扫兴的罢了手。然后又买了像样的餐具,食材,大显身手做了几道不知味道如何的菜,邀请甄镜来赴烛光晚餐。
甄镜到来后也不问这是谁家的房子,这样搞合不合适?只顾吃惊的赞叹他的杰作,还关了灯拿着蜡烛仔细的欣赏他的抽象画,夸奖用色构图的别具一格。吴错得意的摆上他的晚餐,享受甄镜的又一番大加赞赏,说:“搬来住吧。”甄镜说:“好吧,反正跟你妈也摊了牌了。”吴错问:“你们说了什么悄悄话?”甄镜:“悄悄话当然不能告诉你了。”吴错点头道:“那么,我什么时候拜见丈母娘?他们不会也像你婆婆那样视我们为洪水猛兽吧?”甄镜说:“你没丈母娘,只有岳父和大姨子,我在家里可没你那么金贵,并不引人注意。”吴错笑道:“那这算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甄镜故意起眉头道:“你又难住我了。”二人咯咯怪笑。
吴错问:“你从不悲伤吗?”甄镜:“为谁?”吴错:“当然是为自己吧。”甄镜:“自己指什么?”吴错被自己的问题难住了,最后说:“自己有个身体,上面长了个脑袋,脑袋里面装了些记忆、想法。”甄镜竟然笑着点头,问:“它很可悲吗?”吴错也笑了说:“不,但是它里面有时会因为一些想法制造出悲伤的感觉,你那里没有吗?”甄镜笑道:“是的,比如,你跟我在一起很快乐,所以就很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当我离开或死了,你的这个想法就无法兑现了,只要它一发生必定会落空,而身体却因为这些回忆而被激发了某些准备,所以就感到很难受。”
吴错点点头说:“是啊,除非忘记你才能避免悲伤。”甄镜说:“不要试图忘记什么,那是一种挣扎,不要把能量用来抗争。即便你成功了,心灵也会因此变得迟钝。需要的恰恰是清醒,在每天的生活中留意记忆的活动是如何加工和延续情绪的。这样的警觉会驱散迷雾,使头脑的活动清晰起来。也许有一天你就不会再被困入各种情绪里了,不再迷失于任何事情了,因为你对那些一目了然。除非有这样的清醒,其它的都是自欺和安慰。”
见吴错听了认真的思考,甄镜继续说:“很高兴你愿意听我唠叨这些复杂的事情。我们每个人看似不同,看似特别,其实任何不同都是表面的。刻意的强调这些表面的不同造就了肤浅的文化,它把人与人分隔开来,使世界支离破碎。我们接受了这样的文化,有意无意的把自己区分出来,作为一个特别的个人生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悲伤自然无法避免。而在本质上我们都是一样的,就像是水,水就是水,所谓这种水那种水、这里的水那里得水,都只是水中杂质的不同而已。”
吴错觉得和甄镜的讨论,每次总有新的发现和理解,心胸因此变得越来越敞亮。他懂得对于这些问题来说,不能被语言迷惑,要不断放下已知,直接在生活中去理解。
现在他已经不必再问甄镜是否会对自己感到悲伤了,因为他自己似乎也看懂了如何探究悲伤的构造和来龙去脉。
徐清听说甄镜要搬走很是不舍,竟然抱住甄镜哭起来。甄镜道:“这是干什么?我还没死呢,明天上班还见面呢。”
其实她们住的并不远,下班后四个人经常一起逛超市、吃饭、聊天。果不出吴明生所料,吴错花钱似流水,很快他离家时身上带的那点本钱见了底,开始花甄镜微薄的积蓄,而甄镜干脆全交给他挥霍。徐清看不下去问她:“照他这糟法儿,你们以后吃什么?”甄镜道:“吃咸菜喽。”
果然没多久他们就吃上了馒头加咸菜,甄镜这人吃什么都有滋味,吴错可受不了。他想去借钱,甄镜断然制止,说:“你要是借钱,我立刻搬走。”吴错只好做罢。但是眼见甄镜跟自己吃苦,却一如既往,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竟然去找工作了。可是他找了一圈才发现,原来他父母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体面的企业一看他的名字清一色婉言回绝。他倒也不在意,因为即便人家想用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干啥。虽然甄镜告诉他自己本来就这样,不是因为他,但是每看到有病的甄镜高高兴兴的过穷日子,吴错这心里的血就要沸腾。
这一日又应聘未果,回家路上看见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停在一栋大楼前面,几个人正在卸车。吴错走上去问一个敦敦实实的小伙子:“哥们,一天赚多少钱?”小伙子看看他:“怎么?你有活儿啊?去问我们头儿吧,最近可能都排满了。”吴错:“不是,我就问你一天赚多少钱?”小伙子说:“没准,大概一天二三百吧。”吴错点点头:“嗯,也马马虎虎。”小伙子说:“嗨!都是血汗钱,不是随都能干得了的。”吴错道:“嗯,这像是男人干的活。”
