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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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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一直在想,昨天那桥怎么回事。就算长江涨水,不至于断掉吧?莫非是传说中的豆腐zha工程?”
“当然…不全是。那桥竣工几十年了,能承火车,你说呢?”
访客乘着夜色,落步在青石阶上,惊起大大小小的飞虫。可惜是晚上,视野有限,看不见如画的风景。万物休憩之时,庐山深处,人类行迹与大自然格格不入。
“你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吗?年轻人,出门在外,以你的身份,几条命也不够用啊。”
内地较少红袍藏僧,穆的到访,万暗从中挑起一束火焰。他的随从,是个青年男子,学生范,新潮打扮,大城小镇随处可见的类型。
“所以这事,另有隐情,而且和咱们有关?”
青年穿了一双运动鞋,独自承担旅行的重负,背上行囊比他人还大。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常人走路都困难,何况爬坡。他左顾右盼,轻巧的跃上半山,大气不喘。
“世事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有因必有果,探寻根源,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啊。”
又是深奥的东西…石青听得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穆喜欢卖关子,不到谜题揭晓,绝少透露什么。比如山里信号不好,等等。他只是看着焦急搜索网络的徒弟,露出微笑。
“一个…两个…三…”
翔龙拈掉盘上两粒黑色棋子,手指碰到第三枚,犹豫片刻,收回去托起了下巴。
“只来了两个,怎么不多带点帮手?嗯,有一个是魔头,不能大意。”
他居高临下,蜿蜒阶梯尽收眼中。客人远道而来,一前一后,距离所在山峰越来越近。瀑布四周水雾氤氲,月光下依稀可见两人的穿着。平常打扮,没有战甲,不像要打架。
“大麻烦…”
主人搔搔头发,比起玩心思斗嘴劲,他更喜欢明刀明枪的干,亦擅长此道。某位伟人教导,革ming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对付敌人,不必存什么慈悲心肠。
魔星靠近了…黯淡的石台开始发光,金色晃耀。再一打量,哪有什么台子?突出的山岩上,是一具金灿灿的圣衣,天秤造型,武师将衷爱的棋盘放置其上。
“堪布小心!”
天阴星瞧出端倪,扔下沉重的行李,挡在师父前面,友善往来,没有展示战甲的道理。慌乱中一瞥,只见圣衣的主人,棕色短发浓眉大眼。虽然换了装束,五官没有改变,分明就是昨晚,拿师父消遣的村夫。
“没关系。”穆拨开石青的手,“既来之则安之,这位想必是庐山的翔龙先生吧。此人德高望重,声名在外,难得一见呢。”
“还道德呢,他不就是,昨晚那个?”
年轻人沉不住气,呲开尖锐的獠牙,瞳孔竖成一根缝,头发丝炸裂,随时准备扑上去。登山时一番对话,师父高深莫测的回答,化为一幕幕事实,翻滚不休。火车抵达九江的雨夜,大桥垮了,无声无息,恰巧挡住堪布行程。没有丝毫小宇宙爆发的痕迹,乘客自认倒霉,只有穆觉察到什么。
如果不是天灾,那么干这事的人,道行之深,难以想象。而那人,就在眼前,大雨天披着蓑笠,一屁股坐到经幡上,脱鞋抖砂,出言不逊,一副讨打相。
圣斗士,庐山,翔龙…所有线索串在一起,加上穆的提示,小伙子明白自己被耍了。
“好了,石青。又没怎么样,不得无礼。”
穆的话即是命令,冥斗士不敢违拗,张牙舞爪,控制在爆发的边缘。山岩上那个,是个横的,最喜欢敌人挑衅,一声冷笑,挽上袖口。风刮来一阵水汽,吹在脸上湿答答的烦躁,两个火药桶,一点即爆。
“爸爸!怎么又在这里偷懒,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羊角辫的姑娘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双手叉腰,拦在路中,剑拔弩张的男人们顿时气滞。
“小红,不是叫你待在家里别出来吗?爸爸处理完事情,就给你听写。”
女孩跺着脚,大声抗议,“你每天都耍赖,敷衍了事。暑假快过完了,还有一大半啊!”说着,搓揉眼皮,快要哭起来。
翔龙慌了神,手足无措,三两步抢上去把女儿拉住,哄也不是,拍也不是。十米外还有两个冥界的人,环视在侧,这可如何是好…
“哎哟,丫头,不急这一天嘛!你们老师真是的,这小学减负嚷了几十年,不见好转,进入新世纪愈发厉害了…”
借此机会,穆友善的提议,“小朋友,你爸爸忙不过来,这位大哥哥怎么样?他是留学美国的高材生,成绩很棒,暑假回家探亲,顺道拜访你们。让他辅导作业,讲讲学习经验,会有帮助的。
留学生长大了嘴巴,有苦难言。堪布吹牛啊,哪来的高材生?还什么成绩好。真这样,犯得着老爸大把烧钞票,送去美国混,让你给逮着?小姑娘处在向往外界的年龄,加上优等生崇拜,抓住石青的手臂直摇晃,大眼珠子望向她爹。
“爸爸,他是留学生耶,好厉害。”
让冥斗士教女儿,翔龙当然不肯。
“小孩子懂什么?别拉着人家,快回去,爸马上就来。”
姑娘小嘴一咬,“你自己没空,也不让别人教吗?我做不好,被批评了,你去同老师说吧!”
