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Chapter 2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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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的星光跌入掌心。
寂静的冬夜。蓝色的普勒阿得斯唱着空灵的歌，环绕天空起舞。
饮下尘辉，他便是新的引路之人。 ********** 两个月前，圣域。 寒冷的空气里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原本几不可察、十分遥远。但数秒之后，它竟以出人意料的速度逼近圣域上空，平静的、被浓云覆盖的阴郁天空突然振动起来。 守卫在白羊宫的少年微微皱眉，他本能地绷紧神经，抬头凝视上方波动的空气。 下一秒，裹挟着炽热闪电的球状风暴从天而降，轰然坠落在他面前。大理石地面刹时崩裂、碎片在冲击下如浪涛般起伏。从中渗漏的雷电如同凌厉的长鞭，残暴而乖戾的耀眼闪光抽打着早已四分五裂的地面，瞬息间岩砾飞扬。尖锐的风唳、夹杂在狂风中的碎石朝史昂迎面扑来，他勉强还能睁开一只眼睛，只见紫白色的闪电挥舞着肆虐的鞭尾，狰狞地闪动，仿佛于诡谲云海中翻滚，发出阵阵刺痛耳膜的斥响。 一阵似有若无的粗重喘息声隐匿在风暴深处，风环被闪电爪牙撕裂的短暂间隙，他看清了风暴和闪电的中心—— “希……希绪弗斯？” 他迟疑地叫出棕发青年的名字。 蒙蔽闪电的风潮由内部破开一道狭长的口子，希绪弗斯闻声猛地抬头，那张素来温和的脸上此刻布满黑红色的血痕，紧锁着眉头，看上去已竭尽全力、疲惫不堪。 他只愣了一秒，眼眸蓦地一亮：“快去通知教皇大人！” 只一瞬间，史昂更看清了棕发青年怀中紧裹的斗篷——少年一下子变了脸色。 “这、这……”他慌了神，惶然看向希绪弗斯。 蜷缩在希绪弗斯怀中的女孩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捂着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血珠从指缝里滚落，而那些急欲破除风环的闪电，正是从她瘦小的躯体里爆发出来的！ 就像是察觉到了史昂的视线，怀中的女孩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希绪弗斯心里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提醒史昂小心——雷暴从他竭尽全力维持的风潮中夺隙而出、冲击在一瞬间撕裂屏障，迸裂的强大力量挣脱束缚，四周的廊柱接连着发出崩坏的坍塌声。所幸史昂反应及时，避开了这危险的一击。 “快！”希绪弗斯再次冲史昂嘶声喊道。 少年再不敢迟疑，转身消失在白羊宫深处。 希绪弗斯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孩，“再坚持一下，再坚持……” 又是一阵心悸，炽热的闪电再次无情冲破设下的风屏。眼看将被直击，希绪弗斯条件反射地侧头，锋利的闪电擦过他的脖颈，再度留下一道浸血的伤痕，可青年丝毫不在意。 他没顾得上穿圣衣，破碎的衣袖下早已满是血痕，任由凌历的闪电抽击他的身体，也不愿松手、不敢放松小宇宙。不然，萨沙愈益狂暴的力量将失去控制、破坏周遭一切——他不能放手。 “不要死……求求你……”在萨沙细弱的尖叫声中，他捕捉到断断续续的、由女孩哽咽着不断重复的词句，“他不能死……” 她死死揪住胸口的衣物，浸出的血附着在手指上。 “萨沙大人……” 波动的闪电越发狂躁，她对于希绪弗斯的呼唤充耳不闻，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里迸发出来。 “萨沙！” 就在他呼喊的一瞬间，爆炸的惊雷顷刻从萨沙的身体里爆发出来，淹没了希绪弗斯的声音，疯狂的雷暴照亮他的脸庞。 “希绪弗斯！”千均一发之际，由念动力和小宇宙堆积的水晶墙悄然从四周升起，身着黑色长袍的老人快步踏入即将封闭的水晶墙内。史昂亦于墙外调动着小宇宙，筑成这道封闭的屏障，意图将雷暴的冲击控制在墙内。但仅仅片刻，水晶墙便已出现裂缝，眼看坚持不了多久。
赛奇没有迟疑，迎着希绪弗斯的风靠近两人。他微眯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伸出手。 “等……”还未待希绪弗斯的话出口，老人的手腕即被锋利的闪电划出数道血痕。赛奇皱眉，从女孩浸透鲜血的斗蓬兜帽里，拿出一根纤长的黑色羽毛。 “小把戏。”赛奇沉声说道，握紧拳头，黑色的羽毛发出萤萤蓝光，如同装满了液体的气球，“嘭”地一声破裂，黑羽碎片滴落到地上，“这是一种隔绝外界声音的法术，所以雅典娜大人一直无法听到你的声音。你再呼唤她试试。” “……萨沙大人。”希绪弗斯试着唤道。 这次，女孩的身体终于给予他回应，停止了痉挛。像是冥冥之中听到了熟悉的、能够令她安心的人声，绷紧的脊背、握攥的拳头慢慢松弛下来，由狂暴的小宇宙带来的闪电也渐渐消退，逐归平静。 见状，希绪弗斯不免松了一口气。 “先将她抱到白羊宫吧，希绪弗斯。”留意到萨沙衣服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赛奇紧绷着脸，转头对墙外的史昂说道，“史昂，已经没事了，可以收起水晶墙了。”只是他的音调里再无往常那般的和蔼和沉静。 冬末阴沉的天空终于落下雨雾，湿润的白色雾气渐渐于山丛间升起，由山与山的垭口迟缓地浮动。湿透的低矮灌木泛着细微的光，灰白的山脊浸为深灰色。
