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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舞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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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傅青颜都不知道去哪儿了,陈潇骝也管不到仙人之事,他日日都跑去找柳一舞。
这日他又去了,一呆又是一日,没有旁人,没有乐师。
金乌西坠,天空犹如火烧,夕阳透过镂花雕木窗户照进来,屋内一片昏黄。
柳一舞躺在榻上,上半身陷在陈潇骝的怀里,日光照得她整个人暖洋洋的,她在陈潇骝身上拱了拱,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半眯着眼儿。
“猫儿一样。”陈潇骝低声道,眼里尽是温柔笑意。
他一手摩挲着她的脸蛋,偶尔为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另一手搭在扶手上,扶手旁就是一盘糕点,只等着柳一舞一张嘴儿,他便拿一块送进嘴里。
“舞儿,明日我就要走了。”他说。
怀里的猫儿毫无反应。他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就没一点舍不得?嗯?”
柳一舞抬起眼帘,无辜地看着他,然后张开了小嘴。陈潇骝简直哭笑不得,他与她对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似的把糕点送到她嘴边。
母亲的坟其实早已修好,可他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建京有人要坐不住。
柳一舞的两颊随着咀嚼而鼓动,一双黑眸炯炯有神。陈潇骝低下头,在她额头吻了吻。
他知道柳一舞心智不全,但她并非不明人言,只是不愿深思罢了。柳一舞嗜甜,他便四处找寻美食,日日给她带去,二人日益亲近,他又不敢再进一步。
他更不敢带她回建京,那里风诡云谲,光是自己一人就已经疲于应对,又怎么能把她牵扯进去?
她如此纯洁,如同一张白纸,什么都还没有染上去。
怀中人不安分地动了动,伸手扯了扯陈潇骝的头发。
“潇骝,你可有所求?”怀中人道。
“我所求?”
“师父说,礼尚往来。你天天给我带吃的,我该还你什么?”
他如今功成名就,炙手可热,还有什么他得不到?连他都得不到的东西,柳一舞又怎么会有呢?
陈潇骝笑了笑,道:“但求一舞。”
柳一舞顿时眼睛晶亮,一跃而起。
她走到屋室中央的空地,盯住陈潇骝,目光灼然。今日她穿一袭红衣,头戴金色鸾钗,夕阳的光辉给她镀了一层金,微风从窗外吹进来,衣袂飘飘,整个人仿佛火凤之灵、燃烧之羽,神圣而热烈。
柳一舞看着他,蓦地一笑。
陈潇骝的心漏了一拍。
这一笑与第一日的天真不同,媚中带羞,艳中带柔。
那是只对心上人的笑。
柳一舞足尖轻点,开始起舞。没有奏乐,却无声胜有声,不知为何,陈潇骝丝毫不觉违和。,
这支舞是献给心上人的。
她伸手又收手、迈步又退步、转身又回眸……眼中尽是欲言又止的情愫。
日薄西山,余晖将屋内的黑影拉长,柳一舞沐浴在黄昏中,半身是光,半身是影。她款款而来,俯下上身,伸出双手捧起陈潇骝的两颊,然后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她垂下眼脸带笑,恬静美好。
陈潇骝看到她的睫毛如羽翼般在他眼前轻颤,他还能感受到她的额头传递来的体温,暖得发烫。
陈潇骝长舒一口气,不知是叹息还是惬意,随即他将整个人儿都拥入自己怀中。她身子又柔软又纤细,偎在自己怀里像没有骨头一样,轻轻一用力就要碎了。
陈潇骝小心翼翼抱紧她。
等我,我一定会来带你走。
距离陈潇骝离开洛阳已有三个月,春花已谢,夏日的热流逐渐袭来。
建京来的消息传得很快,据说陈潇骝娶了公主,又出兵打了许多胜仗,如今大权在握,连皇帝都要忌惮几分。
陈潇骝在建京如日中天,柳一舞仍旧在洛阳过着闻乐起舞的日子。
夜色已深,不见星月。晚风习习,吹得屋内烛火摇曳。
美人坐在梳妆镜前,对镜发痴,她身畔是两位正在为其卸妆散发的丫鬟。
“那兆阳侯当真无情,那日临行前还威胁妈妈不许把姑娘卖给别人,没想到转头就娶了皇帝的妹妹,只怕如今早就忘记当初向姑娘许下的海誓山盟了,徒留姑娘一个人在这儿空耗青春。”春华愤愤不平道。
秋实不以为意地说:“兆阳侯无情,我们姑娘也缺心眼儿啊,你看她成日里只知道发呆跳舞吃点心,恐怕早就忘了兆阳侯是谁,说不定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春华扑哧一笑:“这倒也是。不过这样也好,那些公子哥儿忌惮着兆阳侯也不会再来烦姑娘了。”
二人此时正为柳一舞卸妆,镜中美人目光涣散,不知透过镜子看什么,只任凭身后丫鬟拾掇自己,对于丫鬟之间的闲谈置若罔闻。
两个丫鬟也着实厉害,仗着主人不闻不语便肆意议论,同时还能保持手上动作有条不紊。
谈话间,外头突然吵闹起来,尖叫声、呼喊声、马蹄声、脚步声不一而足。
“怎么回事?”春华有些慌张道。
“我看看。”秋实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她们所在的房间位于二楼,从此处往窗外可以看见大街上逃窜的人群和远处街道上隐约的火光。
“快跑啊!敌袭啊!有敌人趁夜袭城!太守府已经被烧光了!”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唯有这句不知道谁喊的话清晰洪亮,夜晚的红灯街仍旧灯火通明,清醒的与不清醒的人都很快反应了过来。说话之人该是急于奔命,只喊了这么一嗓子便只剩下外头一片混乱声。
春华一下懵了,“这……这怎么办?要跑吗?姑娘怎么办?”
