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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安陵苏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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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秣陵到安陵半日的路程,负责此案的萧星以及随行要去安陵视察马匹的沈毅带着侍卫随从骑马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十几辆马车,坐的都是自荐来协理此案的举子。
“才这么几个人?”小律很惊讶,从车窗里探出又看了眼,才十几辆马车,按一辆车里四个人算也才几十个人。
眼看着蓝焱又要往沈牧之身边凑,莫玦一把抱过来开始揉搓,开始睁着眼说瞎话,“刚刚考完,大家大多要放松一下,你当谁都和你牧之哥哥和我一样能推了踏春的安排去伸张正义啊?”
小律大多也了解莫玦的性子,十足十的纨绔,他的话听八分信三分也就罢了,疑惑的扭过头去看沈牧之。虽然到了秣陵,心绞的毛病没有再犯了,到底是这幅身子羸弱,太容易感到疲累,才行了几里路沈牧之已经歪着身子靠着睡着了。
小律连忙拿了披风轻手轻脚的给沈牧之盖上,莫玦挑眉,“车里够暖了,你也不怕把你牧之哥哥热着。”
小律没当这是玩笑话,只压低了声音,“牧之哥哥身子弱,畏寒,所以总要穿的多些才好。”
看着小律这小心翼翼压着声音的样子,莫玦也没好意思再讲话,只抱了蓝焱也靠在车里闭着眼休息。心里琢磨,紫枫儿告御状恰好在会试结束那天,而皇帝让会试的举子协理此案,是个巧合?安陵知府苏荇?苏妃的娘家?有点儿意思。
深宫内院中,苏妃和皇帝尹泽正一同坐在床上,各自只着了中衣围着织锦薄绒毯子对弈,棋盒上黑白玉制的棋子纵横交错已经快把棋格摆满,想来对弈的两人已经下了很久。
皇帝身边的陈公公端了茶盘进来,半弓着腰,“皇上娘娘,这已经下了好半晌了,先用点儿茶水点心吧。”见两人没话,只各自捏着棋子盯着棋盘,便自己做主把几碟精致的温热点心和嵌珠杯盘摆上小炕。见皇帝无意识的拢了拢毯子,便又退身拨旺了床下摆着的熏笼,又加了两块香饼子,待热气上来,满室萦绕一股香甜之气。
女人对这些味道比较敏感,回头看了眼在拨弄熏笼的苏公公,笑着向皇帝讨饶,“还是苏公公侍奉细心,怪道能常得圣心呢,臣妾要多学学,日后说不定也好多得些恩宠,臣妾心粗,平日里有哪些不周到的,还望皇上怜恤不要怪罪。”
皇帝轻笑,指着陈墨桐,“他啊,就是太小心了,别弄了,够暖和了。”
陈公公放下手里的小拨杆陪笑道,“皇上龙体康健是我们尹国之福,奴才能有幸侍奉皇上,是奴才的福气。”
皇帝下一子,苏妃又下一子,一脸的狡黠,“能陪皇上下棋,是臣妾的福气。”
皇帝挑眉,这一子苏妃下的很妙,这局棋是自己输了。投了棋,伸伸腿要下床,陈墨桐连忙赶过来给皇帝穿鞋。
尹泽敲了陈公公一个爆栗,指着苏妃,“你以为她还真能学的了你的心细啊,她可皮着呢,故意逗咱们说话,让她好赢了这盘棋。”
见皇帝要起身,苏妃也连忙过来帮着陈公公一起给皇上穿衣,嘴里还讨巧卖乖,“皇上是故意让着臣妾呢。再说皇上日夜操劳家国大事,皇上有天赋随便看看就会了,臣妾可就一心只钻研这下棋了,您看看,”说着指给皇上看那小案桌上放着的好几本棋谱,“臣妾日日看,夜夜看,就是在您走神的时候,老天可怜臣妾用功,十次里能赢个一两次赢个一子半子的,皇上还不许么?”这下子把自己那用心学习的劲儿也夸了遍,把皇上也夸得浑身舒服,输了棋还满脸笑意。
皇帝伸手揉了揉苏妃的额发,一脸宠溺,“行了,知道你也是用心侍奉,不是日夜的钻研棋谱么,朕就赏你今晚睡个好觉,明日不用去皇后那里请安了。朕先去批折子,你也早先安置吧。”
苏妃谢了恩,又领着宫里人恭送完皇帝,看着皇上走远了才回到屋里。盯着棋盘好一会儿,琢磨了半晌才开始将黑白棋子一个个往棋盘里捡,无聊着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小萤聊天,“小萤啊,比起皇上赏赐什么珠宝如意,我最喜欢皇上赏我睡个好觉啊。”
