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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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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诸位关心,教皇大人发火了,请在这里稍候,我过去瞧瞧。”
教皇厅后,聚集了一众圣斗士,以黄金为主。说话那位戴着面具,上面几道猩红色花纹,是天蝎座阿伊莎。
“唔…这样也好。翔龙一事来得仓促,里面恐怕藏着隐情,他平时横归横,不是这个论调。教皇万金之躯,千万别往心里去,待我们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吧。”
战士们纷纷附和,“是啊,你自幼跟随教皇,陪伴他身边最久,多劝劝。”
阿伊莎别过众人,命杂兵端茶奉水,自己推开后门,往花厅回廊去了。后山鲜有访客,圣斗士谒见止步于大殿。只有少数亲信,与打扫卫生的人,有幸一睹教皇开阔的花园。
漫漫藤花,生长繁茂,缠绕石柱,一条一条垂下沉甸甸的枝叶。到了开花的季节,空气中飘散着淡紫色花瓣,星星点点。落上石阶铺满道路,嗅在鼻子里清淡怡人,难描难画的美艳。
教皇心情欠佳的时候,常在回廊漫步,或是坐下来倾听落花,他说那样能使心情平静。女圣斗士试着效仿,确有不可思议的感悟,那静谧令人愉悦,每一个细胞都在舒张。可是这一次,阿伊莎找了好几圈,熟悉的地方没见教皇,看来大人气得不轻。
顺这条路向上,通往教皇寝殿。法座是女神的保护人,与女神殿毗邻,保证随时候命绝不怠慢。两殿相连规模宏大,别看建筑年代久远,每一块砖石,都有不下十层结界,来自遥远的过去,无数英雄驻足于此,随后消失在历史长河。
女神殿没了女神,自然毋需服侍的侍女。空荡荡的石阶,一派寥落景象,诉说着历史。位于神殿后方的雕塑群,覆盖整个墙体,体现征战张力十足,经时光打磨,至今栩栩如生。阿伊莎踏着石阶,在帷幕后见到了教皇。不再年轻的手,抚过一组人物,听闻有人靠近,也不抬头搭理。
“您在这里,让我好找。”
神殿虽大,她总有办法找到他。黄金圣斗士拥有异于常人的感知,特别是阿伊莎,守护星座的馈赠使她直觉精准。
教皇所看的,是一组圣战群像。圣斗士高举拳头,魔星仓皇逃窜。与其他组群不同,雕塑上分布着四个掌印,深入墙体,边缘模糊,与展现的内容格格不入。
“这不是前辈留下的约盟之誓吗?您又想起来了。”
“嗯。”教皇应了一声,指尖探入掌痕,凹陷处的黑暗,吞噬了指头的轮廓。
“约盟之誓,兄弟之誓。起誓的圣斗士,在女神殿按下掌印,作为世上最坚固,不可破除的誓言。我亲眼看到他们,把手放在墙上,像这样。雕像的手和身子,扑棱棱掉渣。那时的我,傻小子一个,什么都不懂。”
据阿伊莎所见,她到圣域的时候,女神已经隐没。留下孤单的教皇,少数圣斗士,守护这座地面要塞,面对冰冷的石头,和更加冷酷的世事。很难想象,怎样一段过往,造就了这位大人的脾气。他坚韧、刚强,无论多么恶劣的情况,绝不后退一步。
“那是过去的事了,您现在俯视苍生,维护大地的和平,对女神,对人类,对我来说不可或缺。”
“傻孩子,我刚想夸你来着,比那时候的我沉着、冷静,然后你就说傻话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或缺的,我也好,神也好。就算少了什么,很快会有别的补上,组成全新的秩序。你见过泥中拔藕吗?藕去坑现,泥水快速将其填满,不会在水中留下一个空洞。”
“您是不可或缺的。”
阿伊莎复述了一遍,坚定不移。那种笃定与执着,傻气十足,打破了沉闷的空气。透过姑娘的面具,他仿佛看到自己,一腔热血少不昂事的年代。
“是啊,那是过去的事,很久很久以前。时间过得真快,当我试图把握,它已从指缝中溜走。前辈立约是哪一年呢?我记得发生在上世纪末,回想起来,恍若隔世。”
教皇思绪,远远的飘出去,逆流而上,回到孩童时代叫作贵鬼那会。名字很土,是师父起的。出生时,他吸入羊水得过肺炎,差点把小命丢掉。按照当地习俗,名字要贱,越俗气越好养活,不招鬼神,少病少灾。
“我是穆先生的首席大弟子!”
