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旧朝人》李轻欢

5、十二司篇贰

　　夜色渐浓，袁崇焕浑浑噩噩的躺在牢房的蓬草上，高墙外的乌鸦掠过发出一声凄异无比的惨叫。
　　忽然，听闻几声轻吟……
　　一更，愁起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寒窗苦，多少煎熬。
　　终及第，命知县，骨里有傲。
　　如今寂寥牢狱里，只好醉京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凄凉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宁远战，与君同仇。
　　如今草为席，石为枕，寒风入牖。
　　壁穿寒日冷，眠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墙走。
　　三更，飘零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震天下，蓟辽披甲。
　　丹心献与国，燕然未勒马。
　　如今小人诬陷也，飘零如蓬草。
　　四更，无望
　　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辽东，辞故乡，身死不战。
　　浮萍跌宕里，伶仃堕孤雁。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日远。
　　五更，荒凉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满寒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冤枉也，真是个不如死！
　　五更到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牢房门锁开启的声响。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穿着一袭皂色道袍，身形瘦弱，腰间挂着一枚银制牌印，手中还拿着一个长长的方盒。
　　「楼五城」
　　“白大人……万岁爷这般心急吗？”袁崇焕绝望的问道，他深知，在这个时候看见十二司的人，除了死大抵不会有其他的事宜了。
　　白玉衿站在门口，面目被照入狱里的月光模糊起来，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不，是我自己想来看看袁大人，此行并非大人所想。”言罢白玉衿将手中方盒递与袁崇焕。
　　待袁崇焕打开方盒看清事物后，眼角划过了一滴清泪。“这……这……万岁爷……”他像是一个迷途上的人找到了归路，氤氲的眸中溢满了了惊喜。盒中静静的躺着一把吴钩，那是万岁爷赐给袁崇焕的，万岁爷曾给予过袁崇焕莫大的信任，让他当上了最大的地方官蓟辽督师，赐予他上方宝剑，在京城中甚至没有质问他为何不战而是为他披上一件大氅。
　　可信任，终究是会耗尽的。
　　唉。
　　叹息。
　　白玉衿拿出袖中的一枚堂前燕，递给了袁崇焕。
　　“袁大人，这枚堂前燕，就是你今生最大的过错。”丢下这句话语，白玉衿便转身离开了。
　　不过是君王堂前的一只燕子罢了，燕子，就该知晓自己是一只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