没过多久，白羊宫外已是雨坠如幕，水珠接连不断地从廊檐上滑落，顺着岩石的纹理逡巡游走。与史昂一同等候在殿外的希绪弗斯在白羊宫的大厅内来回踱步，沉默地思索着。 ——「如果处理不当，雅典娜大人的力量会暴走。」 在前往伊斯特摩斯之前，与亚米茄在德尔斐交谈的场景适时涌现，他顿时恍然大悟。 如果，这就是亚米茄所说的“暴走”——被分割已久的灵魂之间尚未能完全愈合，二者之间还存在着缝隙；亦或是萨沙所拥有的这一部分「情感灵魂」并未强大到承受完整的神力……
那么，盘踞在多多纳的黑袍人，究竟是早已知道萨沙身为「心脏」的身份、知道她会因为某些敏感的情感或记忆受到冲击，才采取这样的行动，还是说——他们这么做只是碰巧？ ——「不要让她的脸被伊庇鲁斯里的任何生物看到。那里的一切，都不可信任。」 莫非，他们是在……试探？ “希绪弗斯，你身上的伤……”少年的声音打断了棕发青年的思绪，史昂不知什么时候找来了药箱，此刻正站在他面前，“趁现在，我来帮你处理一下吧。” 除了旧伤，由雷暴造成的伤口并不深，也未伤及要害，史昂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渐渐落下。只是那一道道交错的创口下泛着点点血斑，看上去十分狰狞。尤其是抱住萨沙的两条手臂，血淋淋的手腕上，伤痕密集而凌乱，就连没有血痕的地方也布满了淤青。 ——哪怕被伤成这样，也不肯放手吗？ 史昂心中微微一动，却没有问出口。 希绪弗斯任由史昂帮他包扎好手臂，随后便换上黄金圣衣。正在此时，那扇紧闭的房门打开了，医生率先退了出来，紧接着是身穿黑袍的教皇。银白色头发的老人站在门边，向希绪弗斯点头示意，沉声说道：“医生说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和贫血，并无大碍。她刚一醒来就问我你在哪儿，似乎有话想对你说，快进去看看吧。” 闻言，希绪弗斯绷紧的肩膀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注视着希绪弗斯走入房间，史昂不自觉地想着——孤身一人找到雅典娜大人并将她带回圣域的希绪弗斯；自回到圣域起，便一直由希绪弗斯陪伴的雅典娜大人。 ——或许对于他们而言，对方早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吧。 谁也无法替代。 ********** 自伊斯特摩斯回到圣域的这两个月，希绪弗斯一直无法释怀。
在即将达到伊斯特摩斯的时候，他在海上听到的、以及在前往竞技场时听到的哨声——他能断定两次声音应该出自同处，并且与佛里克索斯骨笛发出的音调相似。 那阵哨声是否与阿玛塔斯家族的骨笛存在着某种渊源？如果它也同属于阿玛塔斯家族后裔的骨笛——为什么他能听到？为什么在伊斯特摩斯的地下，他和赫勒都能听到伊阿宋、或者说是金羊毛的声音？ “希绪弗斯。”笛捷尔淡漠的温和话音自台阶下方传来。他远远地便望见独立于射手宫门前的棕发青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淡然说道，“前几天你拜托我找的资料，我已经全部找齐了。” 希绪弗斯眼眸一亮。 “你想要的资料全都在这里了。水瓶宫里有关阿玛塔斯家族的资料并不多——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去一趟彼奥提亚。只是经过了千年的时间，那里的改变应该相当大——可毕竟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故乡。”笛捷尔一边将手中的书本递给希绪弗斯，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不过，你为什么要找这些？” “之前去伊斯特摩斯的时候……感觉到一些非常奇怪的事。”希绪弗斯顿了一会儿，还是如实答道，却不再有下文。 “不便于告诉我吗？”笛捷尔微笑着歪头，冰蓝色的眼眸里并没有丝毫强迫的意味。 “抱歉。”希绪弗斯苦笑着说道。 “无妨。”笛捷尔谅解地摇头，低垂着眼眸，“对了，说起来——雷古鲁斯还不到十三岁吧。他现在能独当一面地执行任务了，真是了不起。” 希绪弗斯一顿，“……执行任务？” “昨天傍晚的时候，我碰巧从下面的神殿经过，碰到了背着圣衣的他，他说他要去执行一项任务。”