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想修仙》不堕流年

5、前奏

　　时光匆匆而过，燕子来回了三次，我十一岁了。又是一年春好，昨夜小雨淅沥，今日推门出来，便看见旧楼重漆不久的红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鲜艳夺目。

　　“果然花足了钱，就是不一样啊。”虹娘喜滋滋的站在门口，摸了摸门前的柱子。

　　轻快愉悦的琵琶声从二楼临窗的位置传来，春光下，让下不禁联想起燕含春泥，白鹤起舞。街上经过的每个路人都忍不住驻足，竖着耳朵，眼睛往楼上看。可惜木窗半掩，透过薄纱，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纤瘦娇小的人影侧坐着，抱着与身姿不符的琵琶，低首拨弄。

　　我低笑着说：“可不是吗？阿娘。夜晚的灯火照在上面多好看啊。多像含羞带怯的美人脸啊！”

　　“对对对，是像的。”虹娘拍着手道：“媛媛的琵琶也弹的越来越好了，都能让行人驻足了。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腌臜货，走走走，还想免费听多久啊？想听我家媛媛的琵琶，晚上再来我们红袖楼。媛媛，快别谈了，累了你的手，阿娘心疼呢。”

　　“是吵到姐姐们睡觉了，媛媛再弹下去，姐姐们该上来锤我了。”

　　“媛媛继续弹啊！哪个敢碰你一丝头发，哥哥晚上弄的她起不了床。”楼下传来调笑的声音。

　　昨夜留宿的客人陆续走了出来，此时听着琵琶也不急着走。

　　虹娘将驻足在楼前的几个男人都推走，因为她笑嘻嘻的打趣模样，男人们也都没生气，摸着她的手笑道：“虹娘，你可不厚道啊！只给听只给看，不给碰，爷们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虹娘推他，妩媚的脸上一脸指责：“我们媛媛还是个小花骨朵呢！爷这么雄伟，还不辣手摧花啊！你舍得，虹娘我还不舍得这么漂亮的乖女儿呢！我们楼里漂亮姑娘多的是，爷啊好歹等媛媛长大一点不是。”

　　“好好好，虹娘说的是，媛媛值得等。不过咱可就好又娇又嫩的小丫头，虹娘可别让咱等太久，兴趣磨光了。”

　　“看您说的。”虹娘掩嘴笑道，媚眼如丝，“咱红袖楼里的又娇又嫩的女儿们还少吗？”

　　男人眼睛一亮，“好虹娘，我可是红袖楼的老客了，好货你可得先紧着我。”

　　虹娘：“那您晚上可得早着点来。”

　　听着楼下打情骂俏的声音，我关上窗，将琵琶放下，揉了揉僵直的双腿。不一会儿，便听见虹娘蹬蹬的上楼声。

　　“弹得不错，来，喝杯蜂蜜水。”虹娘喜笑颜开的递给我一个杯子，“今晚也要好好弹。”

　　我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杯子，“谢谢阿娘。”

　　“下午就不要练舞了，去睡一会儿，晚上精精神神的。”

　　“好的，阿娘。我一定好好弹。”

　　听楼里的姐姐说，虹娘以前带着她们住在青瓦弄的四合院里，我们是赶上了好时候，一来就住进红袖楼。延续一贯的传统，红袖楼也是像以前一样单纯的买卖皮肉，并没有乐器歌舞这些，姐姐们顶多跳个脱衣舞哼着小曲助兴。自从茹娘来了，第一个夜晚见到一楼群魔乱舞毫无章法的
　　场面，便大皱眉头，跟虹娘说这样生意是不长久的。

　　这样没有情调！自然也吸引不来有情调的人。什么人才有情调，当然是有钱人啊！一辈子做下里巴人的生意有什么赚头。得有阳春白雪，姑娘们得有格调。

　　一番深入浅出的分析，虹娘深有同感，连连点头。自从茹娘开始在前半夜伴奏，又指点姑娘们的穿着打扮，言语举止，红袖楼的生意果然好了不少，连一些有钱人有地位的人偶然也会来这里光顾。
　　虹娘不禁对茹娘刮目相看，奉若上宾，称赞她不愧是见过世面的。按理说，既然如此有成效，虹娘便该买些知书达理的小姐一般的女孩来，或是再买几个茹娘这般的老师来自己养女孩儿们，可就是未见虹娘有所行动。估计还是舍不得投资。

　　“烂泥扶不上墙。”茹娘偷偷的对我说，“不过也好，这样我就是独一份，她也不敢待我不好。”

　　“媛媛就买的极好，调教好了，就能吸引更高层次的的人，你们再加把劲，说不定真能把红袖楼做的高端一些。”

