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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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温若是提前知道此番情形，便是给他黄金万两也不来了。
想到此，顾温便是一阵气苦。前几日审犯人，本是向同僚请教察言观色之法，好来通过犯人的神色举止琢磨出些线索，以求手头一件棘手的案子有些进展。请教之余，本着好奇的想法来了天牢隔室，听有经验的同僚介绍刑法刑具。大约是入耳之事太过鲜血淋漓，同僚说得面不改色，顾温却是听得出了一层薄汗。大抵还是入仕尚浅，未曾经历过如此这般，之后顾温一心想着刑具，恍惚间便将几纸文书忘在了隔室里。今夜未回住处，在衙门看文书时想起，遂来取，又哪知会碰上严小周。
深夜踏入天牢，本就阴寒的天牢里火光明灭飘忽不定，以至顾温走过那幽深长廊时已有些压抑之感，而余光瞥见的蜷缩隐匿在阴影中的囚人也化出几分阴渗的意味，宛若蛰伏暗中的野兽，窥着走过面前的人。顾温鞋底与冰冷地面摩擦，在幽冷的大牢中步步生响，许久终是走到了长廊末端的隔室门口。待顾温走近，却惊讶听得平日甚少动用的隔室内传出了人声。厚重的门未关好，烛火光从开着的小缝处泻出来。
“……原本你是死不了，可如今，这案子我接下了。”熟悉的声音，平日里淡漠似水，此番竟有了冷笑的意味——是严小周。
顾温辨出是严小周后，本有些压抑的心倒霎时放松了不少。他几步上前，欲敲门。手才抬起，又听到那清冷的声音不慌不忙——
“……借口谎言好不好捏造你比我更清楚。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发生呢？知道这事情的人不会多想，敢多想的不清楚来龙去脉；那清楚事情又有证据的，便已是将死之人了。”话尾声音渐轻渐冷。
顾温顿了一下，缓缓放下手。他未曾想过严小周会做什么不法之事，但是这话头却不得不让人往那方面想。顾温蹙眉想了想，放轻呼吸，将身子往门边靠了靠，侧首细听——
“哈哈哈哈哈......
……长了一副妖媚皮相，可不天生该被当成女人么？……原来不过一个兔儿爷，不如放开小爷让小爷我好好疼你！”
“……这好皮相毁了可惜，不如做件人皮台布，盖在被你逼死的那公子墓前的祭台上吧……”原来是白日里严小周从他手上要过去的那件案子。
“……拿把好刀，从脊背处划道口子下来……我会叫执刀的人小心些，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反复割才好。”
话音入耳，顾温已觉手脚发凉。严小周所说刑法之残酷于他前几日听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偏生严小周说得趣味盎然，仿佛是在说听过的戏折子、见过的美人。
心惊肉跳。
严小周话音低了些，顾温更仔细地辨别着那模糊的话语：“……不知道我若是问他还活不活着，他能不能答得出来呢。”幽冷声音恍若索命鬼。
严小周话音刚落，里面的李镶发出一声惨叫：“啊！”顾温的身子跟着不可自制地颤抖了一下。他白着脸向旁挪了一步，手下意识想扶什么东西，扫过旁边桌台，竟是失手将桌台上的瓷茶杯拂掉了。瓷茶杯落地发出一声刺耳声响，一瞬间瓷渣子四溅。
顾温觉得全身的血一瞬间都凉了。
“谁！”眼前的门突然大开，光随之入目，刺得眼睛发疼。一身素裳的人恍若夹带着寒风闯入视线，眼中带着他未曾见过的狠戾阴鹫。顾温惨白着脸哆嗦一下，膝盖一软，极快地直挺挺跪下去，低头呆望着眼前的素色衣摆，脑海中狠戾狰狞的一双眸子却挥之不去，心中有如擂鼓。
严小周见眼前跪着的是顾温，垂眸，半晌未言。昏暗的灯光中，看不清顾温的表情。
严小周沉默许久，才轻声说：“抬起头来。”
他眼前的一身墨绿官服的人犹豫片刻，才一寸一寸极慢地抬头。顾温的目光随抬头的动作向上移，触及严小周的腰、胸膛、脖颈、下颚，停在那里，面露恐惧，却不敢再往上移了。
严小周看着顾温的神色，突然笑开：“你怕我？”
顾温张了张嘴，似才找回声音般呐呐说：“下官……不敢。”
严小周轻声问：“你听到了多少？”
一片沉默。
严小周垂眼看着顾温。他的目光掠过后者额头泌出的一层细汗，掠过透着慌乱却强装镇定的眼眸、紧紧地抿着的唇、绷得紧紧的身躯，然后停留在埋于墨绿衣摆中的双手。顾温十指死死攥着衣摆，青色血管浮出，骨节因用力而泛着白。他暗色官服看不仔细，但膝盖下压着的玉色瓷片却被瞧得分明。
严小周轻声说：“那便是把不该听的都听到了。”他声音越发地柔了： “那你该是知晓——我刚刚说，知道此事的人，都已是将死之人了。”话间暗藏杀意。
又是一片沉寂。半晌，顾温呐呐出声：“下官......今日一死，心有不甘。”
“有何不甘？”
“不能为朝为君尽忠，不能把天下沉冤昭雪。”
严小周听后，沉默一会，轻轻叹一声。
他再开口时，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长颗榆木脑袋，说对了半句话。”他顿了顿，又凉声说：“你明日把辞呈递上去，往后躲得远远的，莫要再让我看见了。”
顾温听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叩首道：“顾温谢严大人不杀之恩！”
严小周垂目受了一礼，转身。顾温扶着墙壁站起来，才感觉到膝盖扎进了瓷片，细细密密地疼着。他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向外疾步而去。走出了几十步，脑中突然浮现李镶辱骂严小周的话语，回头一望。只见严小周盯着隔室里面，抬脚正要迈进去。他大约是在看地上趴伏着的李镶。光照在严小周脸上，映得那双眼眸格外地明亮，饱含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与期待，宛若魔鬼看见了鲜血。
顾温打了个寒战，再也不敢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