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土地》周高明

3、烟笼寒水月笼纱

　　1
　　走出医院，高小湖问高小江：“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所有的？”
　　“嗯！”
　　“三万多元。”高小江从广东回来带回了全部积蓄100万元已经全部投了进来，高小湖心里是清楚的，为此他深深地被眼前这个朋友感动了。
　　“我身上也只有二万元多了，少是少一点，没办法了，全部取出来。先看着办吧！上车吧。”
　　高小江看着门外的停了一辆奔驰S600，一面上车一面问：“哪里偷来的？天下掉金条了，小湖？”
　　“春姑娘借来的。这算什么？不出一年，我们肯定要用上比这更好的车，你放心，我不能让兄弟你一直跟着我过着吃5元一餐合饭这样的日子。”这就是雄心勃勃的高小湖，他眼里从来都是远方。
　　高小湖递给一本厚厚的五湖油茶有限公司商业计划书给高小江，“你抓紧看下，下午我们去市委汇报，这一段时间你抓管理，我在搞融资方案。今天是市委唐书记亲自主持，有一家北京的四通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是高风厅长重点推荐和我们联系的，市委市政府给我们有一场专题银企对接会。我都二天没洗澡了，你也是吧。我们先到洗浴中心，干蒸一下，头脑会清醒一点，再换一身好一点衣服。”
　　二个人干蒸后已到了快下午二点，高小湖说不吃饭了，没时间了，我车上还有些饼干，先吃一点充下饥。高小江看了商业计划书，很震憾，也很兴奋，他根本没吃饭的想法，他必须尽快记住的商业计划书的内容，他和高小湖说，面对二十几个专家，为确保万一。他先讲，高小湖作补充。几十万字的内容，二个多小时要消化和记住，高小湖看了一眼他，他知道高小江从小就有惊人的记忆力。
　　高小湖一进市委，脸上就焕发出一种光芒，精神抖擞，神彩飞扬。□□唐远山的秘书带他们进了办公室，高小湖快步走了上去，离书记座位半步远，准确地握住唐书记从座位上缓缓伸出来的胖手，他的身了弯成70度，标准的礼节。看到高小湖所有这一切，如流去行水，一气呵成，高小江心里暗暗叫好。
　　“书记，感谢您为属下提供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小湖真是受宠若惊，辗转反复，难以入睡啊！”高小湖眼中闪动着泪光，一脸感恩的虔诚。
　　“小高啊，别客气啊。虽然你现在出去搞油茶产业，但你还是我们市委市政府里编制在册人员吗。何况为了江阳的经济发展，这也是我们应当做的。”唐书记慢慢起身，讲话沉稳平静，接着唐书记和高小江轻轻了握了下手，高小江感觉唐书记的手指只轻轻地触了一下就放开了，他转过身来，指着从坐在沙发上客人：
　　“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北京四通的总经理肖华，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高小江连忙欠身，轻轻地握了下她的手，只觉容光逼人，不能仰视，连忙说：“幸会幸会！”
　　高小江在广州工作多年，不说阅女无数，但见过的美女何止千万。但是他不能不觉得四通公司肖华是自己生平所见过最优雅、高贵的女人。她只要往那儿一座，整个房子里的人就黯然失色，高小江顿时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那种感觉你说不出是什么，那或许是修养、气质、仪态的一种共振，是一种磁场。如果说高春燕是一个美女，光华四溢，那么肖华就是大海，罢似江海凝青光，所有美女的光华一碰上她都被吸收过去，顿时云淡风清，唯有她巍巍耸立。
　　高小江后来才知道这个肖华已经四十多了，不过看起来亭亭玉立，给人的感觉最多三十多一点，她站起来一开口就像一个发射源，整个房子的气场都到哪儿 ，就连唐书记那一种威严都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高小江没有多看，因为接下来就是他的汇报，在唐书记的小会议室里，高小江站在讲台上打开PpT，侃侃而谈。他自己也觉得有一种灵感铺天盖地涌来，思如泉涌，信手拈来，繁华锦簇。他没有按照高小湖的商业计划书照本宣科，他的发挥比计划书要动听得多，自己也惊讶，这么大的弥天大谎，他竟然面不红心不跳。他的方案里对未来的描述是：今年公司将实现产值1个亿，三年后5个亿，五年后20亿，上交税1个亿，中央电视台“心连心”栏目走进五湖油茶公司；10年内产值50亿，年交利税5亿，公司将在主板上市，成为中国油茶领域当仁不让的第一品牌。而现在公司还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一分钱销售。这是高小湖的商业计划书的目标，高小江不能不佩服他的大胆和气魄。围绕如何实施这个方案，采取怎样的措施实现这个目标，高小江竭尽所能足足讲了二个小时。