　　因为茹娘这样说，我的地位也随着水涨船高。不过茹娘显然对我期望过高，对我的要求也日渐严厉。有得有失而已，我并不介意。

　　听虹娘的，弹完琵琶，我回到后院。后院共有三间厢房，我和茹娘一间，胡三和虹娘一间，小萝卜头们一间，大姐姐们都住在楼里。这时候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干些什么的，平时，我尽量远离前楼。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虹娘开始让我晚上随茹娘一起弹奏，这几天更让我在白天上二楼弹奏，茹娘说，虹娘这是在为我造势扬名。

　　太早了。这让我心里有了些危机感。

　　回到房间，茹娘正在泡茶，她的动作优雅流畅，即使年纪不惑，面容苍老也十分动人。见我有些眼神忐忑，思绪不宁，递给我一杯热茶，“别担心，虹娘不傻，不会这么快把你卖出去的。”

　　“可若是遇到强硬的有钱客人非我不可又舍得出钱呢？今天楼下就有个说自己喜欢娇嫩货的。若是他足够有钱……”我揪着裙角。

　　“这种事反正是早晚而已，多疼一些，能遇到个真正的有钱人为自己梳拢有什么不好？”茹娘安慰我说：“虹娘肯定宰他一大笔，还会护着你，不会让客人一次玩坏。客人花了大价钱，自然会多疼你一段时间的。虹娘也不会亏待你。”

　　我抬头看了看他，偏过了眼睛，没有让茹娘看到我眼中的冷光。

　　比起长相凶悍的胡三，喜怒难辨的茹娘，比起这两个掌握我生死的人，我最害怕最讨厌的却是面前这位对我也算和颜悦色、从不打骂、有时还会在虹娘面前夸我的茹娘。

　　比起还有三分火性的虹娘，茹娘才是真正的冷心冷肚肠。对她再好，再亲近，每当你以为她已经把你放在心上的时候，她总能用行动用语言告诉你，你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

　　“听了这种安慰，我可感觉不到安慰呢！茹娘。”我噘着嘴说，惹得茹娘笑了笑。

　　“茹娘也想护着你啊！可咱们都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那就得认命，安分守己，不然难过的还是自己。”

　　我没有说话，坐在桌子前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茹娘说的是。可我心里到底是害怕的。”

　　“那也没办法，你还小呢。真过了那关，以后就不会怕了。你看那些姐姐，每晚不是叫的很舒服吗？女人都是有这一遭的。”

　　我闭了闭嘴，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茹娘，我昨晚听你唱关关雎鸠，不知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

　　茹娘看了我一眼，“这些情情爱爱的，你知道就好，可别当了真。你还小我本不该和你说的，只是你生在欢场，早点知道也好。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权衡利弊。虞城多少风流才子，美貌佳人，一年又有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惨淡收场。身为妓子，就别做白日梦把自己当千金小姐，当心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记住，这个世界，唯有金钱与青春不可辜负。”

　　她并没有听我回答的兴趣，径直拿了身旁的沙盘，用竹筷教我写字。

　　“虹娘也是太小气了，用沙盘怎么能练出好字。”她叹息道。

　　“我还没开始挣钱呢，茹娘。纸墨多贵啊，用的太多，虹娘心疼呢。”我笑着说。

　　其实要是我乐意，像糕点铺里那样，装乖卖萌，嘴再甜些，讨好了客人，从他们手里讨点银子，再容易不过，虹娘也会开心。不过，实在是不值得，会让自己显得十分廉价。

　　我拿起竹筷，学着茹娘的字迹在沙盘上比划。

　　“琵琶练久了，你的手腕倒是更有力气，拿笔也稳了。字好看了不少。”

　　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练了没一会儿，后门传来马蹄声，虹娘和胡三的声音也随着风传来。

　　“送去了。”虹娘的声音说。

　　“送去了。”胡三的语气很不好，“不过庄子里的人收了我一两银子。”

　　“以前不是八百文的吗？”

　　“涨价了。”

　　“这事就这样结了吗？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毕竟那可是传染的。”

　　“呸，那些穷瘪三，我还没找他们麻烦呢。要不是他们……。谁知道他们去哪鬼混染上的，赖上我们算什么。放心，这种事我们又不是没碰见过。”

　　“那要是我们楼里的其他姑娘……”胡三担心的说。

　　剩下的他们压低了声音，再听不见了。

　　茹娘用竹筷敲了敲我的手，“写你的字，跟你没干系。”

　　怎么没干系？我心想。

　　天黑前，我去马厩看了看，往常待在这里二十文钱就可以上的那个女人果然没了。今天天还没亮，马厩那里传来一阵短暂的哭喊声，我睁着眼睛，耳朵听见胡三将马车拉出去的声音。

　　那个女人是不久前买来的，不知道虹娘从哪弄来的，长的还可以，就是整个人疯疯傻傻的，容貌便大打折扣。虹娘将她就放在马厩那里，女人戴着马嚼子那样的东西，脖子上拴着链子，贩夫走卒花几个小钱就可以玩。

　　不堪入目的很。

　　自从那个女人去了马厩，我再也没有去那里喂过大黑。

　　不过今天之后就可以继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