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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 牛头崖下破玄机,七萝散中匿欢怡 ...

  •   海龄见颜客卿舍身取义,心中有些佩服。“孝矩,海龄师父可是完成任务,要回去见淮芳他们,接下来你可是要收拾这烂摊子咯。”
      “徒儿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高演他们四散奔逃,斛律光一刀砍了背信弃义的宗爱。可是他们没想到海龄启动了血阵,邙下镇的人都疯了一般对逃亡的高演几人持刀砍杀,抑或被残忍射杀。吴明彻和崔宏双双为护主而亡,宇文觉万箭穿心,元诩竟然为救陈顼,替他挡下致命一箭,只留下临死时那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和一句“你好好活。”高演和斛律光被暴民剁成肉泥。这是什么百姓,凶残如此?邙下镇都是各地流亡的江洋大盗,这些人只听从海龄的指示,为保自身周全,凡是从海鲸帮逃出来的人绝对不会留活口。宇文护没有跟来,他担心颜客卿不顾自己的性命,折返回去找她,见她纵身一跃,跳下悬崖。又听到宇文觉他们的死讯,更是绝望,不愿忍辱偷生,在崖上仰天痛哭,毅然决然了结自己。
      牛头崖是弘文馆的圣地,历代馆主师父都是从这里飞升的,紫气缭绕,云卷云舒,颜客卿和宇文护被这云一层一层缓冲,最后都毫发无损。颜客卿救起了宇文护,二人孤独相对,不表一言。沉默持续了许久许久。十六个人只剩下他们两人,国家使命没有完成,损失惨重,无颜面对。不管原来是多么少年英武,钟灵毓秀,在这邙山之中却是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即使拼尽全力,仍然护不了身边人周全,谈何坐拥天下?天色暗下来,既然老天不叫你死,那就用力活着。宇文护和颜客卿找到一个山洞暂时歇脚。
      “你们遇到了什么事?”颜客卿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们逃到那个镇子,被暴民打死了。”
      这对颜客卿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以为人多眼杂,大家能够逃过一劫,没料到居然惨烈遇害,四个国家的皇子,深受器重的人才统统遭到暴民伏击,全都怪自己,大意轻敌,温文尔雅的高演,彬彬有礼的高殷,侠义英勇的斛律光,还有那些朝夕相对的同窗,就血淋淋倒在那里,无人收尸,成为孤魂野鬼。颜客卿不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她百死莫赎,泪眼涟涟。
      宇文护心中也是无比痛苦。四弟,五弟,七弟都被杀死了,陛下把他们交付给我,我没能照顾好他们,我无能,无能,无能!宇文护心如刀割,看着泪流成河的颜客卿,心中不忍。“这不怪你,是我们的本事不到家,怎么知道那海龄的血阵可以让外面的百姓失去心智,见人眼红起杀心呢!不要苛责自己,你有情有义,决心用自己的生命来换我们的平安,没有人会怪你,至少还有我理解你。”
      颜客卿初涉人世,劳碌辛苦考验着她的身体,失望痛苦摧残着她的心智,她为自己的无力和弱小而感到悲催。她止不住心中的伤痛,她的战友们因她而死,她又有何颜面生活在这世界上?她不愿去看宇文护,他的兄弟死在眼前,他心中又是何等地痛,对自己又是多么地爱恨交加。她哭啊哭,浸透红色的衣衫,她的脸色变得惨白,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如此强烈的悲情催动了七萝散,她开始神志不清,脸上发烫,可是也顾不上了,什么都阻拦不了她汹涌的眼泪。
      “现在就剩下你我同生共死,相依为命。”宇文护想把她从悲苦中拉出来,他用结实的臂膀紧紧拥住她,害怕她做出什么傻事,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傻到一跳了之?“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别怕,还有我。”颜客卿的体温越来越高,宇文护感到她的燥热,伸出大手去摸她的头,她在发烫,肢体开始失控,身体辐射的热浪使得洞中如同火山岩浆流淌,宇文护不能再抱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青筋暴露,如同挫骨噬心一般痛苦。书院风寒露重,再加上这几天的惊心动魄,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够承受住?这里无医无药,老天真的不给活路吗?非要赶尽杀绝吗?颜客卿情境危急,稍缓一刻似乎就会筋脉尽裂,魂飞魄散。宇文护心急如焚,突然想到颜客卿那神奇的玉佩,就立刻扑到她身上找,这时的颜客卿已经是完全没有了意识,这洞中似乎有什么和她遥相呼应,石壁呈现出碧蓝的荧光,凄冷无比。幸好玉没有摔坏,宇文护翻来覆去看这块玉佩,想起了忠义堂的一幕,于是逼出自己的鲜血,又划破颜客卿的手心,当两人的血融合在那血玉的缝隙中,一下金光四射,那条小小金龙在洞中肆意飞腾,而眼前的场景此生难忘。颜客卿整个身体飞升,而石洞中出现了一座座坐化了的栩栩如生的舍利,看上去是弘文馆历代先达的墓地,怎么闯到这里来了?
