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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过去 ...

  •   第七章过去
      罗恩的推断并没有错,村子的确是发生了瘟疫。在双脚踏进村庄的一刹那,他立即感受到了死神逼人的气息。
      村庄的道路两旁摆着许多尸体,盖着白色的被单。尸体旁是有哭着的妇女小孩,目光呆滞的老人,和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片捶胸顿足,哀嚎啼哭。乌鸦们瞪着血红的眼睛,在枯枝上振翅欲飞,随时准备享受大餐。
      突然间一阵钟声,紧接着各家门前无助的人们突然有了精神,一个个飞奔地朝着某处跑去,就连村庄外劳作的人们也都扛着农具跑了进来。
      罗恩跟随他们来到一个广场上,广场周围已经挤满了一千多村民,人人都瞪着仇视的双眼。而广场正中央,八十多个棕发褐眼的人跪向村民们——很明显他们应该是村里某大户的奴隶,身上还刻着属于这大户的印记。
      一会儿,一个长老模样的老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结实的庄汉。
      “村民们,静一静,”老者长袖一挥,人群立刻寂静下来,看来他在这个村子里有绝对的威望,“把这个不祥之物给我带上来!”
      老者一声令下,一名汉子从奴隶当中扯出一名身着奴隶褐色粗布衣服的瘦弱女子。另一名汉子则把一个包袱扔在地上。女子被迫跪在村民面前,脚上还锁着沉重的脚镣,手腕上分别挂着铁铐,铁铐上坠着两颗大铁珠。她皱着眉头,委屈地揉着刚刚被汉子扯得发红的双腕。罗恩一眼认出她就是昨天在山神庙祈福的女孩。而包袱里放着的,正是她昨天穿的漂亮衣服,以及在庙前摘的那束花。
      人群当中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叹:“啊?她去过山神庙?”“原来就是她带来的灾难!”“安长老快下令杀了她!”……
      这时候老者也是眉须皆张,怒不可遏:“天啊,要不是昨天有人在村口发现她拿着这束花,我们村就得灭绝了。我们所受的一切灾难,都是拜这个妖女所赐!我与各位长老法师再三交代,绝对不许私放奴隶进入到神庙和祠堂五里之内的范围,以免触怒山神和祖先。如今她乔装打扮成村民的模样进入神庙,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她第一次违反我们的禁令!就是她惹怒了神灵和祖先,害得我们大家遭受这样的瘟疫!”
      “杀了她!”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
      “我相信,村里一定有人帮她!”安长老说到这里,眼睛朝一个武人模样打扮的魁梧的年轻人那里望去。而这个青年人,也是瞪着大眼,同样的怒不可遏。
      他在村民的咒骂声中一个箭步蹿到老者面前,神情异常激动,大声吼道:“不错!帮他的人正是我安采!彩环是我的女人,我看你们谁有胆量敢碰她!”
      人群中爆发出比刚刚还响亮的惊叹和诧异之声,仿佛他们此刻面对的是一只怪物。
      “安采呀安采,你怎么如此糊涂!她是侵略过我们国家的敌人的女儿,是个奴隶!你怎么能对敌人动情!?”
      “敌人又怎样?奴隶又怎样?她也是个人!她是我喜欢的人!”
      “安采呀,我劝过你多少次?难道我们村里就没有好女孩了吗?你若是再冥顽不灵,休要怪乡亲们不念同乡之情!”
      人群中也爆发出了相似的声音支援老者:“不错!长老说的是!她只是个猪狗不如的奴隶!”“她触怒了山神!杀了她祭神!”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彩环已经订了终身,要不是瘟疫爆发,我担心我爹娘,我们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说完他深情地望着彩环,彩环也同样望着他,双眼饱含泪水。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叹。老者大声呵斥了起来:“不行!她是不祥之人,你不可以带走她,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他环顾着这些跪着的奴隶,显然“你们”指的就是这些可怜无辜的人。老者一声令下,两个汉子就朝彩环扑了过去。
      安采手疾眼快,瞬间拔出悬在腰间的短剑护住彩环:“有我安采在此,我看你们谁敢碰一下我的彩环!”
      两个大汉手缩了回来,显然是忌惮安采的武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安长老气的胡子都像是要翘起来了:“安采!你当真是这么大逆不道?!”