　　高小江讲完后，背后一片冰凉。然后他听到下面雷鸣般的掌声，才慢慢转过身来。
　　接着就是各个专家和领导的发言和提问，高小湖一一做了回答，高小湖的口才好到高小江都觉得要回避三舍，他只能用厚顔无耻来形容他的这个好朋友。
　　然后就看到高小湖在下面给每一个领导和专家发着名片，满面春色。他站在唐远山书记和肖华中间，口若悬河，神彩飞扬。
　　专题会完成后，肖华款款走到高小江面前，伸出纤纤右手，声音婉转轻扬：“高总，你非常优秀，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高小江顿觉眼前飞花满天，芬芳四溢，轻轻握着她的柔荑有一种心眩的感觉。
　　高小湖送肖华去机场回来后，满面容光，“兄弟，你今天的表现太优秀了，看来我真的没看错人，我在下面都听得热血沸腾了，我们二人是天衣无逢的搭档。今天虽然没有签约，但是我们收获很大。去飞机的路上肖总给我上了一堂很好的课。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肖华告诉高小湖，现在企业经营靠原始积累一步步发展，是很难有所作为的，就算在千军万马的长征路上坚持下来，那也一定是一片红海。借用狄更斯的一句经典名言：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年代，也是一个很坏的年代。必须要有超常规跨越式的思路。
　　“光靠从银行借款，通过市场销售这种模式，等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们也许还只不过是大海上一只小渔船。我们必须走进蓝海，那儿才有广阔的发展空间，没有这么血腥的杀戮和竞争。很多企业都远远地走在我们前面，我们必须坐着飞机才能追赶，而不是开着我们现在的雪铁龙。现在我们必须要走资本市场，还有现在正是国家经济蓬勃发展的时候，土地也是一个财富快速积累的好方式，我们不是来植树的，用百年的时间来培育，我们要的是爆米花的效应。”
　　高小湖接着说：“小江，我想好了，你精于企业管理和营销，我擅长资本运作和公关，我们二人联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要尽快建设豪华高档的办公楼和工厂，我们的产品和广告要尽快在江南卫视上打响，我们的产品要尽快占据省内外市场，至于具体盈利能力如何我不管，我要的是速度和效应，我们必须在今年内拿到风险投资和土地。”
　　高小江听了高小湖的话，第一次隐隐感到不安，甚到有一些恐惧。高小湖好似看出来了，他激动的心情稍稍收敛了一下，
　　“小江，你不要担心，目光要放长远一点。你听我的没错。这一个月我负责运作北京四通和唐书记还有银行。你负责公司生产经营管理。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晚约了唐市长打麻将。”
　　小江知道他要干什么，“现在我们一点资金也没有了，马上要发工资了，还有公司那么多的日常开支怎么办。公司要自行具备造血功能，估计得要下个月，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一批较大的资金回来。可是现在怎么办，大家连吃快餐的钱都没有了。”
　　高小湖沉吟了一下，他背着手站在奔驰S600前徘徊了好几圈 ，他望着高小江：“你去借。有一个人有钱，你知道，你去借一定行，以公司的名义，你打借条，只借一个月。想尽一切办法多借一点，我这个月一个人的开支起码要50万元。”
　　高小江知道他说的是高春燕：“为什么你自己不去，你们不是都在一起生活了？”
　　高小湖望着他苦涩地笑了笑：“你懂的，大才子。”
　　停了一下，高小湖说：“你上次和我说得对，我们必须尽快找一个有上市公司经验财务总监，我们现在的财务特别乱，现任王经理业务能力不行，资本运作更不行，没有这个能力驾驭好我们个公司。我已经看好一个人，是我们江阳市第一个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刘心梅，现在集团总部打算调她到北京，她有点不愿意，这是我们挖她的一个好机会，我已通过唐书记找了她好几回了。我在她办公室守了她好几天，她还在考虑，这个任务也交给你去搞定。”