这段自我介绍,是他一生骄傲的起点。师父疼他来着,孩子心知肚明,安心做一个跟班,咨情玩乐,淘气捣蛋。圣战爆发,将这一切毁灭殆尽,师父的生命,还有他的童年。
女神带着幸存的圣斗士返回地面,没有白羊座。他起初是笑,鞍前马后的跑腿,安慰星矢的姐姐,为大家疗伤。笑了一整天,晚上睡觉,蒙进被子里才开始哭泣。巨大的痛苦排山倒海,眼泪哗啦啦往下淌,没了把门,自以为是的坚强荡然无存。
面临重大变故,人类本能的迟钝,后知后觉。麻木的感知,在今后岁月中不断释放,温柔抚触,和蔼笑容,一点一滴,绵延不断。被子上,有先生留下的味道,他前不久还住在这里。师父爱干净,洗洗涮涮,衣物特别好闻,为什么现在,刺激眼眶停不下来?
他死了,就这么死了,抹掉世间一道温柔的色彩。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小徒弟不懂。宽和的师父,善良的师父,对所有人展露笑颜,一生之中没有做过坏事。他用爱浇灌的世界,报之以残酷,没留一句遗言,仓皇上路。
贵鬼哭了很久,几乎把一生的眼泪流干,从那以后,心脏冷却,凝固出一层坚硬的东西。女神毁了哈迪斯真身,冥王灵魂逃回奥林匹斯山四处控诉。这种行为,无疑招来了麻烦,雅典娜登上占星山,消失在通往天界的山麓,从此音讯全无。
一段时间里,紫龙照看着圣域,安葬逝者抚慰生还,治愈战后的创伤。他在的那些年,尚算安宁,从庐山收了一个弃婴为义子,取名翔龙,带在身边养育,同时指点贵鬼修行。一起长大的情分,使两个男孩子亲如兄弟,这份信赖,造就了今日之痛。
“我恨冥斗士,恨哈迪斯,恨邪恶的神,为了一己之私残害人类。我更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保护他,甚至找不回遗体安葬。幼时的我,只知道玩耍,在他的羽翼下逞能,对身边的危险毫无察觉。”
第一次踏入教皇厅,他黑袍加身,以至高无上的身份君临圣域,审视堆积如山的公文。这当中相当一部分,是伪教皇的手笔,少量圣战前,师父代理的批阅。
还有一个笔记,出现频率较小,对不上人。从字迹上看,是左撇子写的。出入教皇厅就那么几号人,左撇子,用脚趾头也想到了,除了那人的兄弟,别无可能。
传说中,祭坛座是教皇影舞者,在圣域垂危之时,来到白羊座身边,协助他的治理。事实上真有其人,贵鬼见过。一个身材高大,玩世不恭的杂兵,真实身份一言难尽。
“圣域内部也有危险?”阿伊莎不解。
“有啊,随时都有,无处不在。天秤座忽然跳出来,对我唱反调,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是意外吧…”
“意外?孩子,你太天真了,让我告诉你一桩旧事吧。前任教皇,我师父的师父,被一个利欲熏心的人暗害,十几年来装成他的样子,谋杀女神戕害同僚,半个圣域为他的野心殉葬。我师父心肠好,宽恕了此人,以最高荣誉葬进慰灵地。谁知道,那人有个双胞胎弟弟,恩将仇报。利用这一念善意,伪装成杂兵混入教皇厅,兴风作浪。圣斗士死了,师父死了,这人好好的活着,真是老天没眼!”