黄金圣斗士,也有棘手的事,搞不定的人。穆笑笑,向翔龙保证,“让他们去吧,写个作业而已,不会有事的。”翔龙犹豫再三,架不住小姑娘求情,软磨硬赖。再者,自己也有抬杠的一面,圣域佼佼者,不愿让人看轻。
“好好好,写作业写作业,爸爸待会找你。”
姑娘心情大好。
“我家就在附近,这边走。大哥哥,你托福考了多少分,念哈弗还是耶鲁…”
“…”
堪布为徒弟祈祷,显然他才是被绑架的那个。
最讨厌考试的人,被应试教育拖走,一路问这问那。穆目送他们离开,待两人走的远了,才缓缓开口。“放心好了,翔龙先生。我们要胁迫你,不会选择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那不可靠。”
翔龙闻言,嘴角抽动,“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如果说错了,还望见谅。”
“得了吧,这种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会说出来?”
得知女孩没有危险,主人态度缓和了不少,邀请穆到山岩上坐。人走光了,倒是清净,说话方便。
“茶?”翔龙比了个客气的手势。
“谢谢。”穆不忌讳的喝下去。
温吞吞的部分有点讨厌,比斤斤计较的人强,总体来说算得上大度,翔龙又指了指围棋。
“下棋吗?”
穆推说不会,主人不依,硬是把棋盒塞到他手里。
“围棋的规则很简单,围困解困,非黑即白。你随便走,不用在意,权当做善事。我这人有个毛病,瘾上来了非得走两把才行。山里什么都好,就是大半年看不到人影,自己圈自己,美中不足。”
翔龙有此请求,说得诚恳,穆出于礼貌应了下来。他不喜欢争长斗短,竞技类游戏一窍不通。基础,听说过,深究,算了吧。两人一边布子,一边谈话。
“适才见笑,小红不是我亲生的,不好严厉管教。她是村上的弃婴,很介意这个,学习上要强。说来惭愧,二十一世纪,高楼大厦拔地起,义务教育早已普及,农村人嫌弃女孩的现象仍然存在。我一个老爷们,舞枪弄棒,哪是当爹的料?想找个好人家收养她,稍微一打听,找童养媳的…送错人怎么办?就这么养着了。”
他口口声声不是当爹的料,这语气就像,穆抿着嘴,没有说破。既无心胜负,亦不在乎布局与策略,象征性的放几粒,不在乎有没有陷阱。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非常复杂,母与子、父与女,亲爱的、憎恶的。没人愿意承受苦难,但熬过那些日子,终会成为前进的砖石,很难说清楚。”
“什么样的理由,也不是作恶的借口,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冥界的朋友,你还没说呢,到我这穷乡僻壤做什么。若是游山玩水,未免牵强。哈迪斯地面要塞活了,百废待兴,头领不忙着张罗,有闲暇到江西闲逛?”