话音未落，笛捷尔这才察觉到希绪弗斯语气里的疑惑，将目光转向希绪弗斯，诧异地问道：“怎么，难道你不知道？” ********** 偌大的教皇殿内帷幔低垂，暗红色的长毯延伸向大殿内最高处的教皇宝座，日光西沉，窗外已接近暮色。此时此刻，棕发青年恭恭敬敬地向着座上的教皇，单膝跪地，低垂着眼眸，却一言不发。 “有事吗，希绪弗斯？”沉默许久，赛奇带着浅笑，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一直沉默不言，我可什么都不能知道啊。” “说说看吧，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是……”棕发青年低着头，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座上的赛奇，斟酌再三，犹豫着说道，“其实也并非什么太大的事情……” “我没猜错的话，你大概是在担心第一次出任务的徒弟吧？”赛奇将手臂倚靠在座椅的扶手上，双手交叉。见希绪弗斯的表情略微松动，便接着说道，“还是稍微多给他一点儿信任吧，那孩子可比你想象中要强大。” 希绪弗斯抿唇，沉默片刻，“的确。雷古鲁斯这两年以超人的速度获得了黄金圣衣。身为师父，他的能力我毫不怀疑。我担心的是……那个……” 他的话语阻滞了。这次不是因为斟酌措辞是否合宜，显然是因为话语本身的内容而踌躇。 “你是想说精神上的不成熟吗？” “！”一语中的，希绪弗斯再度黯然地垂下头，“是……” “七年前，兄长……雷古鲁斯的父亲被冥王军杀害了，直到两年前我发现他为止，他独自在森林深处陪伴着父亲仅有的遗物。”他的表情变得沉重，只觉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独自一人守候着狮子座的黄金圣衣度过了五年的时光。” 雨幕中男孩瘦小的背影，空旷的山林，笔直刺入天空的松杉。就像是一直在等待着父亲的归来。 “他单纯不知人世——我认为派遣他孤身一人出任务恐怕还为时尚早。”希绪弗斯似乎下定决心般，毅然说道。 “但正因如此，才能看到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希绪弗斯抬头看向赛奇，“您的意思是……” “雷古鲁斯前往的是从很久以前就和我有关系的家族。那片土地上还有不少只在诗文以及口众传诵的异教众神。” “魔眼的巴罗尔和光之神鲁。”希绪弗斯面色复杂地应道。 “……是的。”并未惊讶于希绪弗斯知晓，教皇说道，“和我们这边有实体的众神不同，现在他们以精灵的形态融入进那片土地里，可以说是地下的乐园，也可以说是生命的回圈。但是——” “他们所拥有的那份力量极大。”
“其中，有传闻巴罗尔的魔眼毁灭了整个国家，那力量甚至……”教皇一顿，“可以称为最强的兵器。有人想要唤醒那种强力之神，这是绝不能袖手旁观的。” “没想到那里潜伏着那么可怕的神……”希绪弗斯面色焦急地说，“教皇大人，果然让不成熟的雷古鲁斯去担子太重了……请马上派我——” “正因如此，我才这么说了啊……希绪弗斯。” “那孩子眼睛很好。” 希绪弗斯不解地看着老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雷古鲁斯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阴霾。”赛奇笑着说道，“他会用那双眼睛看到很多东西的。包括不可思议的东西、光明与黑暗，甚至包括人心。” “他的眼睛会看清最珍贵的东西。所以——相信他好吗，希绪弗斯？” 注视着教皇大人的眼睛，棕发青年似乎有些挫败地低下头，露出一丝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放下心来的笑容，却也算是勉强接受、妥协了。 “暂不谈雷古鲁斯。”赛奇骤然收起笑意，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借此机会，现在教皇殿内只有你我，我还有一件事要想问问你的意见。” 虽说有些不明所以，希绪弗斯还是坦然应道：“是，教皇大人。” 沉吟片刻，赛奇沉静地说道：“对于下一任教皇的人选——你有什么看法？” 棕发青年的脸色一变，“您……您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赛奇苦笑着摇头，“不，只是觉得时候到了。” “我……”希绪弗斯一下子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顿时陷入失语的境地。 “这件事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只是重点在于，我心里所想的教皇人选——” “其中一人是你。” 他沉然说道，“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Chapter 2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