秋实拍了下她的脑袋,教训道:“你傻了?有什么好跑的?太守府位居城中,连那儿都被烧了,城门肯定早就被把控了,那些人逃不到哪里去的。”
“对哦。”春华恍然大悟,又抱怨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地攻城,我们都忙了大半夜了,好不容易才歇下。”
“明日就知道了。”
两日后,西狄攻下洛阳的消息传至建京,满朝哗然!
洛阳与建京相隔不远,洛阳失陷,建京危在旦夕!
当日,兆阳侯奉命率军收回洛阳。
“将军!万万不可啊!这必是那宇文皋的诱敌之计!”
“是啊,将军,若您就此前往洛阳城中,那可是凶多吉少,便是我等全力相护,也难保您能全身而退。”
陈潇骝身披铠甲,面目憔悴,眼神坚毅。
“诸位不必再劝,宇文皋邀我月下宴饮,共商大计,我已决定应邀前往,一探虚实。此行我也不带诸位一道,有傅先生陪同便可。”
“将军不可啊!”
“将军!”
“将军不可!”
众人皆急。
“将军,恕卑职直言,就算傅先生是修道之人,但我听闻对方也有修道者相助,若是起了冲突,傅先生也难免不被牵绊吧。”
“哦?尹将军这是不信任我呐。”一直默立一旁的傅青颜突然轻笑一声。
他悠悠言道:“诸位放心,此方天地间,能拦住傅某之人尚且屈指可数,更不要说这些人轻易不会出山,即便是出山,也不会是为了区区凡人生死。”
傅青颜通常不会说话,他不说话的时候,都浑身透露着一种隔世而立、仙姿缥缈的感觉。然而当他说话时,距离虽然拉近了,可是言语中那种藐视众生的态度实在令人敬畏。
一将功成万骨枯,生命在他们这些将士眼中就如一串数字,然而对傅青颜这等修道者来说,凡人的生命,连数字都不是。
陈潇骝抬手止言,“诸位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是夜,皓月当空,确实是个适合赏月的日子。
原洛阳太守府庭前,陈潇骝坐在侧位,傅青颜坐在他身旁。
坐在主位的男子年约四旬,仪表雄伟,不怒自威。
这应该就是宇文皋了。陈潇骝觉着此人一副帝王相,倒是比当今皇帝还更像个皇帝。
宇文皋身旁坐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看上去应该尚未及冠。
在场之人皆着便衣,整个露天庭院中除了他们四人便只有几个侍者,而且这些侍者脚步虚浮,一看便知只是平常侍者。
陈潇骝看向四周,即便月色皎洁,仍旧不能穿透黑沉夜色。他不知道这四下里被夜色掩盖了多少伏兵。
“没想到陈将军竟然真的赴约而来,在下不胜荣幸,先敬三杯。”宇文皋说罢仰头便饮。
陈潇骝笑道:“宇文将军既然诚心相邀,陈某自当前往。您比我年长,我也该敬您。”他抬起酒杯。
宇文皋介绍身旁少年道:“这是犬子宇文辕。”
“见过陈将军。”宇文辕抱拳道。
“不必多礼。这是我座下幕僚傅青颜先生。”
傅青颜只略一点头,架子颇大,宇文皋竟也没说什么,更没多问傅青颜来历。
双方寒暄一阵后,宇文皋道:“今夜月色甚好,如此月色,若只有美酒美食实在可惜,正巧近日新得一舞姬,一身舞艺冠绝洛阳必能与此月色相称。”
陈潇骝一愣。
夜色中走出两个身影。走在前的是一位手持竹笛的青年僧人,后面跟上的是一位白衣女子。
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