　　高小江只得苦笑，现在公司什么也没有，除了梦想。但是高小湖要的都是最优秀的人，花的钱都是大手笔，看着他的车飞驰而去，他的心走得很远。但是他却不能不佩服，他天生就是一个卓越的领导者，他骨子里天然有一种领袖的气质，因为他卖的不是产品，他卖的是梦想和激情。
　　2
　　高小江回到公司马上召开总经理办公会议，这一个月事情特别繁忙，他必须要做好安排，不能有一丝毫的马虎大意，否则他和高小湖商量的事情就无法实施。
　　首先宣布李付明和王光辉的正式任命，以公司红头文件下发。要求他们加紧设备的检修和调试，马上组织生产。告诉他们一个重大的好消息，上次他和高小湖董事长去日本签订了一个750万元的合同，前期第一批130万元于月底交货，一定要确保产品质量。高小江说得很郑重，语气很坚定，因为据他所知这是中国第一批出口的茶油，这在中国茶油史上将是不可抺去的浓墨重彩的一页。并且要将这个事情在省城和市区的各种媒体进行大力宣传和推广，要做到家喻户晓。

　　高小江还敦促生产、品质、后勤部门积极申报江南省著名商标、江南名牌产品，及企业ISO9001、HAACP14000质量认证，提升企业产品硬件。为以后产品出口打下基础。
　　他重点讨论了销售方面的事情：“销售是企业发展源泉和支撑，如果没有市场和品牌，公司不会走得很长远，我们无法继续维持下去。所以品牌建设是我们公司一直都要大力推进的首要工作。我们是新生产品，任重而道远。中国快消品的营销到目前为止经历了三个阶级，第一个是上世纪80-90年代未的供方市场时代，那时产品为王，就是谁有产品，谁就是老大，企业就可以赚钱，这个阶段的销售模式很简单，只要广告一投放就可以产生效果；2000年以后，进入了渠道为王，谁拥有更多的客户和销售渠道，谁就拥有发言权，谁的企业就可以站在更高台面上；现在是品牌为王的时代，谁的产品拥有较高的知名度，美誉度，忠诚度，谁的产品就有市场。现在的营销方式是整合营销，市场布局和策划很重要。华为的任正非有一句评价营销和销售的话很经典：营销好比种庄稼，销售好比打稻谷。大家想想，如果庄稼种不好的话，稻谷哪里来的收成。因此这个月营销部的压力很大：
　　一要在下个月15号前装修好省会的营销中心，这个事情由销售助理刘琼负责，工作压力大，任务繁重，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必须完成。营销中心必须在20号全部搬迁，人员还要培训到位上岗。
　　二是市场中心肖文化同志要策划招商暨公司新闻发布会，也要在下月30日前完成，地址一定要选省会最好的宾馆，邀请省内各主流媒体的记者参加，预备好各种文案和领导的发言稿，记者的提问稿。
　　三是，销售部至少要请来100个以上意向经销商，想什么办法是你们的事情。”
　　安排完工作后，高小江又宣布了一个语惊四座的计划，本月品牌部要和江南卫视联系好，计划投放300万元广告，这下个月25号前要见广告。这个任务十分繁重，广告片的制作审核，媒体的谈判和接洽由肖文化负责。
　　营销中心欢欣鼓舞，他们终于看到公司大刀阔斧地开始品牌运作，那些积压很久的热能一经爆发就会带来核聚变。
　　但是李付明和王光辉心里是很担心的，特别财务的王经理。他们私下全部跑到高小江的办公室，问资金在哪里？
　　“钱在哪里？”王经理差不多要哭了出来。
　　高小江说，下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带好公章和收款收据，先到100万元。但只有50万元我们可以用，这就要你和营销的同志商量好。李付明终于松了一口气。
　　营销的同志一下子报了很多计划，其中光营销中心的装修就需要30万元，刘琼跑到高小江处要款。刘琼是高小江从100多个大学生里挑出来的，也是贫困家庭培养出来的，这个小姑娘不仅人长得温柔大方，而且心思慎密，很得高小江器重，他等到大家都走了后，静静地走到高小江面前，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她来的时间不长，却每天到高小江的办公室汇报一次，每天的工作也发信息给了他，她的汇报简单但表述完整。
　　她还是那样温婉地望着高小江微笑，有一种幸福弥漫在她的眼里，每次当高小江注视她时，她的脸上就有一种羞涩的红晕，只要高小江安排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高小江知道她的压力，他望着她有点潮红的眼睛，非常温柔的说：“你的任务很重，我给你二个助手。也只能给你3万元启动资金，怎么去完成这个任务，你要好好筹划。”她是唯一能知道高小江想法的人，她没有吭声，她知道这就是底线。她站起来，“高总，我至少离开你半个月，这一段时间就没有人照顾您了。您要好好保重！”她的话有一点咽呜，眼睛有一点发涩。