阿伊莎乍闻此事,方知教皇厅的变故,心绪纷乱,不知从何宽慰。正在此时,适才候在外面的叶戈尔等人,估摸差不多了,陆陆续续穿过回廊,聚到教皇身边。他年纪较阿伊莎为大,前朝旧事,有所耳闻。
“大人说的那个家伙,我见过,在双子教堂的地窖。此人滑不溜手,先后跟过波塞冬,雅典娜,现在奥丁手下效命。多厉害看不出来,见到我们就跑,到手的东西不要了。我道谁那么审时度势,原来是逆贼的弟弟,真是相同基因型一脉相承啊。”
“没错,叶戈尔,你和斯巴达在美国见过他,还有流放的卡拉扬。他像蝼蚁一样偷生,从来不是我的目标,活着跟死了差不多,几十年来只做监视。他偶尔出现在希腊,小住几日便走,是我大意了。此人图谋的原来是冥界,也难怪,奥丁觊觎已久,若是和冥王联成一线,倒有些难办。”
“乌合之众,大人不必在意。”
教皇默然,是不是乌合之众,他心里有数。几十年来,大地上的争斗,一半与他们有关,当年搅碎圣域的冥界之变亦然。
紫龙掌管圣域期间,致力于恢复损伤,招贤纳新。天龙座公正严明,出现了短暂的复兴。那段时间,冥界动荡,孤魂野鬼遍地跑。没有足够的人手,圣域疲于奔命,无法及时介入争斗中心。
“奥丁那条老狐狸,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圣战结束之后,乘我们青黄不接,他在冥界与赫尔抢夺地盘,波及大地,到现在也没清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曾想,幽冥教主忽然钻出来,捡了个大便宜?他也是有种,统一死界,没有足够的力量不可能完成。别忘了,那下面的塔耳塔洛斯,囚禁着泰坦巨人,宙斯也不敢轻言讨伐。加上在美国的作为,利用凡人步步为营,不是盏省油的灯。”
叶戈尔大胆提议,“今时不同往日,教皇大人,我们人手充足,正是时候,一并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
“还真是留下来的问题。”法座听罢莞尔,“你们大概不知道,现任冥王何许人吧?”
圣斗士们相互递了个眼色,资历最深的叶戈尔亦不知情。教皇极少提及旧事,是个实干主义,突然间话匣子打开,不知是何用意。就私心而言,他们希望他冷静下来,别气了。另一方面,好奇当年发生之事,何方神圣,另这个圣域饱受动荡。
“成为幽冥教主之前,他是一个人类,处女座黄金圣斗士,传说中释迦族太子转世。”
“啊…”
简直难以置信。创建万佛圣城,与圣域分庭抗礼的冥君,居然是前任处女座圣斗士。数道惊疑的目光扫过丽贝卡,稍纵即逝。虽然生在同一个星座下,理智地看,那人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什么好奇怪的?神话时代开始,圣域主宰大地,人类精英在此汇集。忠诚的战士占大多数,不排除一两个别有用心的。那些年,叛徒兄弟专横在外,异教徒潜伏在内,不得不让我们提高警惕。”
此三人,可谓一切混乱的根源。仙女座和白鸟座,察知冥界动荡,前去查探。因为时差的关系,到达时冥界已大变。奥丁与赫尔的战斗偃旗息鼓,取而代之,是幽冥教主独裁。
消息传回去,圣斗士之间首次出现了分歧。天马座牺牲,女神不在,教皇空缺,凤凰座和白鸟座各执一词。一辉认为冥王是正义的,应当支持他的统治。冰河不似这般乐观,冥界不死圣战不止,这颗毒瘤必须从世界上剜除,以绝后患。
他们无法说服对方,争执升级,眼看就要动手。关键时刻,紫龙做出了决定。生死兄弟,怎能自相残杀?若是挥拳相向,圣域也会毁灭吧。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不如大家立下誓言,相约罢手,永不干涉此事的发展,把一切交给命运。
丽贝卡作为为数不多女性圣斗士,别有一份细腻心思。
“我刚到圣域,不足五岁,教皇大人新上任,圣域百废待兴。那时候,真是目所能及的萧条,空荡荡的竞技场,人心涣散,一无所有。我记得翔龙,十来岁吧?终日奔忙,包揽了大多数任务。偶尔回来一趟,圣衣上满是血迹,擦把汗,稍作逗留又走了。他一直拥护着您,品格高尚,我想这一次必有缘故。咱们耐心一点,切莫中了敌人的圈套。”
这些事,教皇何尝不知?以他们的交情,彼此理解,天地逆转,翔龙不可能变节。然而令他愤慨的正是这份正直,一辈子刚强,不会说句圆润的话,大庭广众给人难堪。你做了正人君子,至我于何地?
