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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舞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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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舞走到中央,双目游离之时发觉了陈潇骝,她刚露出颇为惊喜的表情,乐声响起了。
奏乐者是那僧人。僧人坐在角落里,横笛吹奏。
柳一舞的惊喜之情转眼消失不见,她缓缓地沉静了下来,双眸放空,眼中再无陈潇骝。
笛声起初古朴典雅,舞姬便也舞得优雅柔美,只是随着乐章推进,曲调愈发哀婉,如泣如诉,月色都被衬得凄然。
这首曲子讲的是战争来临,一个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之人的一生。
柳一舞没有哭,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她只是甩袖垂眸,便透露着浓浓的悲戚,实在难以不令人动容
“这舞姬名唤柳一舞,想必陈将军对此艳名也有所耳闻吧?”
宇文皋浑厚的声音唤回了陈潇骝的沉浸于舞乐的心神。
“今日一见,不负所闻。”
“哈哈哈哈!如此,酒也喝了,月也赏了,美人也舞了,我等也该谈谈正事了。”
见宇文皋正色,陈潇骝也不敢再多将目光滞留在柳一舞身上。
“不知将军对于这世道如何看待。”
宇文皋确实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物,他想逐鹿天下,还想拖陈潇骝下水。
陈潇骝动心了。
其实他早也有心。
当今皇帝荒淫失道,战火四起,乱世之中,谁不想分一杯羹呢?只是尚且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出头鸟。
就在这个时候,宇文皋冒了出来,其他人只敢称霸一方,他是真的要打上建京,推翻旧朝。宇文皋不想在这个时候浪费兵力,更想添一份助力,于是就来策反他陈潇骝。
“不知将军考虑的如何?若是还需要时间,可以在我这儿慢慢想。”
这意思就是想不好就不用回去了,当然,若是想的不好那直接就交代在这里了。
陈潇骝别无选择。
“将军宏图大志,陈某愿意跟随,只是,我有一求。”
宇文皋笑了,“哦?何求?”
陈潇骝将目光转向月下舞姬。
“但求一舞。”
陈潇骝全身而退。路上,他与傅青颜正在交谈。
陈潇骝道:“这位西狄之王可真是胸襟宽广,换成是我,早将人囚禁,然后趁机攻打敌营。”
傅青颜说:“他想礼贤下士,展现自己的王者风范。”
“还没有坐上那个位子就开始得意忘形,看来他不是胸襟宽广,而是太过自负。”
“自负是因为有底气。”
陈潇骝皱眉深思,“确实,今日前往,竟然不见一兵一卒,他定然有所依仗……”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傅青颜,“难道……”
傅青颜点了点头,“正如你所想,他的背后也有修道者相助。而且今日他就在场。”
“是谁!”陈潇骝毫无所觉,顿时一阵后怕。
傅青颜道:“那个吹笛的僧人。”
陈潇骝恍然,“是他!”他当时只顾看柳一舞了,都没有注意去看那个僧人。
“将军尽人事便可。”
陈潇骝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只是一个眨眼,傅青颜就消失在眼前。
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个傅仙天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幸好关键时候都在。既然他说尽人事,那么仙家斗争他定会想办法解决。
宇文皋与陈潇骝约定,三日之后,陈潇骝假装败逃建京,宇文皋的人马紧随其后,然后便可里应外合。
三日之后,两班人马刚离开洛阳不远,陈潇骝马上反水,转身围攻宇文皋。宇文皋仓皇逃窜,此时洛阳已破,无奈之下只得逃往他处。
陈潇骝率领兵马回到洛阳城内,此刻他一心只想见到柳一舞。
推门而入,他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转过身来。
柳一舞看到他,拖着曳地长裙奔过来扑进他怀里。
陈潇骝伸出双手,重心下沉,稳稳接住,将人抱紧在怀。柳一舞整个人因为身高差距被抱得双脚离地。
她也不在意,眉眼弯弯,小脚儿轻晃。
陈潇骝埋在她的脖颈里,鼻间尽是她身上的花果香气。
“我来接你了,舞儿。”
柳一舞扭着脖子从陈潇骝的禁锢中探出脑袋,软着声音说道:“潇骝,你有没有给我带吃的啊。”
陈潇骝笑道:“没有。不过,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能为你找来。”
永元三年七月,兆阳侯陈潇骝大破西狄,收复洛阳。
同月,陈潇骝反,立国号为连。
西狄已被攻退,陈潇骝本该凯旋归朝,然而他却在这时举起了反旗。他知道,西狄大患一除,只要自己一回建京,必被扒得尸骨不留。
这几日,他不停地扩张势力,又要处理各方事宜,许多事情都是第一次上手,忙得昏头转向。百忙之中,总算给他抽出了一点时间与柳一舞共处。
“舞儿,洛阳失陷那几日,有没有人动你?”他捏着柳一舞纤瘦的手臂问道。
“有啊。”
陈潇骝心中咯噔一下,怒火立马就要上来。这个时候柳一舞板着手指数起来,“妈妈,春华,秋实,师父……”
陈潇骝一把按下她的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一舞歪了歪脑袋,琢磨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有没有人上我?”
