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鲸鱼与刺猬

3、棋局

　　梦醒后留下的是未完的遗憾，酒醒后留下的只有逃避的头昏脑涨。当酒醒和梦醒一起发生时大脑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新梦被遗忘，曾经的旧梦却日益清晰了，曾经的遗憾似乎大于现今的，亦或者曾经的早已无法实现，而现在的还有补救机会，可是人不都是活在当下的吗？手机铃声从床下传来，身体侧下一半头险些着地才够到跳的正欢的手机，这次居然没有分尸，对于她来说果然还是几年前的诺基亚功能机给力。
　　“喂？”大清早打电话找她的人都将被她视为仇人。
　　“你还在睡啊？明明属马怎么活着活着就变生肖为猪了呢？”
　　这声音她估计轮回几百次都不会忘记。
　　“才九点我一个无业游民不睡觉干嘛？跑大街制造新闻？”纪一侧卧着将手机压在耳下。
　　“声音有气无力，你该不会饿的爬不起来了吧”这人果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损她的机会。
　　“你打电话来恐怕不是怕我饿着，而是遇到麻烦有求于我吧？我还真是你的患难之交啊？”纪一现在一点不想接她的电话。
　　“好歹同事一场，你自己当初说的当牛做马报答我的啊。”
　　“窝草，出于礼貌的客套话你能不那么当真吗？”
　　“嘿，我哪次找你让你空手而归了？稿费给你一半我亏大了好吗？”
　　“我要不帮你一半都没有。”
　　“纪一你最近捡钱了？对财神爷就这态度？”
　　“我要有那狗屎运我一定请你去吃你最爱的牛排撑死你，得，说正事吧，又想我去哪给你跑腿啊？作为一个记者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纪一抬头盯着天花板，虽然她说的很不情愿，但是前两个月她确实靠韩雨这样救济着她，替她跑新闻稿费对半分。
　　“那我废话也不多说了，你看了昨天的体育新闻吧？你家付寒夺冠了。”
　　“So？我家没有那号人，你要想说他又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让我去的话你千万别说出口，你不为我羞耻，我自个儿都觉得我该随时准备一条可收缩移动的地缝。”
　　她猜韩雨多半会用这件事来调侃她，与其让她说出来还不如自己先挑明立场。
　　“好吧，那就给你换一个，不往你伤口上泼硫酸了。最近报社在做抗战专栏，你今天去拜访一下南城区的老英雄，记得带相机拍几张素材回来。还有我再提醒你一下，别问你大脑里那些问题，具体的采访稿我发到你邮箱了。”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的吧？韩小雨我诅咒你刚进报社高跟鞋就咔嚓断鞋跟！”
　　“啊！”电话一端传来一声尖叫。
　　“纪一你个乌鸦嘴，你让我现在去哪里找鞋来换啊？”
　　接着在一阵咆哮声中韩雨挂了电话。
　　“哈哈哈，报应啊。”纪一很不厚道的捂着肚子笑了。
　　韩雨的霉运一定程度上冲掉了她的不良情绪，幸灾乐祸应该就是说她。
　　付寒得了第一？那种平时开车都不遗余力展示车技的人算是实至名归，可这和她还有什么关系？
　　啊，想起来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赌约，一个月前她和他打赌说他不会赢，其实她是打算赌他赢的，由于他的嚣张气焰她故意赌了他不会赢。现在这样挺好，起码不用兑现赌约，要是又像上次那样要她陪他去跳伞的话她真招架不住。
　　工作，工作，工作，纪一猛地摇着头甩掉了杂念。这期专栏她必须全力以赴给韩雨一个交代，说实话调查的事情现在陷入了她无计可施的僵局她也想换一件不那么伤脑的事情来做。好在她的雇主也没硬性要求必须以调查为主，按他的话来说她可以接私活，仔细想掩人耳目混淆视听的用意很明显。
　　南城区桂花小区B栋204号房，中午时分纪一按着韩雨给的地址到了老人家。不巧的是老先生不在家保姆说他在小区花园晒太阳，这一片小区基本都是没有电梯老式建筑她只能松了松背包肩带再次走楼梯去小区花园找人。
　　纪一在小区花园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最后被仿古凉亭下棋的一群人给吸引住了，他们大声的争论着棋局忘了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古话。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她的好奇心也被激起了，她不动声色的凑了上去。这一局红方输定了，纪一研究了一下残局也往前推演了一番，不得不说黑方棋艺精湛早已经步步为营把对方困毙了。
　　“小姑娘可从这残局上看出了什么玄机？”忽然执黑棋的老人看着她问道。
　　纪一看了看周遭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太深奥她说不清楚。
　　“你就是电话里说今天来采访的记着吧？”老人又说道。
　　“您就是欧老先生？”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在这碰到了他老人家“您好，我叫纪一。”
　　“看你观棋的样子会下吧？陪我下一盘吧。”
　　“这.....我肯定赢不了老先生，而且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
　　“为了采访是吧？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都那么急呢？先陪我下一盘，你可以一边下棋一边采访，采访稿你总归不会记不住吧？”老先生抢了她的话，随后他挥挥手支走了对面刚刚输棋的人。
　　纪一心里叫苦不迭，那个采访稿她就草草瞥了一眼。不过老先生都那样说了她也不好拒绝，随后她坐到他对面。
　　“那还望老先生手下留情。”
　　“还没开战就求饶这种习惯可不好啊小姑娘。”
　　这老先生真是句句让她无言以对。
　　楚河汉界将棋盘平分也将天下平分，两军对垒已成战局。
　　纪一会下棋不是因为喜欢而却学的，相反是因为讨厌，因为初中那个令人讨厌的同桌酷爱下棋，为了打败他她才临时学的。大概初中毕业的时候班上的男生都被她打败了，后来再次下棋是和付寒在一起的时候，他喜欢下棋。在一起差不多半年她一次也没赢过他。
　　老先生让她走了第一步棋，她屏气凝神思量了很久迈出了第一步。她抬起头正好看见老先生的正脸，她几乎是这时才看清他的面貌，虽说岁月早已将平坦的面容勾勒出了千沟万壑，但那股硬气依旧存于眉宇间。同时纪一也注意到了老人下巴处那条横亘半张脸的伤痕，那是很典型的刀疤。于是她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老先生也走了一步棋然后讲起与敌人的那场遭遇战，那道疤痕就是那时由刺刀造成的。
　　纪一左右思考一边继续着棋局一边维持着采访，分心是肯定的，但是这本就是必输无疑一局的棋，她也没有太多负担。
　　这一盘棋几乎下了整整两个小时，结果当然是她输了，不过采访任务相对的也圆满完成了。
　　“棋品即人品，小姑娘虽不敌老夫，但看得出来是个严谨又不失果敢的人，防守很精彩，进攻稍微缺些火候。以后遇事切记保持沉着冷静事情自然会迎刃而解的。”
　　采访结束要离开的时候老先生跟她说了这番话。
　　沉着冷静？
　　如同茅塞顿开她一下子也不那么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