      “哼,你们不要逼我!”
      “……好,”安长老考虑了半天,只好说道:“我们可以暂时不杀彩环祭神。但是你不可娶她,更不可以把她带走。如果你不同意,尽管试试看,你走了,你的父母可还留在这里。”
      “……好,就这样做。谁要是敢私下里伤害彩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众人爆发出无奈的声音,而彩环的父母听见他们这样说,如遇大赦一般将彩环拉回怀抱。此刻罗恩站在人群之后,打从心底佩服安采的为人。
      突然间,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人也仿佛变得晕眩无力……
      再次清醒时,他还是置身于这个广场上。不同的是,现在是黑夜。广场的周围燃着熊熊的火把。而广场的正中则立着一个还未燃起大火堆,被绑在火堆之上的,正是那可怜的奴隶少女彩环。
      这是怎么回事?罗恩心里迷惑不解。就在此时人们拿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赶来,安长老在众人的呼唤声中站上了火堆旁的高台。
      “长老,快下令烧死妖女吧!”“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这一年以来又有这么多人死了!再不烧死妖女祭神,村子就灭绝了!”“趁安采这条疯狗在外当兵,快杀了妖女吧!”
      “好,”安长老说,“各位乡亲都知道,自从去年的瘟疫以来,村子就没有一天安静过。一直到前些天,瘟疫又爆发了!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啊!是神在怨恨我们没有将冒犯他的妖女杀死祭天!我们绝对不能让这个妖女活着!今天,我们就要将妖女贡献给我们的山神,让他保佑我们赶走瘟疫!点火!”
      火堆前的民众纷纷匍匐倒地。火堆上的彩环双眼闪耀着恐惧的目光,身子因为惊吓而开始发抖。一个汉子点燃了一个火把,眼看就要将火把扔向火堆。就在这一瞬间,一只利箭“嗖”的一声穿过他的小臂,火把应声掉落在地。
      安采穿着军装从人群身后跃起,接着从天而落,降在火堆上。他把弓挂在身后,拿起短剑就要将彩环身上的绳子割断。
      “安采!那疯狗回来了!”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快扔火把烧死妖女!”众人纷纷将火把扔向火堆上的女孩。
      安采的动作显然比他们更快,割开绳索,然后抱住彩环纵身一跃,在火堆燃烧的一瞬间,他已经将彩环轻放在地上了。吓坏了的彩环还没有恢复过来,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安采右手持剑护在胸前,左手轻揽住彩环的腰肢。
      受伤的汉子从地上拾起一根棍子,怒吼着朝他们冲了过去,安采只是一剑,就将棍子从中劈为两半,紧接着他一拳击出,汉子嚎叫一声向后飞了十步的距离后随即倒下。愤怒的人群随即停下猛冲的脚步,然后慢慢将安采二人包围在他们中间。
      安长老从人群中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脸上充满敌意:“今晚你再逞凶也没有用了。有本事就用你的剑把我们杀光!”
      安采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只要带我的妻子和儿女走。”
      “不要妄想了!留这个妖女在世上,我们会全部被瘟神杀死!只有杀了她祭天,神才会放过我们!她一定要死!你要还是安家的子孙,就放下妖女!”。
      “不错!不错!”村民们受到安长老的鼓动,激起了心底生存的欲望,全部大声吼道。他们手执农具与火把,一步步地逼近安采与彩环两人。
      “一群疯子。”安采暗暗骂了一句。他抬起剑,保护爱人的责任使得他不惜与众人为敌。
      一个农户吼叫一声,举起钉耙就往他身上打来。安采用剑架起钉耙,顺势一拨,然后右手握住剑的拳头猛力朝农户的小腹击去。农户倒地昏了过去,但是在他身后,又有更多的人涌了过来。
      安采不得不放下彩环站起身迎敌。他不愿伤害这些村民,往往都是将他们的器械击飞,或者是击倒他们。但是倒地的人们爬起身后,照样往前扑来。
      安采的武艺高强,但是在反复击倒这几十个攻击他的村民以后,他也开始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双方就这样胶着着,一方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而另一方却是将敌人击倒即止。这绝对不是公平的战斗。
      就在这样的战况下,安采感到剑越来越沉,手臂越来越无力,他开始变得暴躁,难以控制出招的力度。终于,他的利剑穿过了一个农户的胸膛,农户的胸口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像一块钢板似的倒了下去。
      人群暂停了进攻,看着地上的尸体,都呆若木鸡。“死人了!安采这条疯狗杀人了!”人群中有人瞪大了瞳孔,禁不住叫了出来。
      安采自己也吃了一惊。在他的剑下,杀死的都是敌人和罪大恶极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一天,他的剑下,会躺着自己的族人。
      罗恩一直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到这时他的心才揪了起来——他也从来没亲手杀死过敌人,在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与安采同样的愧疚不安与罪恶感。
      安长老先是惊恐,继而转化成了震怒:“别留情!大伙上,杀了这个孽畜!”