“罢了,人是会变的。半辈子经历给我的教训,对坏人的宽容,就是对好人的残酷。你永远料不到邪恶会以什么形式出现,颠覆认知,所以除恶务尽。”
教皇一番话,正是几位圣斗士的心声。
“圣斗士拥护您,教皇大人。”
“我们愿意铲除奸邪,防患于未然。”
“双鱼和射手有任务在身,没跟过来,他们俩也是这个意思。”
此三人,加上没有发言的阿伊莎,叶戈尔提及的两个,都是教皇亲信,嫡系部下,委派任务放心可靠。翔龙之事来得突然,退出教皇厅的时候,贵鬼已在思考后招。一直以来,圣域有主战主和两种声音。为了怎么处置冥界,前辈誓愿退出,避免同室操戈,不过是把矛盾推后了,落到后继者肩上。
天秤座的立场,与仙女座兄弟一般,认同新的冥王。与此相对,必然有人主张讨伐。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圣域每一份权威,来自战士的鲜血,诸多艰辛,做教皇的明白。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师父生前在意,心心念念的一切,他都要守护。
“不发动圣战也罢,人多了想法也多,难免争执。听说圣城有一位法王,是冥界的顶梁柱,还有一个什么堪布,掌握魔星。蛇打七寸,除掉他们俩,剩下的不成威胁。”
警司长和他的同性恋人,斯巴达见过这二位,地窖中相互依偎,毫无反抗之力。翔龙胆小还罢,教皇一惊一乍,太把他们当回事。一脚就踩灭的火星,何须诸多策划,要他说,一巴掌灭了,天上那个还有点威胁。
“教皇大人,狮子座的斯巴达愿意为您分忧,消灭他们。两个头领,加108魔星,顺道夷平圣城。那两个家伙诡计多端,面对面的决斗无法取巧,他们占不到便宜,只需我一人便行。”
丽贝卡附议,“我也去,深入敌人的领地,多个人多一份照应。”
教皇没有立即回答,扶着墙,仿佛等待什么。叶戈尔会意,赶紧补充,“还有我,我跟着他们,谨防敌人的陷阱。”
“好,你们几个稳妥,办事我放心。准备一下吧,查明他们的行踪,这次行动人员少派,只带精锐,尽量避免在圣城作战,那里可能设了结界,于我们不利。你们的目标是两个头领,尽量不要惊扰魔星,对普通人点到为止,杀戮是维护和平的手段不是目的。”
“属下遵命!”