　　高小江站起来，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拥抱了一下她：“我会很快来到省会城市的！和你们一并战斗！”
　　刘琼重重地点了下头，眼里充满期待。
　　肖文化是高小江最得力的营销经理，也是高小江下面最有执行力的营销精英，高小江准备回营销中心后升他营销副总，主持营销中心日常工作，他们边走边聊。肖文化一表人才，很有营销手段，无论文案策划，招商，产品推广都是上上人选 ，农村走出来的孩子都有一种梦想和激情，他们需要一个平台来展示自己，他已经十多天没有休息了，每天工作16个小时。高小江同意给他35万元预付款包括广告和新闻以布会，这也只是总体费用中的十分之一。
　　一切安排完成，第二天，财务王经理过来了，他带着一付高度近视的眼睛，人很老实，工作也很勤奋，但是这是一个新企业，是一个要快速发展的企业，必须要有创新思想和观念，还要承受巨大的工作压力。他是来辞职的，他说再也不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了，每天一想到资金就头痛，他说昨天看你弄来了100万元，今天帐上的钱就基本上空了，现在公司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销售。王经理还说，公司二年多的财务帐目至今也没搞清，因为二年来，公司的会计没有一个人能坚持三个月的，他是第七个财务负责人了。特别税务方面的事情，搞得他稀里糊涂，不知从哪下手，一想到这里，他就睡不觉，来公司三个月了，从来也没有睡一回好觉，和老婆都打了三回架了。
　　“再也坚持不下去，高总，请你谅解.。”王经理一脸无奈。
　　高小江想挽留他，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留下来了，他担心公司这样下去，资金永远也不会好转。只有陷入深渊而不能自拨。高小江在财务资金如此紧张的情况，让出纳结算他所有的工资，走时还给了他1000元的红包，算是感谢。王经理流着热泪说：“高总，你真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高小江要去请刘心梅了，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3
　　高小江绞尽脑汁，在华天大酒店的上岛咖啡约好了刘心梅。
　　在约刘心梅之前，高小江先去刘心梅公司去拜访了她，高小江去的时候刘心梅很忙，高小江在她办公室足足坐了二个小时。刘心梅人长得小巧玲珑，但目光清澈，神态庄重，看人时目光疑聚，好像要一下将人看穿似的，说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一看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职业经理人。大约刘心梅第一眼看到高小江也没什么印象，她觉得高小江虽然精神内潋，目光宁静，但是穿着随意，而且说话带较重的江阳的口音，和她想像中的总经理相差甚远。
　　高小江却很淡定，主要想借此机会看看她处理问题的能力，二个小时，看她行云流水般处理了二十几个人的汇报，她就像手握削铁如泥的宝剑 ，那些千丝万缕的牵挂和绳结，只要她手中宝剑轻轻一挥，就斩落得干干净净。她处理事情驾轻就熟，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干净利落。她虽然长得小巧，但是却透着一种独断的坚毅和威严，下面的财务人员包括同级部门的领导 ，在她面前却恭恭敬敬，小心有加。小小的她坐在大班椅上，远远望去，像一幅山青水墨画，淡雅清新。
　　高小江对她的印象很不错，他想一定要将这个女强人请来，那么他的工作就会轻松很多。他没有说明他的来意，终于等到高小江和她接触的时候。高小江首先静静地全神贯注地疑视她，他眼神幽远，如同一湖永远也看不到底的湖水，表面一片平静，直到刘心梅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他突然开口：“刘总，我记得高中语文有一篇课文叫《疱丁解牛》，里面有一句成语叫游刃有余，那时我虽然能背诵全文，却一直是似懂非懂。今天看到你处理这些工作，恰如行云流水一样，才悟彻了原来这才叫游刃有余。”
　　高小江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恰如其份的赞扬总是不讨人烦的。这就是他坐在那儿二个小时中，想到一下子如何击败这个高手的唯一办法。
　　这一次他没有聊很久，天南海北讲了一通笑话：“刘总不但工作娴熟，人也长得清丽温婉。不像我，如同中国的地图一样，山川河流，高原平地，轮廓分明。”