“你哪学来的字眼?”陈潇骝大惊,随即怒道:“是不是被那群西狄人教坏了!我就知道他们……”
“不是啊,是我在这儿常常听到有人说些‘万花楼新来的姑娘上起来真舒服’之类的话。”
陈潇骝尴尬地干笑几声,心里暗骂:“这群兔崽子!”
“‘上’是不是和‘干’、‘哔——’一个意思?我以前没有听人说过‘上’,不过‘干’、‘哔——’这两个字还是听朱雪楼的客人说过的。”
陈潇骝扶着额头一脸“简直没眼看”的表情。
“不要用这样的表情和口气说出这种话啊……我的意思是,那群西狄人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是什么呢?”
“欺负就是……他们做的事情让你不舒服或者不开心。”
“没有的话,就会放过他们吗?”
“不,只是会让他们少受些苦头。”
柳一舞似懂非懂地 “哦”了一声,郁郁道:“有啊,他们给我送的吃的东西好少,我老是饿,而且味道也好淡,还不如喝水。”
陈潇骝失笑。
“还是你最好啦。”柳一舞贪恋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陈潇骝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指尖温柔地从发间一下又一下地梳过,柳一舞舒服地眯起眼睛。
“舞儿,要是我做了皇帝,你愿不愿意……”
“主公!”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陈潇骝一脸阴沉地看向来人。
这名可怜的士兵盯着自家主公吃人的目光,艰难道:“主公,来了个女人,自称是您的夫人,怎么赶都赶不走。卑职想……主公明媒正娶的夫人应该只有同桦公主,所以,大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潇骝气道:“我们都反了!还留着皇帝的妹妹干什么!杀了杀了!”
“是!卑职这就去传令!”
见人转身就走,陈潇骝才冷静下来,想要喊住他,人却跑得没影儿了。
他无奈地对柳一舞说了一声“等我”,然后追了上去。
柳一舞看着陈潇骝匆匆离去,只留下床帐纱帘凭空翻飞。她收回目光,打了个哈欠,继续眯她的午觉。
同桦公主被囚禁了起来,众人商讨了一下,觉得还是把皇帝妹妹当做人质比较有利。至于那一纸婚书嘛……大家都知道陈潇骝和柳一舞的关系,谁都不敢提这茬。
“同桦,你跑来做什么?找死吗?”陈潇骝一踏进这幽室就语气不善。
“陈潇骝?你……”一身风尘仆仆的女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她追寻千里的丈夫。
同桦是个骄纵肆意的公主,当初她一眼瞧上了陈潇骝,便能请她皇兄赐下一纸婚书。陈潇骝顺从地接受了,她以为他也对自己有意,虽然他婚后冷淡,但她以为只有时间久了,他们会慢慢好起来的,然后就能像皇兄和皇嫂那样。
可是现在,这个熟悉的男人吐出这样冷绝的话语,她完全不敢置信。
“这里可不是皇宫,没有你的皇帝哥哥撑腰,你什么都不是。更何况,皇帝是否会来赎你都不得而知。”
同桦一听就急了,“不可能!皇兄定会救我回去!”
陈潇骝冷笑道: “你以为你皇兄纵容你便是宠爱你?那一纸婚书不过是他顺势而为,没有你在建京牵绊于我,他怎么能放心?不过看来他也知道这层牵绊实在太过脆弱,连你跑出来他都不再阻拦,因为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这……这不可能!不会的……皇兄不会不管我的!你……”同桦猛地看向陈潇骝,然后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你别生气了,上次平白无故就杀了你的贴身侍女是我不对,跟我回去吧,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回来,西狄不是已经退了吗,我在家好想你啊。”
陈潇骝冷漠地说:“这几日不会委屈你,你安分待着便是。”
同桦悲哀而恳求地说:“陈潇骝,你真的要做皇帝吗?”
陈潇骝没有回答她,转身就走。
同桦猛然一惊,想去拉住他,只听门外一阵金属碰撞声,门已落锁。
千里追夫而来的愤怒已经褪去,她环望四周,空无一人,阳光都显得冰冷。
恐慌袭涌而来。
不会的……不会的……皇兄会来救我,陈潇骝也不是想当皇帝,他很快就会回去的……很快……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通过那些侍人与卫兵之间的闲谈,同桦知道了原来陈潇骝早有所爱,那人是洛阳的一个舞姬。据说,他本来想要归顺宇文皋,但却为了这个舞姬而反攻洛阳城。他一有空就陪那女子骑马看花,所做恩爱之事尽是同桦曾经向往却又无法奢望的。
真是好笑啊,她堂堂帝国公主,还比不过一个舞姬!不过她也认清了自己的处境。陈潇骝是真的反了,他们二人之间再无可能。
为什么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又痛苦又害怕,就这样在牢笼中孤独地呆了一个月。
“我们都看守了一个月了,皇帝还是没派人来接他妹妹,看来这公主离死也不远了。”
“守了这么久,我还没见过这公主长什么样呢?”
“公主嘛,总该是漂亮的,就是不知道比起柳姑娘如何了。”
“主公既然要柳姑娘不要这公主,那么自然是柳姑娘更漂亮了!”
同桦漠然地听着门外守卫对话。
暮色将至,送饭的侍女来了。
同桦这才抬起了头,眼中流露出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