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泱泱之乔

36、露营

　　宋媗贞这一觉睡得不长，也就三个小时。期间她总是不停地翻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虞时乔没有走，到厨房煮了碗面，看过宋媗贞吃完又替她收拾了才离开。
　　她又说：“你在家好好休息，医生说要补一补，那就多喝点牛奶吧。”
　　宋媗贞说知道了，窝在被子里向虞时乔挥了挥手，以示道别。

　　周一早上，参加露营的同学集体乘车从学校出发。女生们大多聚在一起讨论着带了些什么化妆品，学生会成员则在挨班清点人数。
　　让人意外的是，许久未露面的计舒文也来了，荣光焕发地站在安维弈身侧，依旧被人群簇拥着。
　　司宇超在五班的男生堆里，靠着柱子补觉，时不时在同伴的对话里插一句嘴，眼睛仍然闭着。
　　露营地点定在郊外的森林边上，为期一周。
　　大巴车上虞时乔独坐，两人座的位置空出来一个。阳光有些刺眼，明晃晃地照着她，她不得不往外挪了个座位。
　　几个最后一排的男生大声说着几中有个特别漂亮的美女，几中的校花又名不副实，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计舒文身上。司宇超这时候活泛起来，与男生争论了几句，最终男生们被他说服，认定计舒文是校花中的翘楚。
　　虞时乔默默地听着，右手攥紧了书包带子。
　　“哎，虞同学，宋媗贞生得病要不要紧？”
　　班长抱着发了一半的矿泉水箱子站在她座位旁，边说边从箱子中拿出一瓶递给她。
　　虞时乔：“嗯？为什么要问我？”
　　班长又拿出一瓶水递给另一侧的人，脸仍对着这边，“我看她总和你一起走，你们不是朋友吗？”
　　“同学而已，我们不算太熟。”虞时乔拧开瓶盖喝下一口，然后向后指了指，“跟她熟的在后面。”
　　“哦对对对，怎么把他忘了呢。”班长说着往后走。
　　没过一会儿，后面就如预期般发生了同样的对话。
　　“司同学，宋媗贞同学没事吧，露营这么好玩的事都来不了。”
　　司宇超接过水扔给身边的男生，随口问：“她没来吗？”
　　班长点头，“请了病假，好像很严重，诶你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早分手了。”司宇超往后一仰，“估计又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她能有什么事。”
　　“那好吧。”班长抱着空箱子又走回自己的座位。
　　虞时乔静静地喝着自己的水，瓶身时不时被捏得发出声响。

　　到了营地，首先是安排住宿，三人一间小木屋，虞时乔和两个几乎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
　　一个叫邢依阳，一个叫关漪。
　　邢依阳是学习比较好的学生，带着大框眼镜，呆呆木木的。
　　关漪，虞时乔对她印象比较深。
　　是因为自那次班长许诺说自己不用值日以后，关漪就承担起了虞时乔的值日。这个女孩子在班里成绩算是中游，比虞时乔差点，比宋媗贞好点，可平日里默默无闻，比虞时乔更闷。不过她性格比虞时乔软，班级里还是有女生愿意跟她玩，体育课打球的时候也不至于落得独自一组的份。
　　她们三个在小木屋里相对无言，虞时乔坐在床上往窗外看，邢依阳翻着书本，关漪自顾自整理东西。
　　关漪整理完，走到窗边问她们可不可以开窗透透气。
　　虞时乔点头，邢依阳头也不抬地说可以。
　　树木的味道一下子冲进来，带着窗台上的一点灰尘，关漪忍不住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她盘着头发，滚圆的发髻被风一吹，浮起几根碎发。
　　关漪赶紧拿来湿巾，擦掉了窗台上的土。接着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向虞时乔笑笑，把窗户掩上了点。
　　虞时乔闲着无聊，穿了外套走出去，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草坪上围着准备晚上的篝火。
　　男生捡了些干柴回来，女生则负责分发要用的器皿。
　　西边，穿过一片灌木丛，就是茂密的树林。
　　老师再三嘱咐过入夜不要去树林边走动，倒不是会有野兽出没，是因为这个季节水汽很重，容易起雾，起了雾很容易迷路。
　　草坪上最大的那个人群是一班学生，有安维弈，有黎清。
　　黎清看见虞时乔，向她挥手。虞时乔往那边走，忽然人群中有个人站起，又被安维弈一把拉住坐下。
　　是计舒文。
　　虞时乔不想去触霉头，向黎清挥挥手就离开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个人坐下来。虽然有风，但阳光暖暖的，很舒服。她躺下来，闭着眼睛想事情。
　　“周末我看到你去医院了，没事吧？”
　　虞时乔睁眼，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她身边了。
　　“你告诉安维弈我没事，是陪别人去的。”
　　黎清也躺下来，和虞时乔肩并肩，“你也太聪明了吧，这都能知道是他让我来问的。”
　　虞时乔用一只手盖在眼前，说：“不然每天忙着泡妞的黎清少爷怎么会抛下一大群女生不管，到我这边来聊天。”
　　黎清扭了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偶尔也想清静清静，告诉你，泡妞绝对也是件让人心烦的事。”
　　等头顶最大的云彩飘远后，虞时乔才开口，“你说坏人会不会付出代价？”
　　黎清赶紧反驳，“坏人？我只是泡妞，不谋财害命，你别觉得我是坏人，安维弈才是坏人。”
　　虞时乔顺手捶了一下他的肚子，黎清哎呦一声坐起来，瞪着虞时乔半天仍是不敢出手，又躺回原位。
　　虞时乔继续说：“坏人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黎清不理她，闭着眼晒太阳。
　　过了很久，他说：“我这个坏人迟早会被雷劈，但要被雷劈的话，不如现在咱们两个一起被劈死让安维弈心疼去吧，不过我先告诉你，安维弈肯定是心疼我。”
　　虞时乔转过头看他，黎清赶紧捂好自己的肚子。
　　周围有二年级的学生过，时不时有人伸手指向这边打打闹闹的两个人，然后窃窃私语，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方源奈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草坪，死死咬着牙。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虞时乔到底哪里好，黎清这样的花花公子怎么还不和她分手，自己明里暗里对他好，给黎清送糖果，借他抄作业，他一有不开心就马上去安慰，为什么自己的心意他就是看不到。
　　计舒文拉过她的胳膊，轻声说：“跟我来。”