      人们再次怒吼着朝安采冲了过去。安采似乎还在愣神,突然眼前斧子的影子一晃,他本能地朝后一闪,斧子划过他的胸膛,鲜血立刻流了出来,染红了征袍。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根长棍又横着扫过来。他下意识地将剑向前一送一绞,对方的四根手指齐削削地被利刃削断。农夫惨叫一声向后退去,但随即又有人补上他的位置,向安采发起进攻。
      此刻在安采的心中,这片空地仿佛就是战场,而他面前的村民则与敌人无异。剑已经见血,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了。安采心中燃起熊熊的战意,手底再也没有留情。
      彩环的脸上也溅上了腥臭的血液。连番的惊吓之后,她的意识也模糊了,此刻只有在安采的身后瑟缩着,瞳孔扩大,脸色惨白。
      望着眼前不断落下的断肢和尸体,罗恩的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疯了!他们都疯了!”杀人者与被杀者都是疯子!
      “不要!”突然一声尖叫惊醒了再场的所有人。人们停下格斗,顺着惊叫者彩环的目光看去,安长老手中拽着一个妇人已经爬到了燃烧的火堆旁的高台上。妇人手里抱着一对出世不久的婴儿,眼中含着泪花。
      “娘!”安采大声叫了出来。
      “安采!你如果再不住手,你刚出世不久的儿子女儿就要烧成灰烬了!”安长老站在高台上,尖声尖气地叫着。睡梦中婴儿被叫声惊醒,清脆的啼哭了起来。
      “卑鄙!”罗恩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住手!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儿女,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要乡亲们住手,你就得杀了妖女!”安长老食指一指,指向此刻又是惊恐,又是焦虑不安的彩环。
      “她不该死!你们要杀死她,难道只因为她去过神庙和祠堂!只因为她是奴隶!”
      “不错!这种不洁的下等人只会惹得神灵发怒!如今灾难已经降临,村里死了多少人!他们难道就该死了吗?你自己问问谁该死!”安长老手一挥,七八个汉子把奴隶带了出来。奴隶们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安长老大声问道:“你们说谁该死?”
      “爹,娘!”彩环担心的大叫了起来。
      “你们说她该不该死!”
      彩环的父母缓缓地低下头,吐出了两个字:“该死……”
      “为什么?!”罗恩、彩环和安采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彩环的父亲缓缓地说道:“自从瘟疫再次爆发,不止是村子里的老爷和村民们,我们的人也纷纷染病死去。没有染病的人,也快要被他们泄愤而折磨死,所以……”他猛地抬起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彩环说:“如果你死了能拯救大家的话,那么我求求你……”
      “采儿,”这时安采的母亲也说道:“你的父亲也染病了!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你救救你父亲吧……呜……”说完之后她泪如雨下。
      其他的村民也纷纷放下器械哀求地说:“救救我们吧!”
      安采霎时斗志全消,握着剑的手也快要松开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也染上了瘟疫,而母亲和彩环的爹娘却说出这样的话……人们哀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着,他的脑子开始麻木……
      “扑哧”清脆的一声,他感觉到大事不妙,等他回头时,彩环的胸口插着一把断刃,血液汩汩地流出……
      “采哥,救救我们的孩子,千万不要让他们像我一样再沦为奴隶了……”彩环含着泪,痛苦地看着安采。
      在这一刻,罗恩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临终前拉着父亲,哀求他保护自己。两行泪从眼里流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妖女死了!终于死了!这两个小祸星,也不能再留在世上了!”疯狂了地安长老双手举起婴儿,就要向火堆里扔去。
      “无耻!”罗恩愤怒地纵身向安长老跃去,手中的刀就快要划过他的身体。但就在这时,周围的场景一变,他又回到了龙窟里。离开悲伤的场景重新站在山洞里,他的心里依然澎湃不已。
      “哈哈哈哈,年轻人,少女的过去你已经见过了,你想出解救她的方法没有?”