　　刘心梅似是看出高小江的自嘲，女人的心很细，她马上站起握了下高小江的手，连忙笑着说：“哪里，高总太自谦了。！”这是高小江进来这么久，刘心梅第一次和他握手，表示谦意，高小江感觉她的手心有点涼。
　　“真的，上次我见高小湖时，我问他，兄弟，你看我这个人长得怎么样？得说实话。高小湖看了我老半天，最后认真严肃地对我说：‘弟啊，你小时候是不是偷吃了家里的贡品’，我说咋了？高小湖说要不怎么长得跟遭天遣似的。”
　　刘心梅笑得弯起腰来，说：“高总你这个人真幽默，哪有这么损自己的。”
　　这次后，高小江很忙，有一段时间没来找刘沁梅，这也是一种欲擒故纵的心理战术。但是每天太阳升起和夕阳下山的时候，他都会准时将问候或祝福或思念的短信发到她的手机上。可是半个月后突然没高小江的信息，刘心梅主动发了短信过来：“高总，近来忙什么？注意身体！”
　　高小江一看时机到了，这一约果然刘心梅来了。
　　高小江细细地搅动杯里咖啡，调得恰当的温度和甜味，当他将咖啡递给她时，二人的手在桌上轻轻一触，他感到她的温度，她的一根手指正好落在他的手掌中。她温柔地笑了笑，双方没有挪动，双方一句没一句聊。高小江慢慢转到了要说的话题，他特别地抒情，他在给她讲述二个贫穷而年轻的小伙伴成长的故事，讲他们人生的艰难，奋斗的困顿，道路的坎坷，心中强大而不灭的梦想，以及他们坚韧不拨的毅力。他是带着自己和高小湖真实的历程，他们的徬彷、痛苦、忧伤、快乐和希望 ，一一道来，他自己也不知不觉就流下了热泪。当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眼眶也是潮湿的。
　　刘心梅答应了，她觉得他们这样的人生一定会精彩，他们的梦想一定可以实现。如果世界上还有让她动心，并为之不舍的事业，那么她今天找到了。
　　饭后高小湖送她回家，二个人没有开车，外面下着细细的雨，他右手高高地举着雨伞，左手挽着她的的手，在江阳街头缓缓地走过，她的眼里充满了憧憬甚至有些儿欢喜。
　　当告别的时分，高小江觉得自己是不是演得太真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卑鄙，但是他心里隐隐又感到一丝轻微的甜密。
　　夜深人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忽然思潮万千，那一个在他心里日夜浮想的温婉而清丽的面孔像黑夜一样将他淹没：琴儿，你在哪里？从高春燕生日的那一个晚上开始，他已经有三年没有联系上了她，她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和伤痛。
　　黑暗里，高小湖的信息：“兄弟，北京的事情进展很顺利，肖总非常看好我们的项目。明天周未，晚上到阳江，陪唐书记打麻将，你也参加。”
　　4
　　第二天晚上，高小湖他们到时，唐书记他们已经坐上桌了，除了秘书，还有一个江阳电视台当家主持人程红，她用一个手提电脑在另一个桌子写些什么，看见他们来了，点头一笑，算是招呼，个子胖胖，头上没几根头发的是阳江最大的建筑公司老板贺光，一个长得瘦削的是装修公司老板王填。
　　唐书记是外地人，老婆在省会工作，家里只安排了一个保姆，平常也没什么爱好，就是打打麻将，都是好玩，打大了书记是要批评人的。这是高小湖在路上告诉高小江的。
　　高小湖快步走了上去：“书记就是书记，处处比我们快一步。书记我给您提一建议，您以后要放慢步代，否则我们跟不上，书记就像孔子，我们好比顔回。‘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夫子驰亦驰。夫子奔逸绝尘，而回瞠目若乎后矣！’”
　　唐远山开心大笑，“小湖越来越有才华，孔夫子都搬出来了。”坐在他旁边的是建筑公司的贺总，唐书记说：“二位高总，以后你们公司厂房的建设可找贺总他们帮忙啊。”
　　高小湖说：“一定，一定，书记，您放心，您的话我时刻铭记在心。书记您真是神人啊，我刚才从北京回来就是向您汇报新厂选址的问题。是不是，高总？”高小湖笑着看了看高小江
　　高小江心惊肉跳，八字还没一撇，但这种场合也只有硬着头皮，连连说是。高小江心想，这高小湖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明显看出来，才半个月，高小湖现在和唐书记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他不得不佩服高小湖绝顶的公关能力。
　　贺总说：“高董去北京那么大地方，都不带我们去见识一下？不够意思。”
　　“唉呀。北京有什么好的，菜吃不惯，害得我天天吃馒头。”高小湖摇头晃脑。