“先生说笑,哈迪斯已经死了,上一届圣战,你们女神亲手做的。他的罪,随着他的死消亡,现任冥王是佛门中人,这笔旧账算到我们头上,才是牵强。莫须有的敌人,莫须有的仇恨,实非智者所为。”
“呵,我可不那么认为,有些罪恶是传承的。”
打从第一眼,翔龙就注意到穆的胸口,挂着一串死气沉沉的念珠,月光下透出邪气,阴寒入骨,与那天阴星小伙子相仿,珠子数量按照常理,应该是108。
“圣域和冥界,立场相对,千百年来征伐不断,没有和解的理由。你对大地没有企图,就不会在美国传教,大兴土木。有冤情呢,大可向教皇申述,找到庐山来,怨不得别人揣测你的用意。”
“没有这么复杂。”穆随口谈笑,这话放在他的棋艺上,翔空相信。他的棋艺是挺烂,比小学生好不了多少。
“我给教皇写信,不止一封,还有电话传真,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没空搭理。起因呢,是为了一个神父,天琴座的卡拉扬,没能在教区杀了我,被教皇囚禁问罪。这连坐的风格,倒挺像哈迪斯,奥林匹斯山一脉相承。我此番游巡苏州,听说天秤座在中国,顺道走一遭,请先生带为转告,递个话。神父是无辜的,他任职期间执事公正。诺大的三叉市,就这么一个神职人员靠谱,被我连累了岂不可惜?只要你明确的说,两袖清风一事不管,我立马就走,想别的办法。”
翔龙的眉毛变了好几次角度,晦明风雨,阴晴不定。穆的棋艺属于菜鸟级别,谈判可不是。以他掌管108魔星之尊,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碰到,放其一走了之,岂不可惜?
“你不远万里而来,打探到这里,想必费了一番功夫。我有几句话奉劝,第一,圣域的家务,教皇一锤定音,旁人绝无二话。第二,上一届圣战,冥界杀害圣斗士几乎殆尽,幸存下来的,没逃过离间,我的养父就在其中。他不愿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反目,约定两下罢手,各自隐退,这才消弭了一场纷争,直到今天,我没再见过他和养母。他就是这么个人,恪守信约,胜过生命。教皇临危受命,用了很多年收拾局面,你有心质疑他的决断,我不会,宣誓效忠的圣斗士不会。最后一点…”
穆咀嚼这番话,一心思索当年的情形,什么样的事,能令圣斗士内讧?听他那意思,似乎是冥界挑起的,哈迪斯已死,与沙加有关吗?
最后一枚白子落入棋盘,虽然是后手,翔龙技高一筹,不费吹灰之力,收走了陷落的黑棋,一片黑色密密麻麻,深陷囹圄。
“我没有帮忙的义务,亦不是传声筒。邀请你至庐山,为了避免昨天晚上的尴尬,误伤行人。天龙的土地上,冥界恶魔想扭头就走,有那么容易?”
翔龙的小宇宙骤然爆发,毫无预兆。棋盘上两色棋子,各自聚到一起,形成一个强劲吸力的黑洞,和一个发出光芒的白洞。能量场在小宇宙的激发下急速运转,扭曲时空,将圣衣旁边的坐着的穆,包裹其中。
“你不是念佛吗?我翔龙亦相信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不曾伤害无辜。父亲传我这盘棋,衡量人生,黑色下沉代表罪业,白色上浮代表善业。你既找上门来,休怪他人,在此接受正义的制裁吧!”
黑白交替的颜色,映上穆的面孔,眼里一丝惊愕,随着时空裂隙收缩,快速的消失于现世,翔龙心中闪过一念不忍。从九江开始,无论如何挑衅,穆始终客客气气,没有任何不妥的言行,还救了一个孕妇。可是为大局着想,消灭冥斗士势在必行,杀不了全部,干掉一个头目也是好的。
“原谅我吧,圣域与冥界誓不两立,就像光与影,白与黑,势必斗至宇宙的终结。人的一生,活着就会作孽,恶缘多善缘少。黑棋沾了你的气息,吸进去必死无疑。事实上,没人能够从星河棋局中活着走出来…”
他躬身行礼,送别不速之客,随即思考,如何不打草惊蛇,从冥斗士手中夺回女儿。空间裂隙只剩头发丝那么一线的时候,突然发出光亮,在翔龙身后迅速的扩zhang,形成一个浩瀚无垠的小宇宙,星光闪烁,温度炽热。
“非常遗憾,天秤座。人类当中,我大概是个异类。二十年的人生,没有一件事为了自己而做,常念众生安好…”
星辰之光交相辉映,巨大的善行,排山倒海,压倒了微不足道的恶。翔龙一愣,本能的戒备,伸手到圣衣上,试图抽取一把武器。这一行为被天秤座拒绝,正负能量恢复为黑白棋子,分别流入托盘两侧,公平的审判,将黑的一端高高托起。
“不…不可能!”
