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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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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亲眼所见空场之事后,只要一得空闲,平戮便会沉思出神。种种疑问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浮浮沉沉,繁乱无章。
几次彻夜难安的他,便索性起身穿上戎装,屏退亲兵,借着将明未明的天色佩剑独自前去查看,希冀着能有所发现。可事实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那人仿佛就此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这天,依旧一无所获的平戮,正心烦意乱折身返回,途中忽听不远处有些稀疏动静,秉着不放过一丝线索,平戮寻声悄无声息地走去,转而便看见一位怀抱衣物的少年。少年身形消瘦,大冷天里穿着又极其单薄,怀抱的衣物更是与他所着蓝衣颜色相近,远远望去,便也似个有脚会动的小山般。
平戮眯眼看了会儿,欲要转身离去,忽又按剑伫立,静静看着。
少年走得很慢,许是怕有些衣服被落在路上,但期间仍不免地有几件衣服从中挣脱,险险坠地,少年瞧见了,便弯腰抽手稳稳当当地拽住了,之后又继续缓缓前行。
平戮静立良久,直到少年走至河边,这才有意朝前走去。少年听到响动,回转过头,平戮这才看清面容,原是那个叫于杨的。
于杨的视线一对上来人,当场愣怔,稍后便从那一双疏离的眼眸中堪堪转醒,很快又反应过来,放下衣物跪地行礼。
平戮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道:“起来吧。”
于杨拘谨地缓缓起身,双手紧攥衣裳,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大将军……”
话未说完,平戮就说:“你且忙你的。”
闻此,于杨踟躇了会儿,这才点着头,转过身,便重又拿起衣物洗涮,却仍能感受身后之人并未离开,且目光冷淡。
沉默的片刻,冷风不时呼啸而过,河面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褶皱,尤为寂寥寒凉。平戮调转视线,望向昏茫的天边,拇指在剑柄上不时摩挲着,思绪仿若眼下的河水,弯弯转转。
身后站着威名远震的大将军,正在涮洗的于杨此时有些心不在焉。想不到时隔多日,大将军竟仍记挂那事,想来也是,又有谁会允许别人在自己的营地里来去自如?更遑论还是身份不明之人。想到这里,于杨再次拧眉暗悔。
空旷的营地中,只有少年拿着棒槌捶打衣物的声音,嘭嘭嘭地惹人心乱,平戮回过神,不再瞎思索,视线再次移到少年身上,问道:“那日,你真没瞧见?”
棒槌刚一举高,便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声似是吓得不敢落下,须臾,于杨这才轻轻放下,末了,转身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恕小的斗胆,敢问大将军那日可是有敌军闯入?”说完,便蹙眉回想。
平戮朝前走近几步,冷眼看着于杨,半晌,说道:“抬起头来”
于杨闻此,依言抬头,双眼却畏惧般地垂下。
平戮把剑竖着杵在地上,双手交叠握于剑首,眸光阴寒,语气低缓地说道:“你可要想仔细了再回答,我这人脾气可不大好,倘若让本将知晓你在说谎,其后果你一定不想知道。”末了,又语调微凉道:“还不快说实话。”
于杨身形微变,几番思量过后,终是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地,舌头发着抖地回道:“请大将军饶了小的这一次,小的这就说,小的,小的那日与同伴刚到空场,便见场中突刮大风,而周遭树木却是纹丝不动,顿觉蹊跷,又加风吹尘土迷了眼睛,也没细瞧,便,便不敢久留,遂,遂怂恿着同伴匆匆逃离,小的这次说得句句属实,绝不敢再有半句虚瞒。”说完,不住地重重磕头,嘴里求饶连连,而背后衣裳早已汗湿一片。
平戮冷声一笑,显是不信:“那日你又为何隐瞒?”
于杨抬起头,额头早已青红一片,此时的他顾不得疼痛,忙恭肃道:“小的以前了无志气,苟且于世,那日不知怎地脑袋迷乱,言语得罪地痞,幸而得遇大将军出手相救,这才到得军营,自此便也存了上阵杀敌之志,那日空场之事回去帐内,便已暗暗恼恨自己,次日,次日大将军又问起此事,小的……小的……”于杨支支吾吾脸颊涨红,似觉难以启齿,须臾,在大将军寒冷彻骨的眼神下,这才破罐子破摔,垂眸道:“小的怕大将军鄙夷小的,便暗下隐瞒。”
平戮低头看着,嘴角噙着一抹笑,一抹比严冬更冷的嗤笑,旋即握剑转身走离,不言一语。
好半晌,确定那人已经走远,于杨这才慢慢起身,松松吁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按揉额角,暗想:这做戏可比习武要难得多了!
想罢,又扯了扯后背衣裳,方才为了逼真,发功出汗,此时身上正黏糊得难受。
晾晒好衣物,于杨找到水颙,问着大将军今日可有派人找他问话。
水颙纳罕地摇摇头。今日的他一直未四处走动,若是大将军有话要问,传话之人很快就能找到自己。想罢,又问明缘由。
于杨解释了一通,水颙拍着胸脯,后怕道:“没想到大将军的疑心竟如此之重!”
之后两人又仔细串好口供。
这日夜晚,于杨叮嘱完水颙,趁着夜黑风高,踏雪无痕地来到河边,衣裳悉数褪尽,走入冰冷的水里悠哉游哉地细细搓洗,直到半个时辰过去,这才意犹未尽地上了岸,原本湿淋淋的身子转瞬之间已然全干,于杨利索地穿好衣服,又不声不响地回到帐内入睡。
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于杨再未见过大将军一面。
几场大雪过后,转眼就到了来年。原本皑皑一片的大地,正在悠悠苏醒。
此时的营地里也正进行着一番紧张的备战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