　　“高董在说典故呢。”贺总笑嘻嘻地说。
　　“典故？”唐书记故意装傻。
　　贺总一面说一面笑：“说一妇人的老公喜欢喝酒，每次都醉，妇人很有怨言。一次喝醉后，嚷嚷肚子饿，妇人没好气，，递给他一个大白馒头，过了一会儿，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老公双手揉搓着馒头，沉睡中一边大喊：‘哇，好大’，下面居然有反应了。妇人大喜。以后每天买一大筐馒头，每天晚上找人陪他老公喝酒。”大家笑成一团。
　　唐书记说：“你们没文化的人，讲起笑话就比不上高董事长。”
　　大家连忙说，惭愧。
　　然后贺总给每一个人发5000元现金，说，来来，打打麻将。
　　打了一回，唐书记将麻将给交了程红，高小湖进去里房，和唐书记汇报工作了，高小江接着高小湖打麻将。
　　晚上十二点了，大家的钱都输给唐书记了，贺总说：“书记牌艺太好了，我们都不是书记的对手。这么晚了，大家去吃吃馒头如何？”大家又是一阵大笑，唐书记说：“我明天还有一个会，你们去玩。”大家连忙告辞。
　　在回来的路上，高小湖特别兴奋，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光一样。
　　他告诉高小江，市委、市政府为了推进农业产业化发展，按国家政策，准备在开发区给五湖公司一块200亩土地，价格特别优惠。高小湖伸出二个手指头，高小江知道那是二万元一亩的意思，按现在阳江土地市值，至少要30万一亩。高小江知道这次，高小湖去北京跑得很成功，今天的事情也办得好，下午高小江给他淮备了二十万元。
　　“现在主要是资金，我们要想办法筹到至少400万元土地款。”高小湖说，
　　“我们送往北京的发改委的报告，说这个项目总投资5亿，自筹2亿。申请国家银行借款3亿元，但我们至少要搞到2亿元才行。小江，我们将面临一个快速发展的通道。”
　　“400万元怎么办？”高小江很担心。
　　“我找到了肖华，如果我们这个项目能拿下，她们可以给予我们做风险投资。至于这400万吗，我有办法，找刘天高。”
　　“我们现在没有抵押？”
　　“小江，做市场和管理我不如你，搞融资我有办法。”高小湖信心满满。
　　高小江听了他的计划，心里更充满担心。高小湖说：“这个你放心，没这个把握，我敢做吗？这个事情你不要参与，与你没关系，你按你的思路运作就行。现在刘心梅也来了，财务我就放心多了。小江啊，辛苦你了啊，还是兄弟好。”高小湖意气风放，“我给你介绍一个美女，非常优秀。我计划安排负责项目部，做我的助理，同时分管公司的团购，现在快年底了，茶油团购市场很大，主要负责政府职有部门、大型集团公司的采购。刚刚唐书记介绍的来的。等会我们吃夜宵时见见面。”
　　这个美女叫李霞，不但个子高，人也真是长得漂亮。最令人想不到的，一上来就拥抱一下高小江，吓他一跳。
　　“早听说高董说，高总是来自广州大公司的老总，难道广州的男人那么怕女人？”李霞的笑声很爽朗。后来高小湖告诉小江，李霞是程红的表妹，刚大学毕业不久，现暂时没工作。程红是阳江电视台最有气质的女人。高小江在电视里经常见到过，一般书记到哪，程美女的报道就跟到哪，今晚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还有让高小江更想不到的是李霞酒量特别大，高小湖可能想试试她的酒量，放开胆子和她喝，三个人二瓶白酒见底，她以一敌二，竟然没有醉。不过高小江觉得他们认识肯定不止一天，是不是唐市长介绍的，高小江不好刨根问底。正待想离开时，恰好肖文化有电话来了，他从省城回江阳，向高小江汇报发布会的方案及广告投放的事情，高小江先打的走了，背后听到他们二个开怀畅饮的笑声。高小江突然想起高春燕，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5
　　第二天一大早，高小江接到高春燕电话，说高小湖一晚没回家，也联系不上，问他怎么了。高小江只好说不知道，说昨晚在唐书记家办事，他先走的。听她语气，好像有点失落。
　　他只好拨通了李霞电话，一会儿高小湖电话来了。高小江和他说了二件事，第一要他尽快回嫂子电话，然后准备和肖文化去省会长江市，落实下办公室装修和广告的事情，需调他的车用一下。
　　高小湖很快到公司，一进门就喊：“兄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晚酒喝多了，醉得啥也不知道了，若不是小李送去医院，那可就麻烦了。你今天去长江好，正好可以联系下高小海，他们现正长江发展，听说搞得不错，好久没联系了。他有时间，请他过来瞧瞧，我们一起聚聚。”
　　高小江看到高小湖一脸憔悴，只得含糊地说了句：“凡事注意，现正是艰难时候。”就上车了。车到长江市时，已是晚上八点。