三人领命,各自退下,安排自己的人,查探部署。为了两个小人物,派三个黄金出战,简直大材小用。斯巴达纵有不满,碍于同僚在场,当着教皇的面不好啰嗦。
这些人离开之后,神殿恢复到往日的沉寂,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阿伊莎什么都没说,扶着教皇的手臂,陪他端详壁塑。自西向东,依次雕着泰坦之战,与阿瑞斯的征战,东西罗马分裂,哈迪斯入侵…
一组组一幕幕,到几十年前的圣战。最近一次工程,在贵鬼监督下完成,塑造了五位青铜圣斗士远征地狱的形象,还有叹息之壁的牺牲。历史一路延续,起始处望不到尽头。空白部分,后人自会填上,用生命和鲜血。英雄终将离开人世,留下石像,和一个安全的世界。
“我们会获胜的,教皇大人,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嗯…”
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情似父女。教皇一生操劳,精力全贡献给圣域,放弃世俗情爱,室家之欢,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阿伊莎像女儿,一片赤诚服侍在侧,给了他不少安慰。
“您为什么不发话?像丽贝卡那样,派我做点什么吧。历代教皇中,您最重视女性,不会为了这个原因留我下来。”
“孩子,你不懂。”教皇叹了口气。
“人们都说,幼年失养,青年丧偶,晚年丧子,乃人间大苦。我的一生,几经坎坷,衰老倒不至于,爱情亦无缘。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丧师之痛历历在目,和他们相比,你是个不幸的姑娘,别在我面前死去。”
“教皇…”
阿伊莎想叫一声爸爸,话到嘴边改了口,那不符合她的身份。女战士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恐怖狰狞的脸。一半明眸皓齿,瞧得出是个美人,另一半眼眶空洞,鼻翼塌陷,强酸腐蚀过的凹凸不平。
“我一生最幸运的是遇上您,您告诉我,天蝎座宿命下的战士,往往要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先天残缺,在黑暗的角落舔舐伤口,从死亡的边缘获得新生。这些话,让我熬过最艰难的岁月,谁让您烦恼,我就要他的命。”
美丽的阿伊莎,丑陋的阿伊莎,沙漠之花…
中东国家,女性地位低下,只比牲口多一点权利。幼时忍受割礼,还没长大成人,就要面对婚姻。那里保留了一夫多妻的传统,父亲卖掉女儿,从别人手里买回年轻的妻子,恣意打骂。
她九岁结婚,对象是个六旬老翁,怎么看怎么别扭。与别姑娘不同,阿伊莎向往自由,有一股叛逆之气。新婚之夜,乘丈夫招呼亲戚,身手敏捷的她,翻窗户跑了。
遍地月光,茫茫沙漠,没有一个女孩容身的地方。她靠在石块后躲避风沙,蝎子从缝隙钻出来,爬上她的手和脚,阿伊莎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人们说,蝎毒会让人发疯,针孔那么一点,能带来巨大的痛苦。
姑娘费尽心思,逃不出苦海。丈夫和父亲,两家亲戚出动,男人们白袍白帽,执持火炬,把附近野外搜遍。可怜的新娘,被从石头后面拖出来,狠狠的踹。好几天水米未进,她面色苍白神智不清,嘴唇起了血痂。可怜模样,唤不醒人们心底的良知,生活在此处的人,没有那种东西。
“通奸,一定是通奸,否则她为什么逃跑?无耻的女人!”
生父恶语中伤,为自己找台阶。一个耳光甩过去,脑浆摇晃,天旋地转。她懵懵懂懂听到那两个字,不理解其中的意思。按照律法,通奸的女人要被埋在土里,投石砸死。阿伊莎的丈夫,怒火中烧等不及审判,一瓶浓硫酸,泼在小姑娘脸上。让他丢脸的女人,失去脸是她最好的惩罚。
“啊啊啊啊啊啊!”
小姑娘本能的躲避,保住半边脸,强酸泼中的那一边,算是毁了。尖嚎惨叫,被风沙淹没,除了痛,她丧失了别的知觉。父亲、兄弟、叔伯,袖手旁观,间或听到几句调侃,诅咒她下火狱。眼睛火辣辣的痛,心更痛,面部的灼烧感,火焰一般点燃了她的仇恨。
“下火狱,下火狱…下火狱也要带上你们!”
“还能还嘴!”
人们觉得不过瘾,拿火炬抽打她,揪着头发往回拖,准备交给宗教长,择日审判。沙漠回应了姑娘的祈求,呼啦啦,掀起一阵暴风,将石块剥碎,一片片飞起来,砸在那些人身上。一时间抓扯踩踏,血肉横飞,老爷们受点皮肉之伤,还不如姑娘镇定。
“阿伊莎被诅咒了,她是恶魔的女人,是不洁的!”
