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柳映白沙》孤苑

3、白之篇.三

　　日子流水般飞逝，每天好吃好喝，还有照歌每日给我讲些新鲜事儿和书上的故事打发时间，我过得颇闲适，颇逍遥。
　　也从照歌口中听到了那个总找他麻烦的小霸王的来龙去脉。果然和我所料一般，是个因为自己学问不好便对照歌起了嫉妒之心的熊孩子。和我所料不一般之处在于小霸王的身份却不简单。小霸王名唤朱台椿，乃是京中庆王爷的老来独子，自是被宠得没边没际了些。这个庆王爷却是凡人皇帝的堂叔，官声颇佳，受皇帝倚重不说，还是照歌的父亲的顶头上司。而照歌能以七品京官之子的身份进这颇有名声的书院就读，固然是因为他天纵奇才，却也有庆王爷赏识力荐的缘故。
　　感情有这么多弯弯绕。难怪照歌每次被这小霸王盯上，都不跑也不反抗，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原来却是有渊源的。

　　朱台椿自那日在池塘边被我用原身惊吓后病了几天没来书院，之后出现时，依旧还是趾高气昂。他似乎誓要把捉弄照歌当成一件终身的事业，三天两头的各类恶作剧层出不穷，比如什么藏起笔墨纸砚、将作业撕毁、诬陷考试作弊等等不一而足。只是他这些小把戏实在都是我当年在昆仑墟时同十六个师兄玩得腻了的，只看他起了个头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委实无趣。我闲来无事，便一一动指头都给破解了，看着这小霸王一副错愕万分的表情，权当是消遣。
　　朱台椿倒是毫不气馁，屡败屡战。也不知道他和照歌怎地有如此大仇，竟是一副不整到他不罢休的架势。后来这手段就开始有些过分了，连在茶水中下泻药、往衣袍里放虫蛇的招数都有。我看了忍不住有些生气，偶尔便将同样的招数报复回去，教他也吃个小亏。

　　一日我照常卧在照歌的书袋子中打瞌睡，忽然一只手探进来，揪住我的脖颈皮，要将我拎出去。动作这般粗鲁，定不是照歌。我不愿让别人这么碰我，便隐了真身到空中，只将变幻的那个狐狸躯壳留在原处。只见手中拎着我的狐狸躯壳的，正是朱台椿的随身小厮。他将狐狸的四条腿绑了起来，递到朱台椿手里，两人便匆匆离开书院。
　　我有些疑惑，好奇他们想做什么，便慢慢跟着。
　　只听朱台椿一边走，一边哈哈笑道：“柳映那小子极喜欢这只白狐狸，把它弄死，定然能让那小子大大伤心一场。”
　　小厮恭维道：“小王爷明见。只是不知道小三子去哄骗柳家小子出外，能拖得多久。他若赶回来了却有些不好做，若是闹得王爷也知道了，未免不好收场。”
　　朱台椿哼道：“被发现了又怎地！不过是只畜牲罢了，父王绝不会为这个罚我。我们到西边那条河上去发落这畜牲，柳映即便回了书院，怕是也寻不来。”

　　我玩心大起，没想到他这么好胆色，捉弄照歌不成，竟敢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便在半空中一路晃晃悠悠地跟着他们。
　　朱台椿说的西边那条河是在书院西边的一座小山上，走了许久才到，到时天已擦黑。河流颇湍急，他将我的狐狸躯壳绑在一根长树枝上，挑着浸到河里。我站在一旁看着他摆弄，也很是配合地让那狐狸壳子挣上几挣，叫上一叫。朱台椿将狐狸往河里按按，又捞起来，再按下去，再捞起来，听着狐狸的哀叫，显得很开心。

　　我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了。打了个哈欠，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能不露真身地把我的狐狸壳子收回来，顺便再吓唬吓唬这主仆俩，忽然山路上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是照歌追来了。
　　只见他跑得面颊通红，喘息急促。跑近来一眼看到被浸在河中的狐狸，脸上闪过惶急的神色，更不搭话，急跑两步，竟直接扑进了河里。