　　刘琼他们都在办公室等他，刘琼问：“领导，先吃饭吧。”
　　“还是先开会吧。”
　　会议开得很晚，到了十二点了。高小江、肖文化和刘琼只好吃方便面充饥。高小江吃不下去，这儿问题很多，房子装修也没有完成，对方一定要付款，不付款坚决不干，刘琼想尽了办法，磨破嘴皮，但是对方不买帐，今天还来公司闹，好在及时处理了，要不影响多少人上班，刘琼不敢抬头看高小江，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高小江没有责备她，知道3万元的预付款能装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还有肖文化这儿广告播放计划也遇到麻烦，300万广告得一个月一个月付，先付款再出广告，电视台不同意垫付资金。高小江只给他总共35万元的资金，一个月的费用都不够，但是广告必须后天播出，因为销售部的业务员已向意向客户送达了公司广告播报计划，如果广告不能及时播出，那么后面的招商会就有麻烦，招商会如果麻烦，公司所有计划都将泡汤。销售部刘兵经理的情况相对较好，已经邀请到不少的客户，其中有二家还很实力，江东省一家客户特别有实力，如果广告能及时播出，招商会开得成功的话，可能一下打100万元。
　　高小江没有说话，面色如常，但是刘琼和肖文化都清楚，他心里肯定非常难受，第一次出来就遇到重大挫折，大家心里都不痛快。高小江要他们先去休息，特别肖文化昨天一个晚上都在写方案，他都坚持不下去了。高小江说“没事，你先休息，还有二天，不要急。”其实此刻最急的是他，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好想给高小湖一个电话，但是高小湖现在身边更没有钱，他的钱用的快，还天天向他催款。
　　他准备出去走走。刚下电梯时，在财富中心大堂遇到刘琼，她在等他，没有说话，她的心和他一样沉重。高小湖说：“小刘，咱们走走。回江南一个多月了还没来省会长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刘琼点点头，轻轻依在他的身边，他们沿着芙蓉路慢慢地走，都没有吭声，冬日的长江有点冷，刘琼挽着他的手没有感到丝毫的寒意，高小江伸手握了下她的手，竟然温暖，有一点点汗水，他抬头望望她，她羞涩地笑了笑，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返回宿舍时，刘琼突然掂起脚跟在高小江头上亲了一下：“谢谢你，高总。今晚我很开心。”然后飞一样跑回公司在长江租的宿舍，营销中心宿舍就在办公室旁，主要是考虑上班，做饭方便。
　　第二天，刘琼一大早就到了办公室，她的精神很好，甚至哼起了江南小调。肖文化正愁事情办得不顺利，心情烦,，见她兴高彩烈的样了，就来了气：“唱个什么鬼调，心情烦都烦得死，你还有心情唱歌。”
　　刘琼：“烦有什么用，烦能解决问题，我们就都坐办公室来烦？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能做的事情，领导不一定不能做，天下无难事，怕的是你自己没有信心。我相信高总有办法。”
　　“你咋知道高总有办法？”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公司那么多麻烦事情，他也解决了。”
　　肖文化没有吭声，他在等高小江，今天一定要到电视台去签约，后天的广告一定要播出来。
　　但是他们等到下午还没看到高小江的影子，刘琼心里也开始焦急了，她拿起手中电话拨了几次高小江的电话，都在通话之中。她知道他在想办法，但是一定还没有解决，要不一定会回一个电话过来。肖文化也很担心，但是今天很奇怪，电视台竟然没有打电话来催他，他打电话去，广告部说张主任一大早就出去了，,签合同要等主任回来，公章在张主任身上，对方很客气说主任回来的话会通知他的，最后说：“你们准备明天付款，广告晚上就会播出”。肖文化只好呆在办公室，等高小江和电视台的回话，但是他打了几个电话，高小江的电话显示无法接通。他的心有点担心，七上八下的。
　　下班时候，装修公司的来了好几个人，他们找到刘琼，要她一定给一个说法，否则今天晚上就要关他们的门，要他们办不了公。刘琼倒是没慌，女孩有优势，别人至少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她把他们请了过来，坐在会议室。好说歹说，终于同意今晚不锁门，但是明天必须付款，至少再付15万，否则就算不锁门也不会开工。