      弘文馆里,高演他们全都睡得整整齐齐,面貌安详,元孝矩已经把众人带回馆里,他们体内七萝散已然消解,只等颜客卿和宇文护回来一同唤醒。这边海龄问道:“那姑娘真是她的女儿?”桃花夫人轻轻吹了茶杯,缓缓呷了一口,俏丽的睫毛一抬,启口道:“海龄兄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吗?”
      “嘿嘿嘿,淮芳兄,你这个兄弟倒是个念旧情的人!”
      “楞种。”淮芳冷脸无情。
      “大哥,俺可没得罪于你,干啥又拿话挤兑俺。”海龄不满意淮芳对自己的评价,“你不也抬举她吗?”淮芳闭目养神,不再理会。
      “我说二位师兄,她是咱们公认的继承人,可惜天命难违,我们失去了她。不过有失必有得,我看我这徒弟也不比她母亲差。”
      “咱这中场考核不就为了他们能踏实学三年吗?那女子和宇文护是好,可现在就让他们到牛头崖舍利冢是否为时尚早?张泽嗣,俺不是吓唬你啊,早年的亏还没吃够吗?”
      “嘿嘿嘿,宇文护不是王伦,他不会做过分的事,嘿嘿。”
      “人非草木,这孤男寡女的,俺不信道德,反正俺都几百岁了,该化了,别耽误了最后这个时机。”
      “海龄兄大可放心,我与夫君细细商讨过,天象卦象都指明这次定能成功。”四位师父还在弘文馆中话家常,可舍利冢里头已经是怪象丛生。
      “颜客卿,你清醒一下!颜客卿!”宇文护站在漂浮的颜客卿的身体下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是烈焰灼心的热浪,退是冰封万里的寒气,只见那条小金龙绕着身着红裙的颜客卿不住盘旋,方才感觉她的痛苦稍有缓解。叫她不应,宇文护发觉到周遭的石壁竟然出现了连续的奇妙文字,那是古老的鲜卑文,虽然自己也是鲜卑一族,可是对于这些古文仍旧是一头雾水。接着,出现了生动的图画:伏羲女娲创造人间,黄帝封禅,一座奇山被云雾遮绕,山鬼飞升俊生相助,二人赤膊相对……宇文护尽力去解这像是天机的场面,一面还看着颜客卿的变化。伏羲?八卦?先找生门!师父没有教过八卦,可是颜客卿给自己提过,这下靠你了。十四啊,十四,突然灵机一动,十四?是的,颜客卿排行十四,在坎,东方,东方的图正是山鬼俊生坦诚相对的那幅,再看文字,约略是在大蛇相助之下换血。整理一下思路,心生一计。宇文护飞起拉下了颜客卿,二者相对而坐,颜客卿属火,自己背对石壁,寒气从后渗入,二人两手相接,冰与火相对。宇文护不暇多想,闭目褪下了颜客卿的裙褂,又脱掉了自己的衣衫,提气运功,背后的冷气浸入自己的血液,身体冰冻也要忍耐,只觉得自己的血液渐渐传到了颜客卿掌心,而颜客卿另一只手心传来炽热的流体,不住地进入自己的体内。那条金龙幽幽地绕着两人,调和着极端的温度。两人就这样对峙,这样交融,这样卷入风云。颜客卿又一次看到那个模糊的红衣女子,似曾相识。她在哪里?她在逃,逃到了一个山崖,又一次地跳了下去,而后是一个哭到悲怆的男子。就这样一遍一遍地重复,头脑累到极致。这时候宇文护也有了幻觉,他和母亲生而不相见,他和他心爱的人生而无助,互戕互惜。渐渐地,二人感到无比的温存,那些曾经温暖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们一起烧菜做饭,一起寒窗苦读,一起喝酒赏月。心灵感应的宁静抚慰了两人一波三折的消极情绪,彼此生出依赖。舍利冢外紫气东来,内部又是金光闪烁,叠着石壁的蓝光融汇出一片神秘的氛围。不知过了多久,那金龙已然收藏进玉石,洞中的一切都平静下来,只剩下两个昏厥的人。颜客卿的七萝散解除,毕竟多了清冷师兄二十年的修为,她的恢复出奇地快。醒来时身上盖着拿红色裙褂,而远处的宇文护像是安详地睡去,衣衫不整地。她回想起了,自己听到噩耗情绪失控,而后体内火烧火燎,血液在沸腾,喷薄欲出。再后来就有金光一直在眼前晃荡。她努力回忆,但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了。眼前这样香艳的场景,让她顿时感到脸红,可心底又是相信宇文护的,二人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怎么可能有心情共度良宵。但是当时自己已经失控,是否真的失身于他?那该如何是好?二人同归于尽吗?又羞又恼,她急急忙穿好自己的衣服,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浆糊。
      “宇文护,宇文护。”颜客卿怀着复杂的心情叠声呼唤。宇文护也渐渐清醒过来,惺忪睡眼看见颜客卿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心里一阵安慰。然而没料到,颜客卿剑指喉咙,表情嗔怒,“宇文护,你对我做过什么?”宇文护立马想到,之前换血完成,金龙不见,趁着自己还有意识,立马给她盖了衣裳,自己也跑到洞的远处,她定是误会了自己是登徒浪子。“我没冒犯过你。我发誓。你信我。”宇文护知道解释不清,可是还是要把前因后果细细道来。颜客卿基于宇文护的一贯正直,选择听他讲完。