　　如此变故突生，我一时呆住了。回过神来时，照歌已将我那狐狸壳子托出水面，努力踢水游向河岸。可河水湍急冰冷，他又只能用腿，很是力不从心。
　　我赶快先捏诀叫岸边看得目瞪口呆的主仆二人昏睡过去，才匆匆现了身形，将照歌从河中捞了上来。
　　照歌却还神志清醒，看着我女身的样子目瞪口呆。我心中有些酸涩有些愧疚，不由得轻声叹道：“为了头狐狸，你是不要命了么？”
　　他捧着狐狸壳子，嗫嚅道：“你是……我见过的那位仙子？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我的小白？”
　　看这样儿我愈发觉得对不起他。低头施法将他衣服弄干，又叹了口气，道：“你的狐狸好端端的，死不了。”转头见到山下火光亮起，想是柳家家丁来寻他了，便从袖袋里掏出以前夜华给我的那个逢凶化吉的珠串塞到他怀里，嘱咐道：“这个珠串你收好，下次再有这种危险的事，它能保你平安。”话毕，便敛了身形又钻回了狐狸躯壳里。
　　照歌茫然地四处张望，口中喃喃道：“仙子……仙子？”顿了顿，又低声懊恼道：“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我爬起来舔了舔他的脸。他发现我醒了，不由欢呼一声，重重在我头上亲了一口。

　　没承想，这件事后来却引起了绝大风波。
　　照歌虽然跳了一回河，但因为我救起的及时，并未有什么事。而朱台椿被我弄昏在树丛里无人知晓，我有心想给个小惩戒，便任由他主仆二人在野地里生生躺了一夜。大概是被夜风吹得惨了，听闻翌日回家后便高烧不退。这被整的若无其事，自己反而莫名其妙在山上躺了一夜又病倒，想必朱台椿心里也是憋了一大股火气。也不知他后来是怎么跟他老爹说的，那传闻中官声颇好的庆王竟一心一意地找起了柳家老爹的差错。不出几月，凡人皇帝一道旨意下来，将柳老爹的官阶一撸到底，发配出京做了一个无品的小小县城主簿。
　　柳老爹身体素不强健，又莫名遭此无妄之灾，气倒在床，没几日便一命呜呼。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快，等我搞明白前因后果时，柳家上下已经是披麻戴孝，一团凄凄切切地在办丧事了。
　　这莫名其妙的庆王爷和他狗皮倒灶的儿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一直跟柳家犯冲？说好的夜华命中不会有大灾大难的呢？家破父亡，这还不算大灾大难吗？司命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勃然大怒，趁着夜深人静，招来祥云又杀回了九重天。
　　司命却似早知我的来意，只是唉声叹气地站在我面前，连连打躬作揖：“姑姑且息怒，听小仙一言。”
　　“太子殿下的命格簿子上确然不该有大灾大难，但他既然生来有奇才，便注定要被小人排挤。一些小磨难是免不了的，此乃命中因果。”
　　“那庆王之子便是太子殿下命中的小人。他造的磨难原本甚小，只要太子殿下受下了，便能两厢俱安。怎奈姑姑却好心相护，将它们一概挡了去。”
　　“这磨难乃命中注定，是挡也挡不掉的。小磨难不成，积攒多了便会越变越大，最后终变为灾劫。”
　　“姑姑若是真为太子殿下好，便千万莫再插手他的命数。否则下次的反噬，断然不止是家破人亡了。”
　　我被堵得无语。半晌，才慢慢挤出话来：“你是说，照歌他家落到如此地步，竟是因为我替他挡了学堂里的那些恶作剧？”
　　司命躬身道：“姑姑或许不信，但天意确实如此，小仙实不敢瞒……”
　　我哑然。诚然上次司命是提醒过我，插手凡人命数需防反噬。可我以为这反噬是对我而言，是以一直小心翼翼地很少用仙法。没成想却反噬到了照歌身上。
　　我这算是，好心做坏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