说着他就脱了外套搬起一个沙发道:“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你。”小伙子忙道:“别呀,你这是干什么?”吴错不耐烦的说:“不要你钱!我试试我行不行。”小伙子看这大块头也不好惹,只好答应:“你可慢着点啊,你这姿势不行,太费力,背着,对,这样背着。”于是吴错经过这小伙儿一分钟的培训就跟着他搬了起来。
吴错虽然身大力不亏,但是和这小伙子比起来,发现真是跟不上,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是他天生有股拧劲儿,越是不行越来劲,大叫痛快。终于引起队长的注意:“哎!你哪儿的啊?”吴错道:“过路的。”队长问:“我们认识吗?”吴错道:“这不就认识了吗?不要你钱,我闲的无聊活动活动。”队长拦不住他,也不管了,道:“你可小心点啊,别摔了你,也别碰了东西。”吴错道:“我自己负责。”队长又道:“你可别搬到别出去。”吴错哈哈大笑:“我家也在这楼上。”
一番忙碌后工作结束,队长递给吴错一瓶水,道:“真看不出来,还真行。”吴错喘着气问:“你们还要人吗?”队长说:“怎么?你还真想干?看你这打扮可不像是干这个的。”吴错道:“就是身儿衣裳嘛,你要不要?”队长点点头:“我这队本来是三个人,老张老婆生孩子刚回家了,也不一定能回来,正要再找一个,你能干的长吗?”吴错点头。队长说:“好,这是我的名片,你明天到公司填个表吧,我叫刘鹏,你就叫他墩子吧。呃……每趟的钱基本上分五份,公司一份,车是我的,所以我拿两份,基本上大活儿一天两趟,小活儿一天四趟。”
吴错回到家,见一辆跑车停在楼下,他走进时玻璃降下,里面探出孟琴的脑袋:“哎!情圣,也不请我去你家喝杯茶?”吴错摆摆手带她上了楼。
孟琴进屋便道:“哎呀!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还真下了功夫了啊,你夫人呢?”吴错并不答言,给她泡了杯茶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她进进出出逛了一圈,才道:“有何公干?”孟琴一撇嘴坐到对面,翘起二郎腿,说:“今儿还真是公干,是你老子派我来的,怎么样你们钱花光了,找不到工作吧?”吴错道:“抱歉让您失望了。”孟琴道:“喔?行啊,吴大公子能干什么呢?能否赐教?”吴错道:“您就甭操心了,他不是就让你来打听这个吧?”孟琴道:“不错,他让我单独找你谈谈,你要是后悔了,我不嫌弃你是二婚。”吴错笑道:“我要是嫌弃你呢?”
这话让孟琴绷不住了,使劲把茶杯敦到桌上,二郎腿也不翘了。正颜道:“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吴错也觉得有点过分了,孟琴确实没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干咳两声不说话了。孟琴见他不语了,便不和他计较,说:“听说她的病及早治疗可以延长时间,我可以给你们联系一下,治疗费用我出。”吴错说:“她不会接受的。”孟琴说:“我没有条件。”吴错问:“为什么?”孟琴道:“不为什么,我有钱没处花。”吴错道:“那你捐非洲吧。”孟琴听了斜眼盯了吴错半天:“贱骨头!软硬不吃活该受罪!”吴错道:“别跟我这样说话,让我老婆见了,不好解释。”
吴错的冷言冷语使孟琴不禁有点感伤,她认真的问:“她到底那里比我好?”吴错不答。孟琴只好作罢,说:“你老子态度很坚决,你们恐怕要打持久战。”吴错道:“我们没有和他们作对。”孟琴又道:“我是第一批,后面会有厉害的说客,说不定还有别的招数。”吴错不语。孟琴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说:“借给你吧,别让她知道。”然后起身往外走。吴错拿起卡追上去塞到她手里,还是不说话,送她下了楼。孟琴上车后不禁又问:“她到底那里比我好?”这次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花。吴错道:“她从不问这类问题。”相夫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