      她收起了剑,“你的意思,这里才真正是弘文馆的禁地?是先师墓?”她镇定情绪,思忖着,看着手中的玉佩,啧啧称奇。
      “那日在海鲸帮,我听到恶人海龄说,这血玉叫做葬龙玦,若是极阳、极阴鲜血同时融在玉上,可以召唤金虬,在金虬相助下热血与冰血交融,拥有极阳极阴鲜血的二人能够换血重生。”
      “是,石壁上他图文大致也是这个意思。”宇文护附和道。
      “而只有我能够启动葬龙玦,因为我体内有蛇王血,又是难的的极阳体质。海龄说,极阴体质有三种,一种是他,常年用人血练幽冥邪功的人;一种是淬酒服用七萝散的男人;还有一种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宇文兄你正好是最后一种,我便只好利用你来召唤金虬以谋生路。”
      “第一次启动葬龙玦岂不是失败了?”宇文护问。“我们没有换血。”
      “所以海龄能够启动他的血阵,因为这金虬嗜血,有了鲜血它就会长久处于空间中,造成地脉震动,传及小镇预警。还是我把问题看简单了,才害了众人性命。”颜客卿仍然悔意无穷。
      宇文护不自觉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向前看,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些图画肯定是走出这邙山的提示。”颜客卿幽幽道。她抓起宇文护的手臂,他的伤口刚刚有些凝固,她挤出一些鲜血正流到玉上,转身远离进入石洞深处。“你出去,我想独自看一遍你说的那些图文。”颜客卿眼中一阵寒意。
      “你不要犯傻,那很危险!”宇文护知道她这是在冒险,既然金虬嗜血,这里没有其他生灵,那颜客卿必死无疑。
      “我既无力护主,能搭救你也算是偿了我的罪。”洞口的宇文护来不及阻止,颜客卿已经第三次启动葬龙玦,她看到了历代先师,从外往里一路走去,这些舍利隐隐微光,整整三十六具,分属于不同的朝代,也不知是不是有张良?最里头的有些奇怪,他竟然人首蛇身,这便是伏羲吗?弘文馆究竟是什么地方?再看石壁上的各色图文,顿时被深深震撼。自己虽是汉人,可母亲却是鲜卑族,桃花夫人又给过一部古鲜卑文字书,看这些图文易如反掌。图文记述的是弘文馆的来历,从天地开创起,就留有这么一处,神山就是当今的邙山,当年伏羲发掘出八卦,最后飞升的地方。宇文护看到的云雾缭绕哪里是云雾,那该是神话里的一丈青,不,准确的说,是守护神山的神迹——伏羲族,而蛇王就是山鬼,她并非一条大蛇,却是人形蛇血,聪明异常,冷若冰霜。每到百年就有一次飞升的机会,完成使命,位列仙班。最后一代守护神山的山鬼飞升时候被一个误闯神山的人撞见,破了功力,那俊生以自己的鲜血救护了山鬼,于是山鬼将天机透露了给他,受到了上古惩罚,流逐苦寒之地,除非回到神山永世不出,否则年少而亡,不得善终。而俊生为报答山鬼的教导之恩,自发留守神山,并通过教授门下,造福苍生。巧的是,黄帝时期以青阳氏第五子的身份受封地,改张姓的,正是误闯神山的俊生。俊生正是张泽嗣,这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使命,张家泽嗣,福泽后嗣!门下的年轻人都成为当世翘楚,远早于张良时代。比方鬼谷子,相传那是一个百年不遇的奇人,门下弟子卧虎藏龙,整个山河都掌握在那几位高徒的手中。后来的他不知去向,不知生死,或许已经是那一辈的张泽嗣了吧!印证山鬼身份的是一条金虬,当她身死魂灭在即,金虬会占据她的身体,从而变成真正的山鬼,永生永世留在邙山。山鬼是谁?是我吗?来不及看到后边的图景,颜客卿的血有干涸之象,眼前渐渐漆黑。是我吗?是我吗?她的潜意识一直追问。
      洞口的宇文护被一股神力抵在外边,他看到颜客卿的脸色逐渐苍白,体力不支,看来金虬对她的伤害很大。宇文护看见了由此走出邙山的通道,正是洞前那条向东流去的溪流,顺水而下,就能脱离困境。可是怎么能抛下颜客卿不过,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她的举动,也是为了我。终于明白了颜客卿的心意,心中有甜有苦,悲喜交加。你生我则生,你死我同穴,我宇文护此时此刻的全部也只有你。他脸色发狠,正要做什么,却被站在他背后的元孝矩一掌劈下去,栽倒在地。元孝矩一脸清冷,拿出海龄师父的血玉,及时制止了颜客卿的疯狂行径。小妹,这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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