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十二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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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七年，十一月六日。
白书生连同所有客栈的人都被驱赶出去。客栈里住着昔日的九千九百岁，东厂的提督，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数孙子的爷爷。而今，他躺在客栈破败的小床上，一阵冷风从他耳边飘过，像消散不去的亡魂一样。朝廷官兵就在客栈外，他颤抖着身体，枯老的手不听使唤，遵从本能放进嘴里，泛黄的牙齿用力撕咬着手指来缓解此时的恐惧，手上血肉模糊。
都是黄粱一梦吗？
白书生静静的站在魏忠贤窗外，清冷幽然的月光洒在他青衣上，比平常男子更柔和耐看的五官在此时却无比诡异模糊不清。
在凛冽的寒风中他开始轻吟:
一更，愁起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寥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凄凉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
如今芦为帷，土为炕，寒风入牖。
壁穿寒日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三更，飘零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四更，无望
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日远。
五更，荒凉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是个不如死！
五更到了。
白书生缓缓逼向窗口，阴风刮过他身后的树叶，魏忠贤惊恐万分，但喉咙像是被人死死的掐住， 发不出半分声音。白书生幽幽说道:“魏提督，你曾为九千岁，丧尽天良，万恶不赦，当年你将铁钉一点一点钉入杨涟大人的头颅，强迫自己妻子改嫁，卖掉女儿，出卖恩人，将东林党赶尽杀绝，手上沾染了无数无辜人的鲜血。”白书生一字一顿的数落的魏忠贤罪行，声音缥缈虚无，像幽灵一般缠绕在魏忠贤耳边。
“ 你...”白书生打断了魏忠贤继续道:“你四十多年来，做事毫无顾忌，心中未曾有过天道，你什么都不信，但天道终究没有遗忘你。”白书生从窗口一跃便翻入房内，从琵琶袖里拿出一把入鞘的短刀，紧接着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个木瓶。“这是杨大人的学生特地托付与我，送给你的小礼物。”白书生摩挲着短刀上精致的花纹。“可是让你这么简单的死去，对不住那些埋在地下的忠骨！当年你是从哪钉进去的呢？这里？还是这里？”白书生抬手轻轻触摸着魏忠贤的额头，微凉的指尖让魏忠贤恐惧不已，全身如同被人施法定住了。眼前的瘦弱书生，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静静的看着白书生打开木瓶，将里面的水银倒入自己口中。
“魏提督，当年你最喜欢用剥皮了。”看着他用刀一块一块剜下自己的肉，再将剩余的水银倒入伤口中...
天亮了，魏忠贤死在了房中，死状极其凄惨，但无人追究死因。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白书生离开了客栈，向陕西出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十二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