穆从异空间返回,毫发无损。
“除了因果报应,中国人还讲天人感应,万物有灵,先生若有疑惑,何不听听它们的声音?”
山岩之下忽然多了两双眼睛,一眨一眨。
“堪布…”
大学生感受到小宇宙震荡,担心师父,背着小红出来查探。穆好好坐着,余波鼓动僧袍,翔龙手足无措,除此之外,看不出丝毫异样。
“作业写完了吗?”穆呷了一口茶。
“还…还没有。这边声音大,怕是山体滑坡,我们过来瞧瞧。”
“爸爸…”
小姑娘直觉的感受到父亲紧张,纯真的大眼睛,看得翔龙无地自容。冥斗士一板一眼辅导作业,没动女儿一根汗毛。他这边处心积虑,差点杀了人家师父。什么时候开始,圣斗士变得如此浮躁…
“没事,孩子。我棋艺不好,你爸爸着急了。”
穆一句话敷衍过去,翔龙连忙响应。
“是啊…你们继续写作业吧,辛苦你了,小伙子。”
他第一次出口称谢,石青“嗯”了一声,离开时不住回头。师父滥好人,对谁都好,掏心掏肺,也不看看对方什么身份。要他相信圣斗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石哥哥,我爸爸不会打你师父,他只打坏人。”
“哦…你说是就是吧,思品作业留给你爸做。”
小的们来了,又走了。这一次,翔龙彻底冷静下来,整理残局。
“这是天意?”他苦笑着,不无自嘲。
“打从你踏入九江界,我就想下手。市区人多,火车没过大桥那里,是个好地方。杀了你,免除后患,圣战太残酷了。谁知道啊,桥垮了,差点累及一对母子,可见害人之心不可有。唉唉唉,我翔龙的修行还远远不够。魔星头子是杀不掉了,还好父亲没在这里,不用看到…”
穆脸上,丝毫没有获胜者的神气,来这里,非是为了争个高下。翔龙从圣衣上,一粒一粒拾回棋盒,那副棋子,莹润光泽,令他回忆起什么。
“那上面有一种,稀有金属。我说你父亲的这盘棋,和圣衣相似,有灵魂,通人性。”
“没错,那是嘉米尔高原的银星砂,陨石从太空带来的,地球上存储量极少,一克的价值远超钻石。父亲与嘉米尔的圣斗士交好,他的师父也是,友好往来馈赠了礼信。这盘棋,便是那人做的,出自教皇恩师之手。我与教皇打小认识,穿一条裤子长大,所以请不要为难。”
“我明白。”穆隐隐记得一些东西,藏南星辰,庐山青松。被他这么一说,霎时时空变换,紊乱了思绪。有些人,有些事,似曾相识,又觉得陌生,像读熟了的故事。
“先生得便,请教皇看看我的信,神父真是无辜的。圣域和圣城之间,有什么矛盾,能调解的调解,能协商的协商。美俄都建交了,人心向和,这世上的纷争还不够吗?”
“你这人不坏。”翔龙摸了摸下巴,“为什么投身冥界?恕我直言,民间关于圣城的传闻可不怎么中听。你和一个叫什么法王的,两个大男人,那什么来着,什么什么的关系玷污佛门。而且那一个,混过□□,混过官场,混不下去了才攀上冥王。”
“这些你信吗?”
“我信,见到本人之前。”
“我必须告诉你,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但不是描述的那样。撒加与圣域的纠纷,源于一个神父,名叫克罗,是个恋童癖,猥亵残杀唱诗班的男童。撒加作为警察不能不管,因此得罪了教会,竞选失利,还被罢免职务,教皇大人恐怕没有告诉你们全部吧。”
“你说啥…啥来着?”