刚才气势汹汹的男人们,纷纷丢下火炬逃窜,屁滚尿流,鞋都跑掉了。速度慢一些的,被更多石块打中,伤了筋骨,手脚并用在沙地上爬行。
恶棍走了,女孩心愿得偿,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丧失知觉之前,最后一眼,她瞥见了蝎子,数不清的蝎子…
“孩子,有句话叫天不从人愿。这个世界上,正邪并立,势均力敌,以一种微妙的形式共存。我不能因为好恶,把所有人杀光,就像这个圣域,看似一派祥和,实则暗潮汹涌。你的存在意义深远,不是用来决斗。比如斯巴达,他是地下擂台的角斗士,格斗技艺无人能及。正面战场,他是常胜将军,我对此很有信心。可头脑上,叶戈尔强了他一倍不止。丽贝卡与你同为女性,通晓魔力,处理特殊事务,得心应手,身上充满未知数…”
“我懂的,教皇大人,您教导我物尽其用。阿伊莎不是铁拳,不是圣典,是黑暗中的利刃,您的防身利器。天秤座一事疑点重重,我认为冥界做了手脚。他们真和瓦拉哈尔结盟,将来的日子可不好过,咱们做些防备也是应该的。”
教皇的手,放在浮雕上,那处刻着数名倒下的圣斗士。片刻之后,他微微颔首。
“行,你既有心,就去办吧。两个人类不足为惧,麻烦的是冥王,还有天上的家伙。被动这么久,是该做些准备了,低调一点,不要走漏风声。”
仁慈的父亲,严厉的父亲,阿伊莎没有爸爸,生了她又卖掉的男人,是一头畜生,不配为人。风沙退去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了教皇。金属面具,猫头鹰权杖,黑色长袍,颈上一串祝福珠宝。
我下火狱了吗?姑娘那么想着,硫酸腐蚀的眼眶,再也不会掉下眼泪。教皇从两伊战场下来,途径此处,举手之力,救下这个姑娘的性命。他像天神一样,强大伟岸,高不可攀…
姑娘住院出来,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花朵般可爱,一把火烧成了废墟。世界上如果有魔鬼,就是她现在的样子,烂掉的皮肤令人作呕,生为女子,不如死掉。
教皇有所觉察,收了女孩企图割腕的小刀。“外貌只是表相,别让它左右你的思想,死都不怕的人,害怕活着?”
他告诉她圣域的存在,天蝎座的故事。蝎子蜇伏在岩石之下,屏行敛息。人们发现的时候,往往已经中毒,回天乏术。它潜伏,蜕变,悄无声息,尾上的毒针,一击毙命。
几趟手术下来,阿伊莎重获新生,脸是回不来了,但她豪不介意,教皇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按照传统,女圣斗士需要蒙面,这一点正合心意。戴上萃毒的面具,抹杀她作为女性的一生,幻想、旖旎、不切实际,还是力量来得实在。
“教皇大人,阿伊莎完全理解您的心情,对您的忧愁感同身受。这世上,不是没有纯粹的爱,太少了,少得令人失望。师徒之间情缘深厚,玷污者必付出代价。请把这样的任务交给我吧,狮子老虎做不了的,还有蝎子。”
贵鬼岿然不动,隔了好一会才点头。看到一手抚养的孩子,长成大人走上战场,多少有点命运轮回的感慨。师父不教他格斗,不让他接近圣域,爱护之情不言而喻。可是爱,不总能结出甜美的果实,有时候,还会滋生出深刻的恨。
大西洋另一边,穆郑重的拆开火漆,红彤彤教皇的印记,凝重如冻结的空气。他翻开信纸,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通篇官方术语,只在末尾处提到天琴座的判决。那意思,不打算和解,也不会停止目前的敌对状态。
“唉…”
至少他尽力了,只能那么安慰自己。教皇回了话,却不是想要的结局,也许不提还好,可这样的事情,怎能预见呢?算算时间,撒加冥想一天,该出关了。魔星怕他,不敢靠近,派去服侍不免强人所难,而且毛手毛脚,不够妥帖。
两人的辛劳操持下,一座圣城拔地而起,数年之间网络覆盖全球,广收学员普及教法,再累也不枉。走到法王居所,穆看到了意料中的情景。本月轮到地奇星和地伏星执勤,眼看法王快要出来,两个可怜虫不声不响缩在门外,探出半个脑袋。
“你们…”
穆拍了拍两人的肩,惊吓之后,魔星们感恩戴德,捂着胸口退下。历数整个圣城,不怕撒加的只有堪布。他们很早相识,有一种难言的默契。法王传道讲学,主办期刊,奔波于各大城市,声名在外。琐碎之事,生活之类,多是穆打理。
“你从中国回来了?”
