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鲸鱼与刺猬

4、翻页

　　从欧老先生家往回赶的公交车一路背离坠落地平线的夕阳朝黑暗所在的方向驶去。这一天对于纪一来说过于充实了，有些堵在大脑深处阻断了整个运行系统，还有一些堆积在肠道，欧老先生招待的晚餐她盛情难却，她那久未沾荤的消化系统也遇到了麻烦。

　　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到达了龙泉小区外的公交车站，她就是在这里下车，路过这个高档小区左拐走进一条巷子，跟着巷子七拐八拐大约十分钟就到她住的那栋破楼了。在巷口的时候她习惯性地紧扣住了双肩背包，最近这附近不太平，抢劫稀松平常遇到过两次也就长了血泪教训。她全身上下最贵重的东西莫过于那台近五位数的单反相机，她得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最大程度的护好相机。

　　正当她沉下心迈出步子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应该是条短信，她从背包上取下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加重了力道。

　　我在你家门口，我们见一面吧。

　　简短的一句话，未知发信人。

　　可能这就是她唯一对功能机不满的地方吧，删掉一个人的电话号码但阻止不了对方给你发短信，就是给她打电话她除了关机也别无他法。这个手机和她没有心灵相通，不然它怎会辨别不了这个号码还有那个人早在她的黑名单里了。

　　“如果你能回到一个月前的凌晨一点把那条短信抹擦掉的话我就见你。如果你敢硬闯或者在那个破门口驻扎的话我会谢谢你让我下定决心搬家。如果你还敢发这种你自己都会误会的无聊信息的话我同样会谢谢你，正好我又该换手机号码了。”

　　按下确认发送键几秒钟后显示发送成功了。

　　纪一没按关机键直接掀开了手机后盖，抠出电池后再抠出了那块小到能浓缩整个世界的芯片。她将SIM卡托在手心端详了一会儿。一张电话卡就想缠住她？她用力握紧拳头再展开的时候手心的电话卡已经明显变形了，接着她挥手朝旁边的垃圾堆一扔。

　　有些东西就该待在它该待的地方。

　　往后退一步她又回到了巷口，这一退意味着她今天有家不能归。日后当她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猛然发觉自己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了莫名其妙的欺压。

　　从移动营业厅出来的时候天完全黑了。墨汁般的黑夜泼洒出了天际和远山的料峭轮廓，街道两旁的路灯照着一条不知源头的回家路。这两天明显降温街道很应景的冷清着，住旅馆还是去网吧？单薄的外套开始像夜风投降，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选择了求助。

　　“韩雨你在家吗？我想来你那里挤一晚。”这句话刚说完就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时候她是送上门去让韩雨奚落她。

　　“你又换号码了？还有你那狗窝又怎么了？”

　　“我家遭贼了。”这个时候她一定要装的可怜兮兮的。

　　“活该，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去找个好点的地方住，叫你不听。”韩雨先是数落了她一番，很快她发现破绽“唉，不对啊，你家遭贼了你不报警你来我家干嘛？斗得赢地主打得过流氓扛得起煤气罐的人会怕区区几个小蟊贼？说，到底怎么回事！”

　　果然逃不过韩雨的法眼。

　　“你就说到底让不让我来吧，不然我们明天报纸头条见，标题就是《妙龄女子遭友人拒绝冻死街头》。反正你别想在我身上挖什么娱乐八卦。”纪一搓了搓手臂试着转移话题。

　　“还娱乐八卦，你不说我也知道！坏马来吃回头草了对吧？我就不明白了你俩在一起的时候那么疯，怎么一分手就都变婉约了？难不成你俩是真心相爱？纪一我早跟你说过你俩那不叫爱情，就是玩得好的哥们儿关系，你真觉得你爱他吗？我怕连喜欢的程度都没到，你只是难过失去了一个玩伴不甘心而已，你对他来说也只是玩伴。”

　　纪一愣住了。

　　“还有啊，我要想爆你俩的料的话，我估计你俩早在娱乐杂志榜首蝉联大半年了，我不是狗仔OK？”

　　果然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韩雨这种能将她骂醒的犀利。

　　“好了，也懒得给你上课了，我没在家备用钥匙在老地方去我家吧，别瞎逛吓人了。记住别再我家吃零食特别是沙发和床上，冰箱里有菜煮饭吃，但是千万别给我又搞得乌烟瘴气的。就这样吧。”

　　纪一想着给韩雨说声谢谢她已经挂了电话。

　　韩雨算是她在Z市唯一的朋友。因为都足够倒霉一起跑新闻熟悉起来的，是革命友谊。后来她因工作失误被开除韩雨受她牵连也被辞退了，不过好在她很快又找到了工作，不然她可能会内疚一辈子。

　　那以后她就待业在家，好听一点的词叫自由记者，实在一点的叫法就是无业游民。好像所有的斗志都在报社用完了一样，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一堆燃烧后的灰烬毫无用处。以前韩雨形容她就像斗志昂扬的蛐蛐，她现在还是一只蛐蛐，不过是被卸了腿的蛐蛐。

　　到达韩雨家后她想起似乎该给雇主通知一下她的新号码，不然联系不上她还以为她携款跑路了。

　　“高先生这是我的新号码，有事找我的话请联系。”

　　“我知道了。”

　　大约一分钟后她收到了简短的回信。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付寒按下挂机握着手机一拳砸在了面前的门上。

　　换号码就算了还把旧号码注销了，看来他太小看她了。天都黑了她会去哪里？真的讨厌他到了连家都不想回的地步了？

　　看来她和那些女人一样对前男友都很小气没什么不同，他不过想请她喝酒而已啊。

　　“如果你觉得那条短信消失就能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的话我无话可说，况且短信到了你那里删不删的选择权在你。如果你真的想搬家的话我可以给你联系搬家公司。如果你不想我再来请你喝酒的话千万别被我知道新号码，你是一个不错的酒友对我来说。但是如果你这样做是因为你喜欢我还在乎我的话我答应再也不来打搅你。”

　　付寒一字一字将自己写得纸条读了一遍然后从门底的门缝塞了进去。

　　第二天纪一早早回了家，以她对付寒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在哪个女人门口蹲守一晚的人，打开门那张孤零零的纸条出现在了脚边。她本想一脚踩上去但好奇心止住了这种冲动，她弯腰拾起了纸条。

　　“还真是要谢谢你一言点醒我如今这样不是因为在乎你呢，想回来和我继续做酒友？那今后就是彻彻底底酒友好了，喝酒我会奉陪的。”

　　纪一看完纸条笑了，终于这一页完完整整的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