“我敢保证,上述每一个字的真实性,你可以去查。至于另一件,也是真假参半。我爱撒加,这不假,从他做警察的时候起,但不是那种关系。证悟以后,他水也喝得少了,四处讲学夜不倒单。万佛城那么多人,戒律严明有目共睹,美国的媒体多么刁钻?就算有心思,也没那种便利。”
穆承认的第二件事,比第一件更具震撼力。穿僧袍的,亲口说出爱人的话,还是个爷们,他的同修,举止清白不代表道德认同。不过照这样,前一件事也是真的。他撒谎,必定隐瞒于己不利的部分,特别是隐私。
“唉…”
翔龙喟然长,“我说了,你这人不坏,就是有点…怎么说呢,选择的问题上,原谅我啰嗦。你既有喜欢的人,你们彼此爱慕,为什么走了出尘的道路?如果是怀才不遇,我可以引荐。圣域诸多毛病,你或许看不上,但仍然是大地最具实力的机构,守护者,对爱情宽容度较高,同xing恋也…”
“感谢你的理解。”
穆明白普通人的想法,鄙视、唾弃、惋惜,什么都有。他自己看来,对撒加的爱清澈见底,没有欲望,没有占有,没有污秽,是天地间最真挚的情谊。
“无论外界怎么猜测,我和法王心意相通,没有半点龌龊。因为有他,坚定了我的道心。人为什么活着?从出生那一刻起,我们是欲望的奴隶,伸手穿衣张嘴吃饭,渴望得到爱。沉浸于感官享受,追名逐利,忙忙碌碌不得自由。他的出现令我思索,向往自由,摒弃欲念,超脱生死那种。我害怕心爱的人受苦,怕他死去,更怕他壮志未酬,不曾真实的活过,这种理念推己及人。”
翔龙听了,沉默不语。圣域与冥界,各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不同的追求,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是个俗人,不会讲大道理。我只知道,人类社会一直在圣域的庇护之下,免于混乱,教皇是正义的。你有你的价值观,不祸害社会,这很好。我会向教皇询问天琴座的事情,他表面冷酷,心是暖的,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追随。”
“我亦如此认为…”
翔龙加水烹茶,避开立场关系,聊起寻常琐事,才知穆是教皇一族的分支。教皇恩师毕生致力于种族的延续与开放,徒弟代他实现心愿,有了嘉米尔人外迁,世俗化的生活。
“他见到你也许会高兴,嘉米尔是少数min族,教皇对家乡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深情,前提是你没有加入冥界。”
“与私情相比,教皇更重视大义…”
“他和我一样,是孤儿,小时候被师父捡回去,情义非同寻常。正因如此,对冥界的憎恨刻骨铭心,无法消弥。你绕开他是对的,我刚才说着玩,最好别见,见了一定会打起来。前任白羊座死于圣战,当时教皇只有八岁,痛失亲人的滋味,可想而知。”
“是吗?那一定是位…通情达理的师父,真是遗憾…”
穆对圣域的教皇殊无好感,闻知此事,竟生出一丝恻隐,说不出的滋味。
“圣战残酷,冥斗士全军覆没。哈迪斯咎由自取,可为他而战的凡人,大多未成年,没有选择的权力。他们被神愚弄着,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连名字都未留下就走了。”
翔龙依稀记得,圣域过去的破败。战争,谁也不想,留给生者的,除了坟墓只有仇恨,和无尽的痛苦。他举起手,敬了穆最后一杯茶。
“你通过了父亲留下来的考验,我敬你是条汉子,仅限于此。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办,如果有一天,你们像哈迪斯时代一样,倒行逆施,作出不利人类的行为,休怪我翻脸。你的小宇宙强大,不易应付,我仍会披挂上阵,用这天秤座圣衣,将你们一网打尽!”