“回来好几天了。”
夏末秋初,风里带着凉意,撒加穿着一件单衣,穆嫌太少,取下外袍给他披上。法王对温度变化没有感觉,穆要他穿,那便穿吧,递水也喝,一滴不剩。
“九江那种地方,汛期路途不便,下次别去了。你为人家着想,他们未必领情。”
穆愣了一下,他还真是无所不知,看来刚才那封信也不必提了。法王的小宇宙,与万物相同,不生不灭。区区中国之行,从头到尾都清楚,不阻止等于默认。也许对他而言,随时都能插上一手,不存在真正的危险。
“世事难料,但求无愧于心,反正也回来了,没发生什么。”
“这么一大圈,走累了吧?留下来好好歇一段,帮我处理点事情。”
穆不明白,“什么事啊,圣城的宾夕法尼亚道场落成,房子盖好了,咱们不是说了一块儿去验收吗?”
“那不叫验收,钢筋水泥建起来,需要人维护。那边什么都有,先带一批长住过去,主持教务,把各项职能运行起来。咱们缺人手,我一个人就够了,圣城你照着,别出什么岔子。”
撒加说的在理,可临时改变计划,不免令人多心。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
“下次好吗?我真的需要你留在这边。不可否认,天罡星、天魁星他们精明干练,代理了不少职权,可都不及你细心。译经部即将与学院合并,是非常重要的事,咱们俩必须有一个全程参与,办学是生命线。”
撒加握住穆的肩膀,眼神诚恳难以拒绝。他从不改变计划,这次怎么了?穆隐隐担忧,想不出缘故,只得勉强应下。
“那…好吧,我会把这边安顿好的。你多带几个人,天凉了别穿那么少,记得添衣,早去早回。”
“有什么好挂记的,我看上去不可靠吗?”撒加拢了拢长袍,自觉的穿好,半开玩笑。
“当然没有问题,只是…从中国回来,我做了不好的梦。”
“你就是瞎操心。”撒加摸了摸他的头,“梦是大脑活动的残余,白天想多了。你看看我,从头到脚,像倒霉的样子吗?换个心情,今晚就会好起来。”
穆看着他,固然高兴,他什么都好,从头到脚都,整个圣城蒙受光辉。欣喜中,夹着一丝忧虑,太过在乎,所以患得患失。
“记忆里,我一直在追你。跑啊跑,拼命的跑,赶不上你的脚步。你总是离开,先我一步,远远赶在前面。每当我以为赶上的时候,一把抓去,什么也没有。”
穆没有说笑,碧眸写满失落。湖水一般的眼睛,过去也是这样,把他望着。
撒加明白这份心情,换了一副严肃的语气,“不会了,那是过去的事。我答应过你,永远不再分开,你要相信这一点。”
他给了他一个拥抱,安慰性的。这一刻,穆没感到害怕,恐惧消散,无影无踪。脉动的心脏,装满眷恋。他一定知道吧,法王什么都知道,说不定暗地里好笑。
“原谅我资质平庸,是个愚蠢的人。”
撒加笑了,但不是笑话他,反倒有些鼓励的意味。“这样的愚蠢多一点,世上便少一分苦难。我不可能有事,就这个层面上讲,你是傻瓜。”
有句话叫天不从人愿,穆教给徒弟,绕地球好几圈,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回馈到自己身上。蝴蝶扇动翅膀,引起惊涛骇浪,所谓因缘,便是如此。斯巴达一行人抵达宾夕法尼亚,径直去了新建的道场,撒加正在庙宇里休息,闭目养神。两个阵营之间,无可避免的决斗,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