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表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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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董家，后花园。
“洁表姐，洁表姐......”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后花园的长廊上。
“来了，来了！”正应着，一个梳着螺髻，身着红地绣银花高领旗袍的少妇出现在长廊尽头，半是玩笑半嗔怪地说：“冒失鬼，休要再唤，叫得人犯晕。”
“哎呀，有这么没良心的人没有，巴巴地遣人上门请我来，来了又不受待见。”
“怎么不待见了？你一迭声地只管唤‘借不借，借不借’，知道的是我的芷莲表妹来了，不知道的还道谁来踢馆了呢？”
“扑哧”，芷莲笑着连连摆手辞道：“这可真是冤枉，借我个胆子也不敢，若真要将洁表姐借了回去，估计就该董家姐夫上我家踢馆了！”
“这张嘴，这张嘴，真真......”洁表姐又羞又恼，“真真就没个把门的，小丫头伶牙利齿，以后看上哪里寻婆家？”
芷莲听了顿时垮了一张小脸，撅着嘴说：“表姐，你好没意思，话不说三两句，就婆家长嫁人短的，难道女子除了嫁人，就没别的事好打算。我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女子亦可有大作为的。秋瑾女侠便是个好例子，她那句‘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不因人热....唔唔”。
话还未完，早已被自家表姐用帕子捂住了嘴，“哎吆，我的小祖宗，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头说，那些都是乱党，最喜闹事的，抓住就是杀头，你作什么不好，趟这个混水，惹出事姨父也救不了。快别再提这个，咱姐俩好好说说话。”见芷莲虽仍是一脸的不服气，到底是住了嘴，这才松手，又细细打量了一通，笑说：“看这个模样儿吧，清秀斯文的，倒像林妹妹，只是嘴不饶人，似个凤辣子，心气这样高，却又是宝姑娘的做派了。”
芷莲听了这话，倒丢过先前的话头，喜得一拍手：“哈，可不露了馅儿了！”说完顺着廊子的长凳斜坐下去，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板着个脸说：“姨妈说得是，表妹平素这样好动，多半是杂书看多了，收不住心，以后稍加约束便是。”复又站起身，打趣道：“我道真个是差几岁，隔个辈呢，跟在母亲后面训话时倒一本正经，原来也是银样蜡枪头，背后照样宝哥哥，林妹妹的，可不笑人？”
洁表姐脸上颜色变了又变，到底没发作，只暗暗恨道：“若不是今儿个有求与你，做什么也不忍这口气！小蹄子，竟拿我消遣！”
芷莲亦知是有些过了，忙摇着表姐的手，陪笑道：“好姐姐，都是我的错，但凡有差遣，水里来火里去，绝不二话的！”
“叫你油嘴，什么水啊火的，不过是帮我买些个化妆用的玩意儿。”
芷莲拧眉想了想，“这可难到我了，你也知道，比之花功夫在脸上涂涂抹抹，我情愿多读几个时辰的书，在这上头还真没上心过，不如差了小翠去，或还稳妥些。”
“若是些平常玩意，也不敢劳你大小姐的驾，是说百货公司进了批西洋货，名唤花露水的，用了夏天极爽利，我到底还识得些国字，小翠不过是个丫头，哪懂那些，听姨母说你跟个西洋教士学得些蝌蚪文字的，想必去了可以帮我看看。”
“不成不成，今天出来见你，下次不知等何时再能出门，莫要误了你的事。”
“是你不肯去才是真吧，少耍花枪，你那些个伎俩只能哄哄姨父姨母，若真个这么听话，你房里衣箱的男子衣袍哪来的？”
芷莲吓得倒退两步，连连摆手道“表姐休提这些混话，难不成疑心我...”
“莫急莫急，料得你知书识理，断不至做出有辱门楣的糊涂事，是我上次去你房里玩，恰逢你陪姨母上庙里还愿，我一路去得汗湿嗒嗒，自做主想找件衣裳换下，正巧发现了那个。看那衣袍短小且瘦，似是身量未足的少年穿的，也猜到七八分。说你个胆大包天，一点不冤枉。”
芷莲低头，顿现被戳穿的窘态，“好表姐，这事只作你我知，万不可让父亲母亲知晓。”
“你啊”，表姐又好气又好笑，拿帕子点了下她的额头，“说到底，还是姨父姨母宠坏的，说缠脚疼由着，不穿耳孔也随你去，若不是相貌生得清秀，哪还余半点女儿家的样子。不过屡屡做这样假凤虚凰的把戏，也不怕终究被人识出来。”
芷莲听得微微一笑，掸掸衣袖，拱一拱手，“这个但请小姐放心，公子我自小看戏出身，梁祝之类早已烂熟的，岂能轻易教人识破？”
“哦，既如此爱看戏，不如嫁了唱戏的人家去，天天有的戏看，何苦还在人家上门提亲时央人主动退了婚？”
芷莲一听便楞住，疑道：“表姐如何晓得这事？”
依洁也正自悔失言，见她问起，也不好搪塞，只得老实相告：“你自小被你家祖父订亲的事我是早就知的，后又知道人家上门作访时，只与你在后园见了一面，回去就找个托词辞了，依我对你的了解，若不是故意使坏，依这样的相貌人品，怎会有让人说嘴的地方？”
“刚谁还贬我来着，这会子又是相貌人品了，只是，我与他后园遇上了，实属巧合的，表姐莫非有个耳报神不成？”
“说你聪明吧，这会又作呆，女儿家住的地方怎会让陌生男子冒失地闯入，不过姨父见你抵触得厉害，人家上门来，估计品貌也属上流，指望你见了能回心转意罢了，不想还是......，哎，估计到底差那么点缘法。不过也好，他家虽名为梨园世家，到底是个唱戏的，入不得大流，赶明儿个让表姐给你找个好的...”
“行了行了，表姐，你又来，这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只是不想现在就结亲，跟唱戏入不入流有什么关系，再提这话，莫怪我翻脸子”，说罢抬头探了探日头，道声：“看今儿个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啦。”
“这丫头，说不上两句就不耐烦的，去吧去吧，庙小留不住你。”
见她走了老远，才想起今天找她所为何事，忙唤道：“可千万别忘了花露水啊。”
等了半晌，也不见回音，无奈下，讷讷地转身回了屋，只得在心里腹诽一番。
其实那厢早已听到，只故作不知，想起表姐咬碎银牙的娇态，不由一阵大笑，真个是半点形象全无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表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