      罗恩闭上双眼,心里久久回想着那一幕幕感伤的场景。一刻钟之后,他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走到少女受折磨的灵魂前。
      “母亲,你保佑我吧。”罗恩祈祷了一句。接着他拔出短刀,用刀尖划了一下手指,左手将刀入鞘,然后着右手再一挥,血滴朝空中飘去。“太上台星,应变无停,净心神咒!”空中漂浮的血滴立时化为两个发出蓝光的小孩幽灵。两个小孩天真的笑着,朝少女的灵魂飞去。彩环的灵魂绽放出了笑容,双手争开铁锁,紧紧抱住小孩。
      罗恩转过身,闭上眼对恶龙说道:“我猜的果然没错。如果不是我有着相似的经历,我也不一定能猜到她的心愿。我用我的血化成这两个孩子的幽灵,希望能代替她死去的孩子。”
      恶龙听了他的解释,狂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哈哈哈,笨蛋。做母亲的当然担心她的孩子,你以为这里躺着的骸骨生前就没有一个人明白她的想法吗?你转过头去,看她有没有升天。”
      罗恩并没有回头,而是淡淡地说:“我当然知道她现在还不能升天,因为缠着她不能成佛的,还有你啊,恶龙——不对,不应该叫你恶龙,你只是个装模作样的骗子!”
      “你,你说什么!”恶龙的语气变得异样起来:“我当然是龙!”
      “刚入山洞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如果你真的是恶龙,我一定能感到你的邪气和杀气!你只不过是可怜的地缚灵罢了!”说完之后,罗恩睁开双眼,念起法咒:“天元太一,杀鬼降魔咒!”闪着灵光的刀朝恶龙身上挥去,只一刀,恶龙的身影就四分五裂开来,化为蓝色的幽光。接着一个灵魂在幽光中飘了出来,正是安采!
      “谢谢你,法师!我终于可以偿还丧命在我剑下的无辜村民了。”说完,他飘到彩环的身边,抱起彩环和孩子,两人相互深情凝视着一同消失在了尚未消逝的灵光之中。
      罗恩猜的不错,彩环因为深爱丈夫和孩子羁绊太深不能升天。而安采的灵魂在他死后因为内疚不能安息,于是就化身为恶龙在洞里一遍一遍反复向前来夺宝的人们述说他和彩环的故事,希望能有人打倒他,以此来偿还生前对村民的暴行。
      罗恩望着他们远去的灵魂,心里反复念着那一句:“救救我们的孩子,千万不要让他们像我一样再沦为奴隶了!”他的直觉告诉他,当年他的母亲一定向他的父亲说过类似的话……
      罗恩走出洞穴的时候,村民们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师父,我拿到了。”罗恩摊开手掌,掌中是恶龙吐出那颗珠子。
      “回忆之珠!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的宝物。你见到了恶龙?我还打算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进去救你呢。现在心里怎么想?”
      “说不出的感觉。虽然是为了要保护别人,但是杀人者和被杀者,同样都痛苦,同样都是罪恶。所有人做的都是错误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做才是正确的。很矛盾……”
      “……当年我在这里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之后,也曾这么想过。有些时候,善与恶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明确。但是你的父亲的确是个伟大的男子汉,我现在带着你走的,就是他当年没有走完的路。罗恩,不要犹豫不决了,相信我和你的父亲!”
      罗恩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君弼示意转身离开,罗恩跟在他的身后,在他就要转身的时候,一只小手拉住他的衣角——是一对可爱的小女孩:“哥哥,给你!谢谢你帮我们赶跑了恶龙。”
      罗恩接在手中,是一朵可爱的小黄花,像极了彩环在庙前摘的那朵。
      “我叫安乐,她是我妹妹,叫安平!”小女孩天真的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ChadSt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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