穆回以礼仪。
“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比你更早,亲手摧毁圣城,陪它埋葬于地下。可现在,我必须好好活着,和其他人一起,唤醒不屈的灵魂,争取人类的自由,心灵解放,永远阻止这一天到来。”
小红对留学生大哥依依不舍,与养父一同,在山岩之上,目送客人远去。
“爸爸,他们还会来吗?我家很少亲戚,同学们都有。叔叔伯伯,兄弟姐妹,时常走动多好啊。”
翔龙牵住女儿的手,“爸爸脾气差,住在山里没什么朋友,你不一样。等你长大了,出去念书、工作,会认识很多人,许许多多的朋友,真诚对待,就会得到相同的回应。”
“真的吗…”
“爸爸没有骗你,人与人之间,心灵深处是通的。你看头上的星空,宇宙诞生之初,组成我们身体的物质紧密聚集在一起,称为奇点。万物曾无限的接近彼此,有一天,也许会回到最初,试着去相信…”
姑娘睁着一双好奇的眼,听爸爸讲宇宙,痴痴的望着天。遥远星系的天体,光芒穿越千万年的时空,这一秒抵达地球,吸引了她的心。
那天之后,穆带徒弟回了美国。大西洋另一边的希腊,雅典娜圣域,一个又一个小宇宙,悄然集结,降落在教皇厅。几十年来,圣斗士首次这样大规模集会。据传闻,冥王城在美国加州复活,教皇召集战士,大概为了此事。
杂兵在一旁通传,“教皇大人,天秤座黄金圣斗士到了。”
“他来了?很好。”教皇抚着权杖上猫头鹰的翅膀,翘首以待。
圣域等级制度森严,黄金位列中心,白银和青铜,依次跪在后面。天秤座是上一届圣战元老,天龙座紫龙的养子,与教皇自幼交好,情分深厚。他金色的身影出现在教皇厅正门,旁人下意识后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人未走近,与庄严气氛不相符的声音,远远传入大厅。
“教皇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圣斗士口出此言,实属无礼,不少人为之动容,整个大厅都是翔龙的怒意。教皇给他那么一嚷,心里纳闷。
“什么意思?我是教皇,召集圣斗士商议要事,乃是职权!”
“好一个商议!”翔龙单膝着地,昂扬着胸口,礼节性的叩拜。
“大人召集圣斗士前来,恐怕早有定论了吧?这是战争动员的阵势,要全面开战,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教皇人近中年,纵然恼怒,三重冠压着,身子沉了点,却还忍得住。
“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天秤座。且不谈迟到,单你这态度,念在以往功绩的份上,别让我说第二遍。”
翔龙岿然不动,仿佛没听见。
“我知道你想什么,教皇。你想发动圣战,动用整个圣域的力量报私仇。把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战士,弄去美国送死!”
“报私仇?上一届圣战,我们费了多少功夫?无数圣斗士阵亡,你都忘了!今天冥界死灰复燃,该不该把这团邪火按下去?”
教皇扶着权杖,从宝座上站起来,水瓶座叶戈尔立即附和。
“翔龙,你过分了,有这么跟大人说话的吗?”
当今圣域,除了那个男人,谁敢大胆到同教皇叫板?圣斗士们不明就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今天什么日子?敦厚如金牛座,与翔龙私交甚好,见了这般阵仗,替他捏把汗。
“你这个臭脾气,好好说话会死吗?有异议,先听教皇大人讲完,兴许是误解!”
“是啊,误解多好,我也想!教皇问我为什么迟到,我去了美国,查一个人,怕错过蛛丝马迹冤枉他,又走了地球上好几个地方。你小宇宙传信的时候,我正在挪威,盘问他逃匿的舅老爷。教皇一定准备好了,昭告天下,冥界罪大恶极,在加州兴建圣城,与圣域为敌,还发动了攻击,要彻底消灭。”
“这难道有问题?”三叉市飓风那天,搅得海滨一团乱,镇压必不可少。斯巴达去了,对此有所不解。
天秤座身份特殊,教皇之下数他最大,早些年征战四方,劳苦功高。他的话,分量十足,换作别人,早被七手八脚拖下去严惩。
“不错,圣城侍奉冥王,有108颗魔星。教皇能否告诉在下,现任冥王是谁,以及全部的事实,还原始末。聊聊克罗神父其人,和他在教区干的好事。如何残害市民,把一个警察,快结婚的,活活逼成了和尚。然后不依不挠,揭人家的庙,要人家的命,圣域还有点公正吗?”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关于万佛圣城,多数人没有亲见,道听途说。只知美国出现了冥斗士,与圣域作对,杀了几个训练生,天琴座处理不善,云云。至于双子教堂丑闻,海边恶战,不在宣传范围。
“翔龙…”
教皇甚少直呼圣斗士的名字。
“你庐山湿气重,陪女儿念书,念糊涂了吧?圣域与冥界之间,是非曲直,没有那么多公正。从古至今,周而复始的圣战,是圣斗士的使命。你是要辱没先辈的荣誉吗,辱没你父亲紫龙!”