　　天边的云都要散尽，黎清才起身跟虞时乔道别，欢欢喜喜地找安维弈去吃晚饭。虞时乔也起身，手机收到短讯。
　　“许久不见，来叙个旧吧，我在西边的森林等你。”
　　发件人：邱蓁妤。
　　虞时乔不想回应，刚要把手机收起，就又收到一条短讯。
　　“别告诉我你害怕了，他最瞧不起胆小鬼。”
　　她收好手机，往自己的木屋走。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篝火堆也逐渐成型，她走到木屋门前停下。
　　然后转身，向树林走。
　　好胜心是最要不得的，也正因为好胜心的存在，诸葛孔明才会用一则激将法使周郎出兵曹操，而今，虞时乔也上了邱蓁妤的当。
　　穿过灌木丛，树林的边界长着一团一团茂密蓬松的草，风贴着地面吹过，草叶晃动，像是一只只绿色的手，在风里张牙舞爪。
　　站在这里，虞时乔犹豫了。
　　她忽然想起在圣语楼梯上摔下的那一刻。
　　医生说只差那么一点，差一点自己的腿就要落下残疾了。
　　虞时乔有点心慌，邱蓁妤绝不可能是叙旧这么简单，她来到博英肯定是有目的，上次是一条腿，这次不知道还会赌上什么。两人重新修好是不可能了，而且这里荒无人烟，邱蓁妤只要够胆子…
　　可，还能回头吗？
　　若是不和邱蓁妤争下去，爸爸的生意，家里的日子，妈妈的期盼，一切都又会被打回原形。
　　当初选择了，现在就不能后悔。
　　虞时乔拿出手机点开短讯图标，一字一字打下：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过来抓把柄吧”
　　然后选择联系人，点击发送。
　　她松开手，手机掉落，深陷入层层蓬草之下。
　　她扣好大衣扣子，拨开树枝往前走。

　　叮叮…
　　卢文葵放下刚拿起的筷子，查看短讯。她环顾食堂大厅，发现周围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
　　“心贝，我出去一下。”
　　徐心贝不放心，也站起来，问：“天已经要黑了，你去哪儿啊？”
　　卢文葵边走边回头，“我去去就来。”

　　卢文葵根据手机定位来到森林边界，她四处望望，天色将晚，森林里起了淡雾，迷迷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调出了虞时乔的号码。
　　还未等拨通，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从身后的灌木丛传来，卢文葵猛地回头。
　　“黎清同学？”
　　黎清挣扎着从灌木丛脱身，伸手顺了顺被弄乱的衣摆。
　　“卢文葵同学，你怎么在这？”
　　卢文葵握紧了手机，答道：“我有点事找虞时乔，有人说看见她往这边来了，你呢，也是来找她的吗？”
　　“啊对，我们说好要一起吃饭的，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那我拨她电话试试看。”卢文葵礼貌地向黎清点点头，摁下了拨通键。
　　嗡嗡嗡…
　　两人顺着声音开始寻找，这才找到被蓬草掩盖的手机。
　　黎清一把抓起手机，“这是虞时乔的？她人呢？”
　　卢文葵也是惊讶。
　　天色越发晦暗，树叶沙沙作响。
　　“她不会是走丢迷路了吧？”黎清左右环顾，周围没有别的遮挡物，只有左手的森林。他向左指了指，“难道她走进去了？”
　　蓦然一声凄厉尖叫，像是利箭划破长空，吓得黎清一个哆嗦。
　　卢文葵向前走了两步，问：“那是什么声音？”
　　“不…不知道，会不会是鬼啊？” 黎清犹豫着也往前蹭了一步。
　　“我们去看看。”卢文葵说着就要往前走。
　　黎清赶紧拒绝，“不不不，她一个女生不太敢自己进去的吧。”
　　“万一是她怎么办，这里没有鬼的，你别怕。”
　　“好吧，那你拉着我。”黎清向女生伸出手。
　　卢文葵拉住他的手腕，一步一步开始走向树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