　　刘琼正送客人出门，公司的电话来 ，是刘沁梅的电话，刘总说：“税务局的明天来公司查帐，一定要见一下高总，公司还有些紧急事情要和商量一下，要高总接到通知后，立即和她联系。”
　　刘琼连忙打电话给高小江，但是高小江电话已经无法接通，这一下刘琼感觉问题有点严重了，但是她心里一直在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没事的、没事的，高总这么优秀，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刚放下电话，高小湖的电话来了，刘琼跑过去接了：“董事长，什么事？”
　　高小湖在电话笑呵呵的：“小刘吧。听高总说你很优秀啊，好好干，好好干，公司现在有点困难，但是很快就会好的，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我明天准备去北京，要高总今晚打10万元钱到我的卡上。”
　　刘琼一听，一下子就傻了，她说：“董事长，高总电话，我们无法联系，你自己去联系吧。”说完她的泪水就莫名其妙的流了出来。
　　肖文化跑过来：“什么事？”
　　“公司什么事都找他，董事长也找他要钱。他的电话都联系不上了，你说怎么办？”
　　“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我打电话也无法联系。如果明天款付不出，我的广告就无法播出去了。小刘，你说高总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呸、呸、呸。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高总怎么会出事？”
　　肖文化也不好说，心里只是觉得纳闷。他们坐在办公室，只好继续等。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刘琼飞快跑了过去，“一定是高总的电话，一定是他的。”她一面跑一面说。
　　可是当她接到电话后，她傻了，“高总，真的出事了！”
　　肖文化站起来，脸都变色了。
　　6
　　刘心梅一直没能打通高小江的电话，再打电话过去，办公室没人接电话了，她有点担心他。
　　她来了将近十天，从来没见过哪一个企业的财务有这么乱的，二年多的帐正如前任王经理说的一样，一踏糊涂。企业要规范必须将前二年的全部重做，要一个个凭证去清理，帐也要重新进行初始化，这个工作量很大，现在只有三个财务人员，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二点，她都坚守在岗位上，和员工起同睡，一面又从自己原有的团队里招来了二个熟手，一个做出纳的叫陈桂葶，一个做主办会计叫刘欢，刘欢也是工作几年的大学生，长得有点清丽，嘴子也会说，与团队的关系搞得很好。而陈桂葶的烹调手艺极好，晚上加班时，她的事情相对较少，做好后勤保障是她的长项，因此团队很快有了战斗力和激情，最重要的是心梅的业务精通，业务能力强，大家只要按照她的咐吩执行就可以，因此工作效率很高。
　　现在关健是票据和税务的处理，原来为了借款，公司的收入做得比较大，而交税很少，原材料采购也没有票，油茶籽的收购也没有按国家家副产品收购办理好手续。国税局李局长来了二次，按现在帐上的情况可罚款70万，这对五湖公司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不过办法还是有，她想高小江商量一下。明天税务局就要开始正式核查了，这个时候如果不处理好，明天就比较麻烦。
　　更麻烦的是，公司附近的村民前来闹事，来了很多人，为主是一个50多的村主任，带了近百人来公司，将大门都封了。村民说为什么有些油茶林拿到了补助，有些没有，还有一部分家里的田土说被公司生产排放的污水搞得五谷不生，闹着要赔偿，李付明在和他们解释，也带他们到农田现场看了。其实大家都清楚，公司这几年都没生产，哪来的污染，油茶林的收购更是一派胡言，这是市场经济，收谁的不收谁的，是公司自愿的事情。在争吵过程中，王光辉由于是外地人，在争执中差点被村民打伤。刘心梅和李付明、王光辉私下碰了下面，大家意见不统一，她觉得他们俩太软弱了，这样下去公司以后怎么能生产下去？
　　要是高小江的电话一直不通，如果今晚不解决，明天就没有办法生产，而公司的形象大打折扣，高小湖已经上飞机了，电话也打不通。这样拖下去不是一个办法？
　　刘心梅再次找来李付明，没有再征求他的意见，只是告诉他，她现在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她拨通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