“翔龙不敢!”
武师一生正直,刀枪不入,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他一声呵斥,圣衣离体,在教皇面前,穹顶之下,组合成天秤的形态。他燃烧小宇宙,背心浮现出遨游天际的龙,圣衣与之共鸣,面向西方举起托盘。
“我正是为了父亲的荣誉,才斗胆进言。看吧,善恶的平衡破了,此战不打还好,若打必败!冥界秩序重建,哈迪斯时代的残暴不复存在,圣域此时宣战,下不合人伦,上不得天意。正义的天平倾向和平,贸然发动圣战,会把女神的老本赔光。”
“胡说八道!来人,把天秤座和他的圣衣拉下去!”
教皇忍无可忍,叶戈尔向阿伊莎使了个眼色,还没迈出一步,金牛座、山羊座先发制人,挡在他俩面前。“有话好说,都是兄弟。”这一边,是圣域的鸽派,敬重天秤座为人,厌恶无意义的杀戮。
“天秤座撒谎,圣衣不会撒谎,一个是人,一个是铁。”
“圣衣的判断,难道不是他说了算?”阿伊莎毫不客气。
“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天秤座掌管十二件武器,判断善恶,对发动战役,有一票否决权。女神赋予他的权利,有什么不服?”
阿伊莎面具下的脸,气得抽搐,“你们…你们…教皇平时待你们不薄!”
还有一半中立派,默默衡量局势,由处女座丽贝卡,出言表明看法。
“天秤座态度不好,但结论没错。或者说,根本没有对错之分。武器大师反对,众兄弟疑惑,此事必有蹊跷,教皇大人何不从长计议?”
教皇握权杖的手掌,沁出了汗珠。掂量再三,翔龙抢在圣战发动之前力阻,人心动摇。此时强行宣战,于己不利。眼看冥界一天天壮大,处理元老必成内乱。届时强敌攻至,内忧外患,得不偿失,于是强压下情绪。
“武器大师…你传承前任天秤遗风,刚正不阿。”
最后一个音节,他故意拖得老长,充满讽刺。
“教皇谬赞!为了圣域与兄弟们的命运,在下行此悖逆,惭愧不已,怎敢与先辈相提并论?”
到了这个份上,教皇定然受伤,旧时情分难再弥补,翔龙说的惭愧,发自真心。
“不必谦虚。节制教皇,是女神赐予你的权利,我只一句话放在这里。日后冥界强大了,反受其制的时候,你拿什么脸,去见慰灵地的先辈。”
“邪不胜正,未来之事甚难逆料。只要圣域坚持正道,法ji严明,自有忠义之士拼力守护。一时胜负,不如长远的名声,我翔龙,誓与圣域共存亡。这是深思熟虑的判断,也是圣衣的选择。”
“哼…”
他还能怎么样?教皇挥挥手,让属下散了,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转身去了后殿。阿伊莎闪身追了上去,叶戈尔紧随其后。丽贝卡犹豫了一下,也跟去,拉上斯巴达。剩下的人,围着翔龙问长问短。武师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线得以伸展。
“对了,教皇大人。关于天琴座,你要不要考虑从轻发落?”
教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翔龙暗怪自己,过于莽撞。见势不对,只顾解决眼前的危机,忘了答应穆的,为卡拉扬神父求情。
第二天,卡拉扬被剥夺圣衣,流放至南极附近的一个小岛,终生忏悔,不得返回世俗社会。一介神父,没犯什么大过,何以至此?教皇当然听到了翔龙的话,一念不慎,造就了这个悲剧。使神父承担罪责,承担教皇怒火,做了圣战发动不成的替罪羊。