小萤附和着,“娘娘品行如兰,向来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苏妃笑着摇头,却也不给她解释。珠宝如意这种东西,在这宫中还真的只能是身外之物,打赏下人用不到这些贵重的物件儿,给家里也不合适,屋里摆不下也只能收着,说到底也就是唱和赏赐的时候有些荣光。睡个好觉这个赏可就不一样了,明日自己不去请安,自然整个后宫里,被请安的皇后,所有去请安的妃嫔都知道的,自己是得了荣宠。
安陵的苏家不若宫里的苏妃宫里这般春色,早已闹的翻天覆地。
“你别拦着,让我早打死这个逆子!”苏荇挣开发妻的阻拦,拿着手里的家法又往苏荻身上开始招呼,苏荻倒是老实趴在板凳上不用人摁,也没半分的不甘心。
苏荻是家里嫡子又是幺子,自己向来严厉,庆幸苏荻除了爱看些闲书画本也没什么过错,年纪轻轻中了举子,在安陵也是小有才名。只是恰巧在这次会试前生病,虽然知道这次会试重要,苏荇也没有勉强,索性让他躲几年懒晚几年入仕。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事情瞒得够好,直到接到秣陵传来的消息,才知道这小子竟然玩小倌儿玩出了人命。苏妃在宫中受宠,加上多方周旋,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他。
苏荇发了狠的往苏荻身上招呼,苏夫人拦也拦不住,又心疼苏荻雪白的中衣身上已经渗出点点血迹,直接跪倒在苏荇身边,“老爷,今日你是真要打死他么?我跟了你二十几年,好不容易膝下有两个孩子,一个你送进了宫,一个你还要活活打死么?!”
看着发妻痛苦的神色,又看了眼已经昏过去的苏荻,铁面知府苏荇再也下不去手,一甩家法仍在桌案上,顺势扫掉几只茶杯,走了出去。这边苏夫人招呼着照料昏死过去的苏荻自不必细说。
从秣陵到安陵,虽不必赶考之路却也是一路风尘,大家都有些疲累。尤其是刚出会试场的举子,本来就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刚刚考完大考又受奔波,竟然面上都出现了些菜色。文人嘛,又都敏感孤傲的很,一时说话不对就要找毛病,偏生个个都有高中的可能,搞的萧星手下的人有些畏首畏尾。文人讲究的风雅也多,这个和店家说自己喝茶只喝雨前龙井,那个说出行忘了带笔墨纸砚,要像店家借,又有说一路疲乏要店家准备热水,最后只得萧星出面板着脸,“今日各位举人是来协理办案,不是来游玩踏青!”,这才指挥着安置了一行人。等到全部安置完毕,才跟店家要了一壶竹叶青来到自己住的“天字一号房”。
门一开,很意外,沈毅,沈牧之,莫玦,还外加一个岭南刘家的举子,还有一个秣陵陈将军旁系的举子,都围着桌子讨论着这个案子,看来大家都很上心。
沈毅给萧星斟了一杯茶,递过来,“都安顿好了?可想好从哪里查起?”
萧星呷了一口,“今日有些晚了,就按照老路子,明日和安县县令了解下情况,然后人证物证一一核实。你们呢?既然是协理办案,说说你们的看法。”
莫玦看了眼大家没什么要说的,便将方才几人讨论的想法向萧星做简短的汇报,“一夜之间黑的变成白的,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刘举人附和,“幸好查案的地方比较特殊,可以夜访。”
等到诸人穿着一身绫罗摇着一把风雅扇大摇大摆闯到一醉坊的时候,沈牧之才闹了个大红脸,没想到一醉坊名字风雅,竟然是一处南馆南苑。七拐八拐穿过胡同小巷走到一处,只见一处牌楼红灯高挂,悬着“一醉坊”三个大字,笔力雄浑,没想到这样好的字竟然会给南苑这种地方题字。沈牧之本是算得上在寺庙里长大,对酒色财气能不碰就不碰,一时见这种声色场所看的有点呆了。更何况,明明是一行六人,个个都是一脸阔气的样子,偏生那个老鸨一眼瞅准了沈牧之,扭着身段蹭过来,“少爷们是一起到雅间坐坐?”
看够了沈牧之脸红害羞的样子,莫玦这个老手才上前解围,“废什么话,来这难道还干站着么?”特别风流婉转的那扇子一转指向前方,“前面带路。”
“几位少爷是初来我们安陵吧,看着眼生呢。安陵一醉坊,那也是出了名的,咱们这儿的酒好茶好人更好!几位就尽管看吧。”老鸨待客殷勤,直领着几人穿过连廊到达一处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